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色漸深。
街頭巷尾瀰漫著璀璨的燈光,映照出都市每個角落的故事。
姜喻推門走進一家火鍋店,門上掛著的風鈴因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小魚,這裡這裡!”
沈邱秋朝她用力揮手,一頭耀眼的紅髮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多年舊友再聚,飯桌上回憶起往昔,更是感慨萬千。
姜喻擦淨嘴角的油漬,面上笑容清朗:“最近怎麼樣?”
沈邱秋一言不發,接過她遞來的飲料猛灌幾口,真是越想越憋屈。
“我爸為了不讓我出去瘋玩,這段時間給我下了禁足令,我在家裡躺的都要長黴。不說我了,你這幾年在海城過的怎麼樣?”
“一切都好,我的新書出版了,過幾天有兩場籤售會。”姜喻捧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口水。
這兩年,她在網上摸滾打爬為自已積攢了不少人氣,現下是知名言情小說寫手。
“我看過那本!”沈邱秋斂眸沉思,“男主給我一種很季堯的感覺。189,年級第一兼校草,右顴骨處有顆痣,鍾愛藍色,喜歡喝檸檬味汽水…”
姜喻眼角抽了抽,熟練的打著哈哈,她的心虛在臉上表現的九分明顯。
沈邱秋輕輕挑了下眉尾,目光帶著質疑。
姜喻縮了縮脖子,纖細的手指拂過衣角,聲音有些悶:“就是他。”
沈邱秋靠著椅背,嗐了一聲:“怪不得覺得好多情節都那麼熟悉,以為是小說,原來是自傳。”
“不過,你怎麼把男主寫死了?我昨天還看到本尊在朋友圈發了張倫敦的夜景照呢。”
姜喻不吭聲,指節無意識收緊。
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從店裡出來的時候不算太晚,姜喻被沈邱秋拉著又閒逛了一圈。
跨年夜的街頭各式各樣的地攤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喧囂繁華的街道上游人如織。
“邱秋你看這個陶塑。”
姜喻捏起攤上的小物件,側過頭尋找沈邱秋的身影。
她剛綻開的笑顏慢慢淡了下去。
身後哪還有沈邱秋的影子。
“被人流衝散了嗎?”
姜喻慌亂的開啟手機想給她傳簡訊,街上人實在太多,5G訊號也不好使了。
看著螢幕裡不斷轉動的載入符號,姜喻原本略微有些蹙緊的眉毛更緊了幾分。
人潮愈發的擁擠,人與人之間緊貼著,彷彿任何一點空隙都會被擠壓掉,姜喻感覺快要窒息。
隨著人流走到星光廣場中央,LED顯示屏與閃爍的霓虹燈相互交映,在夜幕的襯托下璀璨無比。
光影交錯中,遊人的熱情似乎比播放的音樂更加喧鬧。
姜喻昂頭望著深邃的夜空,很快將目光收回。
徜徉凜冽的寒風冷漠襲來,浸入骨髓的寒意使姜喻的身體不由地一顫,她吸吸鼻子攏緊了厚重的外套。
潔白無瑕的雪漫天卷地落下來,猶如鵝毛般,紛紛揚揚。霎時間,整座城全都籠罩在白濛濛大雪中。
姜喻抬手接住一片晶瑩的雪花,掌心處的溫熱將它融化,一陣涼意蔓延開來。
“倒計時開始了!”
有人驚呼一聲,紛擾的人群攢動起來,姜喻在心中默默倒數。
“三。”
“二。”
“一。”
姜喻捂住耳朵。
隨著巨大的砰砰聲響過後,夜空中的煙火繽紛的炸開。在黑漆的天際綻放的剎那,恍若絢麗的流星雨,最後從空中墜落消逝。
新年的鐘聲在雪夜,煙火和人們的呼聲中降臨。
姜喻緊閉眼眸,雙手合十。
傳說,在鐘聲響起的時候,虔誠的許下一個願望。這樣,你的願望就會被神明聽到。
第三下鐘聲響起。
“好久不見。”
一道男聲自她身後響起。
姜喻倏地睜開雙眼,當機的腦袋以脖子為主軸,生硬地別過去。
彼此視線交匯的剎那,周圍喧囂聲彷彿一瞬靜止。
三年了,昔日少年褪去一身青澀,現如今已是溫潤沉穩的模樣。
季堯眸底流轉的微光都是染著幾分笑意,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她:“姜喻。”
姜喻半張著嘴,吐不出一句話。
她望著季堯穿過人群,一步步的向這邊靠近。少時的那個懵懂少年和眼前的人影漸漸融合。
“季堯?”姜喻睫羽眨動,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她覺得有必要懷疑一下,是不是自已吃的太飽出現幻覺了。
三年沒回來過一次的人,現在唰的出現在眼前。
太戲劇性了,姜喻沒緩過來。
季堯捧起她的臉一頓揉搓:“聽說你為了懷念我寫了一本書?”
