葷粥族攻擊進峽谷之眾在雷罕、玄冥等人帶領下丟下死者,抬著傷者退出了峽谷。

西陵族之眾加強了第三關口的防禦,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玄律讓共工留下替西陵族受重傷的雲鶴子負責統領人,堅守在第三道關口,告訴他辛苦一夜吧,明天可能就有結果了。

共工欣然答應,因為現在到天亮還有小半夜,當然打個盹就混過去了。還顯出自已對西陵族忠心耿耿,願效死力!

凌煙仙子率眾首腦帶鐵格返回部落,先讓人帶走鐵格關押,嚴加看守,然後眾人到大母神洞府議事。

玄律顯然心事重重,坐下來一句話也沒說。

他知道蚩尤現在的神功絕不在自已之下,如果他和自已翻臉,說不準誰勝誰負。就算他打不過自已,可至少能夠纏住自已,那時別的高手就可以帶人攻進來……

凌煙仙子等首腦當然都聽見了蚩尤的條件,他們也從共工那裡聽說了玄律和蚩尤不同尋常的關係。他們當然更理解玄律此刻的心情。

雷澤終於開口道:“蚩尤的條件我看不如就答應了他吧。咱們也不能讓玄律太難做。”

凌煙仙子道:“九黎族久有稱霸之心,再擁有了銅製兵器會更厲害,我們到時候也難說不身受其害!我擔心就算滿足了他們提出的條件,他們也不會退去……”

玄律道:“不會的,我可以保證。我瞭解蚩尤的為人,他一定會說話算數。況且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沒理由再幫葷粥族。少了玄冥和蚩尤,葷粥族根本沒力量攻擊了。”

凌煙仙子道:“那好吧。不答應他們看來也不行。蚩尤的確也很厲害,連靈姝聖女也敗在了他的手上,如果他和玄律翻臉,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投目玄律,又道:“別人有什麼意見沒有?如果沒有就這樣定了。”

眾人紛紛表示沒意見,說可以答應蚩尤的條件。

凌煙仙子又道:“那麼玄律暫留下,餘者回去歇息吧。”

別的首腦人物就都起身走出了洞府。

洞府內只剩下了凌煙仙子,雷澤、嫘祖和玄律。

玄律不知道凌煙仙子為什麼還要單獨留下他。瞥了嫘祖一眼,見她坐在那兒望著母親,一臉茫然。

凌煙仙子道:“玄律,現在沒有外人,共工也不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真的有幽靈幫助你嗎?”

玄律馬上洞察了凌煙仙子的心理,道:“如果我說有,你們也許就不會答應蚩尤的條件,因為你們認為我不會與蚩尤翻臉,而幽靈卻可以不在乎蚩尤。只要戰敗蚩尤我們仍然是大獲全勝!”

苦笑一下,又道:“但實際上我是為了嚇唬共工,幽靈確有其人,可卻不在這裡,他已經去了東海。”

雷澤道:“後來我們也覺察到了,你靠的根本就是自已的神力。看來你上次決鬥時真的是受了重傷。”

凌煙仙子道:“靈姝聖女被你救走,她又去了哪裡?”

玄律道:“她沒說……她好像傷得並不重。”

凌煙仙子道:“但也絕不會輕。蚩尤真的很霸氣,現在我擔心,九黎族有了個玄冥就已經攪得各部族不安寧,又出了個更厲害的蚩尤······”

玄律道:“蚩尤不能和玄冥相比。我並不是因為他是我朋友才這樣說。”

凌煙仙子淡淡一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明天我們把工匠交給你,你領他們去見蚩尤吧。這次葷粥族來攻擊我們,卻讓九黎族撿了便宜。”

雷澤道:“就算不這樣,玄冥也決不會罷休的。”

玄律回到客舍,見二女仍然在等他,雖然是滿臉倦色,但卻都對他綻開了笑臉。

想到靈姝聖女說的話,不由淡然一笑。她是不是和自已開玩笑?自已怎能辜負了像怡春和思秋這樣情真意切的女孩?

他又想到了皇娥、桑婷和芬琯三女,唉,假如靈妹聖女真的那麼霸道,自已怎麼辦?她到底是“聖女”,抑或是魔女?

