這廝還算有腦子。

只可惜,有,但不多。

蘇流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揚道:“如果這不能被當做證據,那……曹掌櫃可願意讓京兆府的人驗身?死者死前曾和人撕打,兇手身上定是留下了傷痕,想來,曹掌櫃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兇手,身上定是沒有那些傷痕吧?”

曹掌櫃身子猛地一僵。

“死者很有可能是在鄭郎君和劉郎君送書去養正書院時遇害的,那段時間,曹掌櫃聲稱自己正在今陽樓跟人談買賣,想來,曹掌櫃說的肯定不會有假,我們便是去今陽樓問那裡的夥計,他們也定是能為曹掌櫃作證,曹掌櫃那段時間就在今陽樓,而且,能作證曹掌櫃今天沒有換過衣服,身上穿的,一直是這一套衣服吧。”

曹掌櫃身子一晃,臉上退去最後一絲血色。

“說起來。”

蘇流月忽地一笑,嗓音無比和藹可親道:“我一開始就在想,你為何要讓孫姑娘幫你處理你夫人的屍體,你自己把她搬來巷子裡不行嗎?

後來,我聽陸少尹說,袁掌櫃收到紙條時,鋪子裡唯一的夥計被他叫出去送貨了。

那夥計早不送貨晚不送貨,怎的偏偏在你要栽贓陷害袁掌櫃的時候送貨?

只怕,曹掌櫃那時候忙得很,又要偽裝客人訂購滿一芳的糕點,又要寫紙條收買小乞丐給袁掌櫃送去,這才沒時間親自處理自己夫人的屍體吧。”

蘇流月以無比善解人意的語氣道:“小乞丐不好找,訂購糕點的顧客總不會也不好找。既然曹掌櫃不是兇手,那麼那個顧客,定然也是跟曹掌櫃毫無關係的。”

蘇流月話音剛落,只聽噗通一聲,是不遠處的曹掌櫃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臉上滿是掩不住的絕望。

蘇流月只冷冷地看著他。

他們這次殺人,應是衝動殺人,雖說他們立刻便想到了要嫁禍給袁掌櫃,但很多細節到底顧不上。

可以說,只要懷疑到他們身上,他們的漏洞,一抓一大把。

方才她說的那三個疑點,只要有一個疑點曹掌櫃對不上,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而看曹掌櫃的表情,顯然她做出的推測,沒有全對,也是猜得七七八八了。

一直沒說話的孫姑娘也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捂著臉哀哀哭了起來。

嚇得就站在她身旁的鄭耀祖和劉二貴猛地後退了一步,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掌櫃和孫姑娘。

見曹掌櫃已是無話可說,蘇流月嘴角一揚,緩緩掃了一旁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百姓一眼,最後看向陸少尹,道:“陸少尹,情況已是很清晰了。

殺死死者並嫁禍給袁掌櫃的人,便是曹掌櫃和孫姑娘!七錄齋的夥計說,死者這段時間時常來書齋詢問曹掌櫃的行蹤,想來,死者已是隱約察覺到了自己夫君在外頭有人,今天,她再次來到書齋打探曹掌櫃行蹤,得知自家夫君在今陽樓與人談生意後,便匆匆離去,到這裡,三個夥計的供詞都是沒問題的。

有問題的,是那之後的事情!那之後,鄭郎君和劉郎君去了養正書院送貨,書齋裡只剩下孫姑娘一人,我若是沒猜錯,那之後曹掌櫃回了來,和孫姑娘在書齋裡苟且,而死者許是在今陽樓沒找到曹掌櫃,又許是得到了什麼風聲,突然又回到了七錄齋,撞破了兩人的姦情,這才被殘忍殺害!

方才我問了陸少尹,陸少尹說,七錄齋後面有個後門可以直通這條巷子,剛好這段時間,街上人少,只要透過那道後門,孫姑娘就可以不引人注目地把死者拖到巷子裡。

死者死前曾與人撕打,指甲裡有血跡和皮屑,說明與她撕打的那個人,不是衣服破了,就是裸露在外的面板上有傷痕,但孫姑娘兩種情況都不符合。

因此與死者撕打併殺死她的人,只可能是曹掌櫃,那之後,曹掌櫃很可能還去換了套衣服,陸少尹不若派人去查查這附近的成衣鋪子,說不定還能有什麼驚喜呢……”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忽地,癱倒在地的曹掌櫃猛地抬頭,一臉仇恨地瞪著蘇流月,咬牙切齒道:“都是那女人霸道善妒,一直禁錮著我不許我納妾!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她憑什麼不讓我納妾?憑什麼!”

