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喻第三次遇見季堯是在隔天的頒獎儀式上。
季堯年級第一，她年級第二。
姜喻想起之前沈邱秋在她耳邊唸叨過這號風雲人物，當時她只顧解數學題去了。
她畢生的座右銘：心中無男人，寫題自然神。
“同學們把獎狀舉起來。”
姜喻舉著獎狀，視線卻是悄悄瞟向季堯。
相當強勁的對手。
“看鏡頭了。”季堯斜瞥她一眼，小聲提醒道。
姜喻心頭一個激靈。
有億點尷尬。
她將半張臉藏在獎狀後面，只露出清亮澄澈的烏黑眸子。
季堯眉眼微翹，看著像是心情很好。
走完流程，又聽年級主任激情昂揚的演講了半小時。
沈邱秋排在姜喻旁邊，身體慢慢向她貼近。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開口就是鳥語花香，都不帶重複的。
“寶，咱小點聲。”姜喻戰戰兢兢地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又過了二十分鐘，年級主任也大概是講累了，告知幾項新規定後便宣佈解散。
教室裡開著冷氣，涼爽舒適，儀式結束回來的學生瞬間忘記了室外的炎熱。
姜喻擦去鼻尖上沁出的汗珠，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大口喝著。
“校草排行榜更新了，小喻你看了嗎。”
沈邱秋手指迅速滑動手機螢幕，抽出空餘時間同姜喻搭話。
姜喻身體往後靠了靠，思慮片刻，開口道：“什麼榜？”
“校草排行榜。”
“沒看過。”
沈邱秋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姜喻撇撇嘴，她很少去看校園論壇。
“季堯目前穩居第一，趙至川的排名上升了，現在是第二。等他市裡比賽結束，回來可要好好謝謝我，每天十張的票數我全投給他了。”
姜喻樂呵著把杯子放回桌角：“包的，口頭謝謝不夠真誠，我覺得以身相許就很不錯。”
“去去去。”沈邱秋擺擺手，“新課表下來了，下午的體育課和五班合併了。”
姜喻神色忽地頓住，她像枝頭將要打旋飄落的枯葉，蔫吧吧地半靠著椅子。
除數學課以外，她最討厭的就是體育課。
“姜喻老班找你！”路安也在門口扯著嗓子朝班裡喊道。
姜喻眉毛微微顫動，一頭霧水的站起身走向門口。
熱風在空氣中翻騰，帶著焦土的味道。知了的鳴叫穿透校園的寧靜，讓人感受到夏日的喧囂。
辦公室在二幢教學樓最左側，他們十班在三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姜喻出了些汗，熱氣從她臉頰上升，火辣辣的。
她輕推開門，門軸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老師，您找我？”
趙丹茹年紀不到三十。面容端莊優雅，氣質恬淡縱容，此刻正倚在窗前向她招手示意。
“下週舉辦徵文比賽，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意向參加。”
沒等姜喻開口，趙丹茹已經把報名表格塞入她手裡。
趙丹茹攬過她的肩膀，朝她促狹一笑。
眼下這種情況還能說不嗎？答案肯定是不能。
“好的老師，我要參加。”
“老師我啊，最放心你了。”趙真茹咳了聲，“好孩子，去吧。哦等等，幫老師把教材帶去五班哈。”
姜喻輕手輕腳地合上門。
路過五班時，她心頭泛起膽怯。
天，這簡直是i人的噩夢。
姜喻站在門後，嚥下一口唾沫，神色儘可能裝作雲淡風輕。
喧囂的教室在她進來的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姜喻頭皮緊繃，摞下教材，倉皇逃離了現場。
季堯單手扶著臉，漂亮的眼睛被笑意浸染的格外明亮。
挺可愛。
“你笑的好惡心。”時京的嫌棄顯露無疑。
“她剛剛是不是對我笑了？”
“誰？”時京語塞，衝他翻了個大白眼，“我承認你有點姿色。當然，和我比還差那麼一點點，你也不能這麼自戀啊。”
季爻像是沒聽見，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黑筆。他指型很好看，光照下，指尖微微泛著淡粉。
都說夏天下午兩點的太陽最熱。
陽光炙熱如火，空氣彷彿被點燃，人一動就渾身冒汗。
主席臺背光，正是不少學生選擇的避暑聖地。
操場上的跑道清晰可見，充滿了力量與美感。
裁判員身穿明黃色制服，胸前掛著明亮的哨子，腰板挺得筆直。
他舉起發令槍，主席臺上驀地安靜，跑道上的八名學生屏住呼吸。
一聲令下，所有人像離弦的箭矢衝出起跑線。
“寶兒，加油！”沈邱秋喊得賣力，全場就屬她聲音最響亮。
姜喻在硃紅的塑膠跑道上狂奔。
每一步，都是她燃燒的生命。
經過不懈的努力，榮獲第八名。
姜喻重重地碎掉了。
跑完八百米的累感如同海底暗流。去往主席臺的路程中，她的雙腳好似有千斤重，每抬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努力。
如果沒有沈邱秋的攙扶，她恐怕要癱倒在地上。
姜喻小臉紅透，無力的坐在臺階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喉間的疼痛從輕微逐漸演變成難以忍受，隱約有股鐵鏽般的味道泛起，她忍不住劇烈咳嗽。
“來，喝點水。”
沈邱秋貼心的擰了瓶蓋遞給姜喻。
“謝謝秋寶。”姜喻艱難的伸手接過。嘴唇微張，甘甜的礦泉水在舌尖跳躍，快速吞嚥。
她順了半天的氣，才將舌頭捋直：“我討厭體育課。”
季堯站在操場中央的草坪上，所處位置正好面向主席臺。
他不動聲色地望過去，少女坐在陰影之下，像一隻脆弱的瓷娃娃。
“季堯走了。”
少年收回視線，有風吹過他額前的碎髮，羽睫下的黝黑眸子流光微閃。
“來了！”
操場上的最後一組學生也測完了八百。
沈邱秋拉著姜喻從小賣鋪出來的時候，籃球場邊上聚滿了人。
一共分為兩波，一波看球，另一波看人。
籃球在球員手中傳來遞去，又向上拋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的方向。
季堯全力以赴地衝刺，籃球在他手中猶如活物，上下翻飛。他靈敏的穿梭在眾人之間，不斷打破僵局，引領著節奏。
現場氣氛緊張，無人敢喘大氣。季堯面色沉著冷靜，目光緊緊鎖定對方。
倏忽，他一個閃身箭步向前衝，靈巧地繞過防守，極速運球，縱身躍起，輕而易舉地將球扣進籃筐。
時京熟練的搭上季堯的肩：“可以啊你小子。”
“你也不賴。”
圍觀的女生們交頭接耳的傳遞著悄悄話，炙熱的視線黏在季堯和時京身上。
沈邱秋這個社交悍匪跟著同排的女生大聲喊著，連帶著還在專心吃冰棒的姜喻一起。她不知所措的啊一聲，動了動嘴唇，剛想開口，便對上少年的視線。
他有雙漂亮的丹鳳眼，陽光落在眼角染出幾分柔和來。
季堯咧開嘴，笑的肆意明媚，那顆尖尖的虎牙在他唇間若隱若現。
夏蟬在綠樹掩映中齊聲演唱，聲聲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