次日早飯後,玄律領著西陵族三名能工巧匠出峽谷,來見蚩尤。

蚩尤一個人等在峽谷外,見到玄律領三人來到面前,遂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讓我失望的。”

他此刻完全沒有了昨晚上的兇狠和霸氣,一臉和悅,滿面春風。

玄律笑道:“人我是交給你了。我在西陵族大母神面前也作了保證,葷粥族退不退,就看你的了。”

蚩尤道:“他們已經沒有了鬥志,況且還有人質在西陵族,能不退嗎?”

嘆了口氣,又道:“我和師父今天就得走了。你離開西陵族也要去隱居,一想到以後難以相見,心裡怪難受的。”

拍了拍玄律肩膀,又笑笑,道:“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幽靈暗助你。你小子總能在關鍵時刻出人意表!”

傍晚的時候,有人來稟告凌煙仙子,說峽谷外的窩棚全部燒著了,像是一片火海。葷粥族的人走得乾乾淨淨了。

凌煙仙子吩咐下去,派人到峽谷外打探,三天後若無異常再打通峽谷通道。

三天過後,凌煙仙子和族長雷澤在大母師洞府召見玄律。

一見玄律,凌煙仙子就笑道:“葷粥族真的退走了,到現在我們總算可以放心了。這次多虧了你,你有什麼要求說出來,我們一定滿足你!”

玄律道:“我啥要求沒有。況且開始我就說沒任何條件。再說共工也有功勞。”

雷澤道:“共工的心意我們明白。你是不是答應了他什麼?不然,以他的為人絕不會去幫你退敵。”

玄律老臉一紅,囁嚅道:“其實開始我是想利用他一下,就答應讓幽靈幫他戰勝榆罔……”

凌煙仙子截聲道:“你也希望讓共工去和榆罔決鬥?”

玄律想了想,道:“我希望不希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已經那麼決定了。”

凌煙仙子道:“你想讓我改變那個決定嗎?”

玄律道:“我又怎能讓別人說大母神言而無信?”

凌煙仙子微微一笑,又道:“有些事我不好明說,但我們還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應嗎?”

玄律隱約已猜到了她所要說的事情,道:“如果我能做到的,當然能答應!”

凌煙仙子道:“嫘祖由共工帶著去有蟜族我們不放心,你能護送她去嗎?”

玄律道:“可以。我也正巧要趕去有蟜族見我母親,護送公主說不定可以借光有馬車坐。”

雷澤道:“還說什麼借光,我們單獨給你備一輛馬車。讓那個共工騎馬好了。”

正談到這裡,素雅如仙、不染微塵的靈姝聖女飄然而進,帶進的一縷清氣,彷彿令整個洞府也明淨爽朗了。

雷澤和凌煙仙子急忙站起身。玄律也站了起來。

凌煙仙子笑道:“歡迎聖女駕臨西陵族。瞧這陋室汙席,只怕有染聖女的聖潔。所以我們也不敢讓聖女坐了。”

靈姝聖女聲音平和,道:“大母神不必客氣。我此次是去往西域從這兒路過,那晚強出頭卻被蚩尤所傷。現在我見葷粥族已退,未知你們可答應了蚩尤的條件沒有?”

她根本連玄律看都不看,好像洞府裡並不存在這麼一個人。

她也並不坐下,亭亭玉立,一身白衣如雪,臉上還戴著罩面巾——但絕不是已失去的那一方罩面巾。她一定是養好了傷才來到的這裡。

凌煙仙子道:“答應了。精通冶煉與打造技術的三個工匠已經讓玄冥和蚩尤帶走了。”

靈姝聖女道:“看來也無法挽回了。九黎族一旦擁有銅製的兵器,戰鬥力就會大大增強。現在他們的遠征軍駐守在流波族,與震蒙族已對有蟜族形成夾擊之勢。所以遲遲未發起全面決戰,就是等九黎族的後援大隊。”