蘇流月微微一頓,垂眸眼神冷冽地看著他,無比譏諷道:“所以,你就殺了自己的妻?我沒猜錯的話,死者身邊的婢女,如今也凶多吉少了吧!”

他在殺死死者後,為了偽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特意離開了七錄齋,假裝自己今天從沒來過這裡。

從他離開七錄齋到他被帶回來的這段時間可不短,足夠他做許多事情了。

方才,蘇流月聽到圍觀的百姓說起死者今天身邊沒有婢子跟著的時候,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陸少尹猛地轉頭一臉訝然地看著蘇流月。

這場兇殺案,竟然還有受害者?!

曹掌櫃自知一切已是沒有迴轉的餘地了,突然神情得意又淒厲地大笑了起來,咬牙道:“那賤婢活該!都是因為她一直在我夫人身邊煽風點火,我夫人才會對我疑神疑鬼!

今天,我在今陽樓跟人談完買賣,在門口給小荷買了根髮簪,被今陽樓的夥計看到了,我夫人去今陽樓找我時,那夥計把這件事與我夫人說了,那賤婢竟慫恿起了我夫人,說我這根簪子定是給別人買的,若不是她,我夫人也不會火急火燎地趕回七錄齋!也不會撞見我和小荷在一起!

呵,後來我在回今陽樓的路上,見到了那賤婢,我夫人因為怒急攻心,走得太急,那賤婢沒跟上,我本來就沒打算放過她,是她自己送上來的,哈哈!是她自己送上來的!”

此時的他,哪裡再有半點一開始時斯文儒雅的模樣,簡直就是隻披著人皮的野獸。

陸少尹猛地上前,怒視著他厲聲道:“好啊你!竟然殺了不止一個人!那個婢女如今在哪裡!”

曹掌櫃卻只是嘲諷又冷厲地看著他,半天不肯回答。

氣得陸少尹暴脾氣一下子又起了來,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正想讓人把他帶回京兆府慢慢審問,耳邊,那道熟悉的清脆嗓音便再次響起,“他殺人後想趕回今陽樓,是想裝作自己剛從今陽樓出來。

他是在路上遇見死者的婢女的,他便是有時間把人殺死,也沒時間妥善地處理屍體。

他應是暫時把屍體藏了起來,路上能讓他藏屍體的地方不多,陸少尹不妨讓人查查從這裡到今陽樓路上會經過的水井、廢棄的土地廟、或是……這段時間沒人住的房子……”

蘇流月一字一字地說著,曹掌櫃臉上的神情一直是欠揍的得意陰狠,只是,當蘇流月說到這段時間沒人住的房子時,他的眉頭突然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蘇流月暗暗嗤笑一聲,立刻轉向陸少尹道:“陸少尹便重點派人去查這段時間沒人住的房子罷。”

那語氣,分明透著一股子篤定。

曹掌櫃眼眸猛地一睜,不可置信地瞪著蘇流月,竟是失聲道:“你……你如何知曉!”

陸少尹額角微微一跳。

這句話為何似乎有些耳熟。

周圍眾人也一臉看妖怪一般的神情看著蘇流月。

瞧那曹掌櫃的模樣,這姑娘不會又猜對了吧?!

這姑娘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好像不管是誰的心思,都能輕而易舉被她看透似的?!

蘇流月轉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瞪著一雙眼看著她的曹掌櫃,淡聲道:“再簡單不過的小推斷罷了。”

說完,看向陸少尹,“如今一切都水落石出了,陸少尹還不把兇手抓起來嗎?”

正張了張嘴打算問問所謂的小推斷是怎麼回事的陸少尹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道:“哦,對,是該抓起來,是該抓起來。

來人,立刻抓拿兇犯,押回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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