空氣沉默兩秒,姜喻尷尬的別過頭:“肯定是你聽錯了。”
季堯笑容越發惡劣,把她別過去的頭掰回來,迫使她面朝自已:“我是去國外了,不是死了。”
·
2012年。
山城的夏天悶的要命,一絲風也沒有,連吸進去的空氣都是熱的。
柏油路面像蒸爐一樣冒著騰騰熱氣,街道上不見幾個人影,只剩兩旁樹上的知了聲聲不停。
姜喻此刻無助地坐在樹上,溼漉漉的劉海貼在額頭,汗珠沿著臉頰滑落。
出門忘看黃曆,被狗追了十里地。
她躲到樹上暗歎倒黴。
季堯提著沉甸甸的購物袋往家走,這種天氣他是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多待。
距離他不到十米的位置傳來一陣嘹亮的犬吠聲,他撩起眼皮看了眼。
那隻狗他有點印象,是花店小叔前不久收養的。
叫什麼來著…福袋?
平日裡溫順的福袋眼下正對著一棵樹狂吠。
“福袋。”季堯蹙著眉,面上浮起疑惑之色,邁著長腿走近。
見到熟人的福袋不再躁動不安,反倒是親暱地蹭著季堯的小腿。
他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它的腦袋。
姜喻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個…同學。”
季堯聞聲抬眸,意外地撞入一道視線中。
他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
怎麼上去的?
大約過了十幾秒,底下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姜喻再次開口,語氣帶著些哀求:“同學同學,能幫幫忙把它帶走嗎?我有點怕它。”
姜喻說著,順手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她幼時被狗咬過一次,那種疼痛和恐懼感一直伴隨著她長大,此後也儘量避免與它們接觸。
於她而言季堯就像是救世主降臨。
見她害怕的緊,季堯沒在耽擱: “好。”
領著福袋往花店方向去,他頓住腳步微微側過身,只見姜喻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扒著樹幹往下爬。
原本梳地整齊的馬尾現在鬆鬆垮垮的垂在後腦勺,安穩落地後頭也不回地朝與季堯相反的方向狂奔,模樣頗為狼狽。
直至那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街頭,季堯失笑著收回視線,幽深沉寂的黑眸裡很慢很慢地染上微樣的光亮,柔柔地波動著。
他揉揉福袋的圓腦袋,唇角笑漪輕牽:“你欺負人小姑娘做什麼。”
身側的小狗耷拉著耳朵,發出嗚咽聲,彷彿在訴說自已的委屈和不滿。
·
姜喻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凌亂不堪。
三伏酷暑天她在外面待了這麼久,這會兒嗓子渴的能冒煙。她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後背的衣物被汗浸溼粘在面板上著實難受的緊。
姜喻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向浴室沖洗一番,她擦乾了髮尾,換上乾淨的衣物後疲憊的陷進被窩。
日落月升。
晨曦微露灑在路面上,映照出圈圈光暈。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嘈雜的人聲與汽車鳴笛聲穿織在一起。
姜喻挎著單肩包走進早餐店,狹小的空間瀰漫著新鮮包子的濃郁香氣。
“老闆,要兩個生煎肉包,一個紅糖饅頭。”
“好嘞。”
車站的人潮不斷翻湧,這種情況估計只能先放棄進食。
她抓緊手中的袋子,隨著人流擠上公交。
因為是早高峰,車內的大多是學生和上班族。
車門處的人們緊貼著,彷彿任何一點空隙都會被擠壓掉。車內的空氣變得渾濁,姜喻感覺快要窒息。
歷經十來分鐘的煎熬,終於抵達汀江二中。
可惜她的早餐就沒這麼幸運了,原本圓潤飽滿的生煎包現在成了兩張扁平的小餅,紅糖饅頭也是半陣亡狀態。
“……”
姜喻的眉心不由蹙的更緊,她的眼裡是絕望和破碎。
“同學,又見面了。”
姜喻背對著那人,肩線明顯的繃直,她狐疑地轉過頭。
季堯靜靜地佇立在她後方,陽光斜照在他的側臉,垂下來的睫毛在日光中泛著暖意。
他生得極好看。姜喻自詡一心只讀聖賢書,此刻也被美色衝昏了頭。
“啊,是你!昨天的事謝謝你。”
“不客氣。”季堯挑眉,垂眸看她,“看你在這站了好一會,做什麼呢?”
姜喻舉起那兩張“餅”,笑的比哭的還難看:“還有比我更慘的嗎…”
季堯強忍著笑意,薄唇抿成一條線,嘴角卻止不住輕微的抽搐。
“想笑就笑出來吧。”姜喻深吸一口氣,誰叫季堯是她恩人呢。
季堯勉強止住笑意:“每次見到你,你好像都很狼狽。”
姜喻聳聳肩。
早晨的校園充滿了微光的溫柔,小道兩旁的草坪上被露珠打溼,多了絲清涼的寧靜。
周圍成群結隊的學生陸續進入班級準備八點的早讀。
姜喻飛快地塞下最後一口,正要開跑時冷不丁被季堯喊住。
“同學,我是二年五班的季堯。”
“季同學你好,我是二年十班的姜喻。”
教室裡,姜喻端坐在書桌前,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身上像是溫暖的絲絨撫過面板。她愜意地打了個哈欠,竟又升起幾分睏意來。
她定了思緒,抓起課本快速翻到今天要讀的那頁。
寂靜長廊,迴盪著朗朗讀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