頓了頓,又道:“數日之前,蓐收接到了魔王發出的‘感測資訊’,讓他去西域救魔王脫離九幽大地穴。蓐收立即趕回西域去救魔王,他在‘地穴之門’與看守鎮魔劍的鶴姑和雕姑激戰,堪堪不敵時,另外接到魔王求救資訊的北海神君突至,兩人合力擊敗鶴姑和雕姑。然後開始發功想合力摧毀鎮魔劍,一時卻未能成功。鶴姑留下雕姑監視他們,自已騎鶴到歸美山找玄女,正巧綺霞神女也在,她們一同趕去了‘地穴之門’。沒想到接到魔王另外求救資訊的石瘋子和怒山也到了,玄女和神女就與他們四人激戰,終是不敵,被迫在‘地穴之門’依靠鎮魔劍死守。鶴姑和雕姑分別往鏡湖求助玉女和往崑崙山求助西王母。

我當時正在崑崙山,西王母就讓我前去幫助。誰知在途中我與魔王的另一弟子斬流遭遇,他也是收到魔王的資訊前往相救的。我們激戰三天三夜,我受了重傷,找地方養好傷方才趕到這裡。現在我十分擔心,萬一玉女那邊再救之不及,魔王召去的四大弟子加上蓐收完全可以擊敗玄女和神女,最後摧毀鎮魔劍。一旦魔王現世,世間便永遠也別想太平了!他如果帶四大弟子幫蓐收去滅有蟜族,將無人能夠抵擋。有蟜族被滅,接下來有熊國也危險了。”

凌煙仙子訝道:“北海神君和石瘋子也都是魔王的弟子?”

靈姝仙子道:“魔王有四大弟子,分別是惡魔北海神君,色魔斬流,兇魔石瘋子,狂魔怒山。在魔王被女媧神封印到九幽大地穴之前,他的四大弟子就都成了氣候。”

頓了頓又道:“我今天前來,是想打聽一下蚩尤的條件你們答應了沒有。最主要的是想替有蟜族求個情,希望你們能夠在最短時間內送給他們一些戰馬,增強他們的戰鬥力。在有蟜族決戰遲早要進行,只要有蟜族不敗,有熊國和你們西陵族都不會有危險。唇亡必然齒寒,你們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凌煙仙子道:“拋開別的不說,聖女開了尊口,我們怎會不答應!”

靈姝聖女道:“那最好!不過這兒到有蟜族道路不近,為了安全我建議讓這個玄律幫你們護送馬匹。他救我時我發現他身懷不弱的神功,完全能當此重任!”

凌煙仙子笑道:“我們也正有此意呢!”

靈姝聖女道:“那我就告辭了!多謝你們為各部族的安寧出力。”

嫘祖輕盈走進,道:“姐姐,還認識我麼?”

靈姝聖女道:“月蝶,你怎麼來了這裡?”

嫘祖道:“我其實就是這兒的人,和鹿娘是被玄冥擄去鹿苑的。我不知道你有那麼大的本事,不然早對你說了,你也能救我們啊!”

凌煙仙子附聲道:“她是小女嫘祖,怕人知道就冒充了月蝶。先前是玄律救了她和鹿娘,才得以返回來。”

靈姝聖女道:“難怪你總顯得心事重重,還不愛說話!”

嫘祖道:“浴月和神女她們都好嗎?怪想她們的……”

靈姝聖女道:“她們應該都好。你突然失蹤,我們還真的為你擔憂了挺長時間。好了,我有事要急著去西域,後會有期!”

聲音落時,人已經飄然而出,轉眼不見了。

嫘祖幽幽而嘆,悵然若失。

凌煙仙子對玄律,笑道:“連靈姝聖女都這麼看重你,我想護送馬匹的事你也不會推辭吧?”

玄律淡淡一笑,道:“當然。反正也是去……”

他對靈姝聖女“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感到心裡不舒服——

可昨晚她明明親口說要做自已的妻子!

今天卻裝得好像根本不認識。

雷澤道:“剛才忘了向聖女推薦玄律,如果玄律陪同聖女前去西域,他一定會為重新鎮住魔王現世而出力……”

凌煙仙子道:“聖女推薦玄律去有蟜族,當然也絕非單單為了送馬。”

投目玄律,笑道:“有蟜族也許更是你大展神威的地方。到時候你也許就能成為名震天下的大人物了!”

忽然似想起了什麼,道:“那個魔王被封印在九幽大地穴,他以前怎麼沒發出資訊讓人去救他?他的能量怎麼突然這麼強大了?”

玄律沒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更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天晚上,西陵族在牧場一角舉行歡慶勝利聚會。全部族的男女老少好像都來了,圍著無數個火堆又跳又喊,盡情狂歡。

玄律和共工當然成了聚會的主角。凌煙仙子稱頌他們是西陵族的保護神。

玄律見到了由鹿娘領著的真正的月蝶。她告訴玄律,那天她去找他,為的就是要把女兒月蝶託付給他。

月蝶周圍還有一群美麗的少女,望著玄律的目光充滿敬意與愛慕。

但是玄律不見嫘祖——就算全場的女人都對他綻開笑容,不見嫘祖,玄律心中依然苦澀。

嫘祖知道了要送她去有蟜族的事情嗎?

四天之後,玄律護送著嫘祖和馬群啟程奔赴有蟜族。

玄律和怡春、思秋二女坐一輛馬車,走在最後。

嫘祖和兩使女坐一輛馬車。兩使女中就有月蝶,嫘祖的昔日的玩伴兒。

共工騎馬和另外四名西陵族高手,護衛在嫘祖所乘的這輛馬車旁。

前面是十幾名牧人騎在馬上,催趕著馬群。

離開西陵族之後,玄律就把共工叫到車旁,告訴他:“沒什麼大事別來叫我,你處理就行了。我等於是為你送媳婦兒,你吃點苦,受點累也是應該的。”

共工當然一口答應,美得都不知說啥好了。玄律肯帶幽靈隨同他們來,他對玄律遵守諾言真是萬分感激!

有幽靈暗助,別說一個榆罔,十個他也不怕。所以得到嫘祖,進爾得到西陵族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玄律自已有他的心理,有共工替他一路上張羅,他自已少操心。透過這次和共工相處,讓玄律總結出一條經驗:一個人不論他多麼有本事,他也應該學會利用別人,藉助別人的力量為自已辦事。

所以玄律就成了甩手的總領隊,多半時間與二女泡在馬車裡,對飲食行住之事一概不聞不問。

嫘祖不知道是沒機會,還是根本不想,反正還是不和玄律說話。也聽不到她和別人說話。

對共工,嫘祖根本連瞧都不瞧。

共工對嫘祖的態度當然表現出毫不在意。連玄律她都不放在眼裡,他更得受著了。但他心裡暗恨:你他孃的現在怎麼對我都好使!可等你嫁給了我,那就一切都不好使了!你沒笑也得給我強擠笑,我讓你給我舔屁股你也不敢不聽!

一路上幾乎沒遇上什麼共工擺平不了的大事。什麼狼群襲擊呀,遇上野獸呀,有搶馬偷馬的別的族人呀,對共工都是小菜一碟。

玄律一路上養精蓄銳,吃得好睡得好。有二女伺候更不寂寞。二女苦盡甘來,自是無比愉悅。三人在馬車裡起暱,在住宿地歡愛,其樂融融。

二女甚至希望這條路一直走到老才好。

楓葉紅了。菊花黃了。有蟜族也快到了。

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了玄律的心頭。

難道有蟜族還有什麼危險等著他?

玄律沒有聲張,但他知道自已的感應不會錯——有蟜族肯定不會像他想象的那樣歡迎他們!

這天晚上,他們住宿在一座山上。聽去過有蟜族的西陵族兩個高手說,還有一整天的路程就可以到達有蟜族了。

還有一個高手提醒眾人說今夜要多加小心,因為這兒是有蟜族、震蒙族和巨人族“三不管”地界,這樣的地方容易出事。

共工傲然笑道:“小心是必要的,可也別太緊張!一路上遇上多少事,咱們還不照樣都擺平了!有幽靈前輩在,咱們什麼都不用怕!”

在他眼裡只有幽靈,而沒有玄律。

若不是他知道有幽靈暗助玄律,說不定早把玄律宰了!

他這種人,在他害怕的人面前他寧可卑躬屈膝當孫子,可在他不怕的人面前他就兇得不能再兇,惡得不能再惡,壞得不能再壞!

玄律也懶得和共工計較,他對共工道:“幽靈前輩的意思,你們明天先不動,我和幽靈前輩到有蟜族先看看。因為現在的有蟜族算是戰區,也許周圍有九黎族和震蒙族的人,我們闖了去,人有沒有危險不說,這些馬肯定不保。”

嫘祖瞥了玄律一眼,還是沒言語。

但玄律洞察到她的心理,她對自已的話是讚許的。

共工道:“幽靈前輩就是高人!想的就是周到!”

對玄律又不陰不陽一笑,道:“你該不會是改變了主意,找藉口先去有蟜族和榆罔商量怎麼對付我吧?你們畢竟是異父同母的兄弟呀!”

玄律不高興地板起臉,道:“你拿我當你啊?!我做事什麼時候偷偷摸摸,見不得人了!我想坑你害你,當初何必還救你!”

共工心中暗想,說不定那次救我是幽靈的主意呢!你讓我幫著退敵根本就是想借別人殺我!我不信我玩了你的女人,你還有那樣的心胸和氣度!

心裡想,嘴上卻不再反駁。

由於不明白有蟜族情況,加之心中不安感覺,這一夜玄律也沒睡安穩。

天剛透亮,他就起來,告訴身邊二女道:“我這就動身去有蟜族,如果沒什麼事,晚上一定返回來!告訴公主,我不回來千萬不能動。”

怡春道:“那個共工決定行動怎麼辦?”

玄律道:“公主不動,他也不能動。”

出了歇身山洞,去藏馬的山林裡牽出一匹牧人騎的馬。離了山林,騎馬向前疾馳而來。

心急馬快,一天路程小半天就到了。

有蟜族以前玄律沒有來過,想到這裡是母親出生的地方,對這部族好像也生髮出一些親切的感覺。

母親和玄大師他們可好?

他們當然早就會來到了。

有蟜族部落好像沒有九黎族和有熊國大,但十分規整。在部落沒有靠山的方面全部堆起了石牆,石牆上有通往部落的大門,門旁有許多人把守。

面臨九黎族和震蒙族隨時會攻來,有蟜族當然會處於一級戰備狀態。

玄律飛馬來到有蟜族的西門,翻身下馬。馬已經渾身汗溼如洗,疲憊已極。而玄律卻精神頭兒十足。

“什麼人?!站住!”

“再往前走我們就扔石頭了!”

門兩旁石牆上的人大呼大叫,如臨大敵。

玄律道:“去告訴你們大母神和族長,就說玄律來了。”

他多了個心眼兒,在未明族內情況下,便沒說帶來了嫘祖和馬匹。

牆頭有人道:“你等著!我們去通報一聲!”

不多時,牆頭上出現兩個中年人。玄律投目望去,似曾相識,但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其實這兩個中年人正是西路和仁和。那次在流波族突圍阻擊戰中,玄律與他們交過手,把兩人打傷,不是他們後來跑得快可能已死了。

西路和仁和認出來者正是玄律,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西路對門旁的人道:“放他進來吧。”

門旁的人就一齊動手推開了那用圓木綁成的笨重的大門。

玄律牽馬走進。大門在身後又關上了。

西路和仁和下了牆頭,都面帶冷漠。他們這副尊容,讓玄律剛剛生髮的對有蟜族的親切感一掃而光。

西路接過玄律手裡的馬。

仁和對玄律淡淡說了一句:“跟我來吧。”

玄律跟著仁和走進部落,並看不見多少人,可能族內的人都到石牆邊去守衛了?還是躲在洞穴裡歇息?部落裡也有一些窩棚,成排,很規整。所看見的人也行色匆匆,面帶恓惶。

玄律感到了在戰爭陰影籠罩下的壓抑。

難道戰爭也剝奪了人的歡笑?

這死氣沉沉的氣氛,彷彿像末日來臨一般,怎麼能打勝?

仁和把玄律領進一個廣敞通亮的洞府。

踏進洞府,仁和才長舒了一口氣——小子,這回看你還往哪裡逃!

玄律也有走進虎穴的感覺,但他夷然不懼——有蟜族沒理由傷害自已,從母親那兒說,自已和有蟜族還有親戚哩!

他看到了洞府內坐著許多人,都用冷漠甚至仇恨的目光盯著他。

我到底怎麼得罪了你們?!為什麼這樣對我?

玄律又往前走幾步,昂然而立。投目望向對面高臺上端坐的這位中年婦人。中年婦人有五十多歲的樣子,一身麻衣,相貌端莊威嚴。從這婦人的臉上,玄律看到了母親的影子。

玄律不知道,這婦人正是有蟜族大母神纖鶯。在兩側端坐的還有:

有熊國援軍總指揮、有熊國現任族長英狐。

有熊國援軍參謀長風后。

流波族族長海牙。

流波族國防部長獨遊。

有蟜族族長兼國防部長焦山。

有蟜族絕頂級大將軍榆罔、相柳、浮游。

有蟜族財政部長、總參謀長懶伯。

有蟜族內務部長水源氏。

玄律掃視在坐的這些人,不見母親和玄大師等人,他隱隱地感到了有點不妙。

仁和這時對玄律冷喝道:“你還不跪拜大母神?!”

玄律傲然道:“除了我娘,我誰都不跪!,’

榆罔道:“你把嫘祖公主平安送回去了嗎?”

玄律道:“你先告訴我,我娘和送她來的人呢?”

榆罔道:“他們早就到了。我們只看見有個叫燕瑩女子陪她……”

陪她?!

玄律脫口道:“陪她?她不是你娘嗎?!”

大母神纖鶯冷冷地接過話茬兒,道:

“她不配作榆罔的娘!特別是她生出了你這個不知裡外、不明是非的東西!”

玄律被罵得臉頰一陣火燙,把帶有慍怒的目光投向大母神纖鶯,冷道:“我要立即見到我娘!”

頓了頓,低聲咆哮:

“我再說一遍,我要立即見到我娘!”

纖鶯一拍面前的石几,挺身站起,正要發作。懶伯急忙道:“孩子既然大老遠來了,就讓他們母子見一面吧。有話一會兒再說。”

纖鶯冷道:“仁和,你帶他去。見過,把他再帶到這裡!”

玄律壓下湧上來的盛怒,轉身大步走出洞府。

他跟隨仁和離開部落走進後面的大山。心中暗想:

難道他們敢把娘關起來?怎麼只有燕瑩陪娘?玄大師和小絲呢?

進山走出不遠,他們來到一個山洞跟前。

仁和停住,轉對身後玄律冷道:“就這兒。”

山洞的洞口已經用大塊石頭堵死,在中間的部分有個四方的小窟窿,差不多可以伸出一個腦袋。

玄律對著那個四方窟窿喊了一聲:“娘!”

沒人應聲。

他又喊了一聲:“娘!我是玄律!我來了!”

還是沒人應聲。

他轉對仁和,道:“我娘……”

仁和道:“你再喊兩聲,睡著了吧?”

玄律正要再喊——

四方窟窿露出了母親附寶的臉,慘白,削瘦,可能是陽光刺眼,眼睛眯縫著。

“娘!”

玄律的淚水“刷”的流淌下來,正要伸手搬開堵洞口的大石——

母親道:“別搬!你不能搬!”

玄律停住,大聲道:“怎麼不能搬?”

母親道:“要搬,娘也搬得開!娘願意被關在裡面……娘願意接受大母神的懲罰!”

“不!我要放你出來!”

玄律還要搬開巨石——

“你不聽孃的話了?”母親終於流出兩行清淚。

“嗵!”玄律猛的跪在地上,道:“娘,他們為什麼這樣對你!?”

母親泣道:“娘不該拋棄丈夫、孩子和你爹私奔……娘不該生你,讓你幫九黎族打自已人。你還到西陵族求婚,破壞了榆罔和嫘祖聯姻,破壞了兩部族結盟大事……有蟜族現在面臨亡族滅門之危,娘對不起族內眾人啊!”

“娘,這些怎能怪你!?”

母親又道:“孩子,別說了。你來了就好,正好為自已恕罪!等打起來,你好好表現,求得人們寬恕你!”

“娘……

母親嘆道:“你啥也別說了。多打死幾個九黎族和震蒙族的人,就算你對娘盡孝心了!”

“娘,我要救你出來……”

母親搖頭,道:“除非大母神有話,不然娘不會出去。你去吧,對大母神說些軟話。她也是不得不這樣,我是她女兒,她對族人,對有熊國、流波族的人都有個交待。娘不怪她,娘誰都不怪。娘更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娘……

“你走吧。你還想讓娘生氣嗎?”

玄律挺身站起,道:“娘,我告訴你。我帶來了嫘祖公主,為了促成她與榆罔的婚事和兩族結盟。我還帶來了西陵族一大群戰馬,可以增強族人的戰鬥力!我會拼死保護有蟜族。但是,他們必須對你好!”

母親眼裡發出驚喜的光芒,道:“你不是為了安慰娘才這麼說吧?”

玄律道:“不是。你等著,娘,我這就回去對大母神說,讓她答應放你出來。”

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娘,怎麼只有燕瑩陪你來?玄大師和小絲呢?”

母親道:“玄大師和小絲沒進部落。玄大師說他怕不受歡迎,要留在部落外等你來。小絲只好陪他留下了。你沒見到他們?”

玄律搖了搖頭,道:“那燕瑩呢?”

母親道:“在離這裡不遠的那個石洞。你去看看她,不知為什麼她總是在裡面大聲喊叫。相柳、浮游也常去那裡……”

玄律心頭一凜,對仁和道:“領我去!”

仁和冷道:“你除非求我……”

玄律抓起仁和,奔過去,終於找到一個山洞。

山洞並沒有用石頭堵住洞口。

玄律放下仁和,冷道:“是這兒嗎?”

仁和道:“是。但你進去就是個死!”冷冷一笑,又道:“裡面的狼只認識相柳、浮游,別人一進去就會被撕爛。而且據說還不是一條狼·······”

玄律一閃身衝進了山洞……

山洞裡共有五條餓狼。

但差不多在一分鐘之內這五條餓狼,全在玄律的掌下變成了焦屍。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角落裡全身赤裸、滿是血汙,披頭散髮,昏死著的燕瑩。

他撲到跟前,抱起了燕瑩的身子,急切地喊道:“燕瑩!燕瑩!我是玄律!你醒醒!”

燕瑩終於睜開了一雙失神的眼睛,慘然一笑,道:“哥,我又夢見你了……你怎還不來救我……我想再看你一眼。哥,你快來呀,我實在受不了了……他們往死裡折磨我……”

玄律虎軀劇震,道:“燕瑩!我來了!這不是夢!你看,那些該死的狼我都殺了……”

燕瑩嬌軀一顫,投目看見那些變成焦屍的狼,猛的摟住玄律脖子,“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玄律眼中含淚,勸慰道:“別哭了,我這就去找相柳、浮游!我要讓你親手殺了他們!”

燕瑩終於止住哭聲,泣道:“哥,你快去救救你娘吧,她也被關了起來……”

玄律道:“我會的,我會救的。”

燕瑩道:“哥,你去把我衣服拿來……”

玄律放下燕瑩,去取堆放一旁的衣裳——

“砰!”

他猛的回頭,頓然一駭——

燕瑩已經一頭撞在旁邊不遠的一塊巨石上,昏死過去。

急忙撲上抱起,見燕瑩頭頂出現一個血洞,鮮血汩汩而出。

“燕瑩!你為什麼這樣!?”

他一聲狂吼!劇烈搖動懷中的胴體。

燕瑩慢慢地睜開眼睛,吃力地道:“哥,燕瑩不能……伺候你了……”慢慢的閉上眼睛,頭歪向一旁。

救之不及,燕瑩——最讓玄律動情的一代甜美的麗女香消玉損!

淚水奪眶而出。玄律仰首一聲狂嘯!

燕瑩的衣裳幾乎破碎。

玄律脫下自已的麻衣長衫裹住了燕瑩的血汙不堪,傷痕累累,飽受人獸摧殘的胴體。

他把燕瑩託抱胸前,踏步走出了山洞。他沒看仁和,一步步向大母神洞府走來。

仁和嚇得呆了——玄律儼然變成了一個充滿殺氣的狂龍!

玄律每踏出一步大地彷彿都在震顫!

他周圍四丈之內全是瀰漫的殺氣!

他來到了大母神洞府前,把燕瑩輕輕地放在一旁,仰首發出一聲龍吟,狂喊一聲:

“相柳、浮游,你們給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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