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急道,“那不給也不行啊,那些內相們在宮中神通廣大的,若是起心給娘娘使絆子——”

“要是連幾個閹人都能娘娘使絆子,娘娘在宮中的狀況只怕是堪憂!”

賈母喘了口氣,接下來的話到底沒說出口——就是現在,那些閹人敢來勒索娘娘的孃家,只怕娘娘的狀況已是堪憂。

甚至於,那些閹人敢來她榮國公府,她榮國公府的狀況亦是堪憂!

“如今信哥兒聖眷優渥,若是他肯像護著鳳丫頭般護著娘娘,娘娘的聖寵肯定會再上一層,說不得還能得個皇子傍身”。

王夫人急道,“那我立即去薛府,讓我妹妹給信哥兒帶個話!”

賈母不敢置信地看向她,“讓你妹妹給信哥兒帶個話?你那天將姨太太得罪得還不夠?你覺得姨太太還會向著你?

甚至,就算姨太太答應幫忙,你覺得信哥兒能坐上錦衣府指揮使的位子,能因為你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姨媽說一句話,就幫那樣的忙?”

王夫人反駁道,“鳳丫頭還只是他表妹,我至少是他的長輩”。

賈母被她蠢得笑了,不屑擺手,“跟你說不清楚,讓鳳丫頭來——”

賈母戛然止住話頭,王熙鳳走了。

王夫人兀自不甘想要再說,她的陪房周瑞家的急匆匆從外跑了過來,撲上前就哭喊道,“太太,可不得了了!

有人去順天府告咱們老爺縱容內眷放印子錢!

如今順天府已經拿了老爺過去,老爺遣人回來請老太太給拿個主意啊!”

賈母驚得渾身一抖,忙扶著鴛鴦站了一起,一疊聲地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來傳信的人呢,快叫進來!說咱們府上的內眷放印子錢,說的是誰!”

周瑞家的遲疑看向王夫人,王夫人一個激靈,脫口喊道,“是鳳哥兒!

我那時候恍惚聽人說過一嘴,說是鳳哥兒在放印子錢。

我忙去追問,鳳哥兒說是婆子們碎嘴,決沒有那樣的事,我也就丟開了,難道鳳哥兒到底還是在放印子錢?”

賈母大怒,“這還了得,鳳丫頭也太過肆意妄為!

朝廷律法明文寫著,重利盤剝那是抄家的大罪啊!

她嫁到我們家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難道短了她的銀錢使不成!竟然連印子錢也敢碰!”

正巧賈璉也得了訊息,急匆匆跑了過來,聽了忙跪上前哭道,“老祖宗明察,鳳哥兒雖然精明厲害,那也只是在內宅啊!

她一個晚輩媳婦,連出門都很少,又豈有那個能耐放什麼印子錢!定是有人要陷害我夫妻啊!”

關鍵時候,賈璉還是很能拎得清的,夫妻一體,王熙鳳不好了,他又能得什麼好?

賈母平日就偏愛王熙鳳,盛怒過去就覺得賈璉說的話有幾分道理,忙道,“是非還沒有定論,我絕不會輕易冤枉了鳳哥兒。

你二叔現在被拘在順天府,你老子又不頂事,你趕緊去順天府瞧瞧,務必要打聽清楚再來回話”。

賈璉忙應著去了,賈母冷靜了下來,又吩咐人去給林如海送信,讓他務必去順天府打聽一番,再來賈府見她。

賈母在安排時,周瑞家的一直不停地給王夫人使眼色,王夫人覷著賈母不注意,走到一旁。

周瑞家的忙也跟了過去,壓低聲音道,“太太,那些官爺們也不知道查到的是誰。

但現在情況危急,太太還是將那些個借券趕緊處理了,萬一被人拿住,那可是抄家的大罪啊!”

王夫人放印子錢,自然不能親自去放,都是她和她男人從中跑腿。

如果王夫人真的被抓住了,他們夫妻倆也跑不了!

王夫人咬牙,“那可是幾十萬的銀子!”

“太太,現在可不是心疼銀子的時候啊!

要是真的叫官爺們拿住了太太的證據,不說別的,娘娘和寶二爺以後可怎麼做人啊!”

提到最疼愛的一對兒女,王夫人動搖了。

她會放印子錢,一來是為賈元春在宮中打點,二來就是想為賈寶玉藏點私房,如果真的拖累了他們……

王夫人遲疑不決,周瑞家的還想再勸,就聽賈母在喊王夫人。

“你帶著人親自走一趟,去鳳丫頭那裡看看,問問平兒。

如果鳳丫頭真的在外放貸,立時將票據賬本什麼的全部燒了,不要吝嗇銀錢”。

王夫人只得硬著頭皮領命去了。

王熙鳳被虞信帶到薛家時,聽從虞信的建議,將那個為賈璉廝混望風跑腿的小丫頭拘在了身邊,將平兒留在了賈府看家。

平兒見王夫人帶著丫鬟婆子洶洶而來,知道定然沒好事,一邊遣人立即去薛府報信,一邊迎了過去。

王夫人正自煩躁驚慌,哪裡耐煩同她一個丫鬟囉嗦,只喝問王熙鳳有無在外放高利貸。

平兒自然不肯承認,王夫人冷笑,當初王熙鳳開始放高利貸還是她為拉攏王熙鳳特意“指點”的,這死丫頭竟然還敢嘴硬!

她也知道官員家眷放高利貸是大罪,一時捨不得生生將自己那幾十萬銀子一把火燒了,但王熙鳳這頭的禍端,總是要先解決了!

反正不是她的錢,燒啊毀的,她也不心疼。

如果那人告的就是王熙鳳,王熙鳳又被抓到了證據,她這個姑媽也跟著丟臉!

如果王熙鳳在,她倒會好聲好語地和她分析厲害,叫她自己悄悄燒了,大家體面。

但現在王熙鳳不在家,平兒一個奴才秧子敢當著她的面撒謊,還敢和她犟嘴,她自然也不必給一個丫鬟留臉面!

更重要的是,鬧將起來,大家都知道了是鳳丫頭在放印子錢,就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那些個閒言碎語的也沾不到她身上,娘娘和寶玉才更不會惹上非議!

王夫人輕蔑盯了平兒一眼,吩咐直接搜。

王熙鳳過生日那天,鮑二媳婦和賈璉說,要賈璉治死王熙鳳,扶正平兒。

雖說和平兒無關,但平兒也未免受了掛落。

如今要是她留在賈府看個家,還叫人將家抄了,她也沒臉再見王熙鳳了!

平兒向來是個精明厲害的,見王夫人動粗,自己一個丫鬟根本無法相抗,忙又遣丫鬟去薛府報信。

又使了婆子去賈母和刑夫人那求救,自己則帶著幾個丫鬟緊緊跟著,不叫王夫人的人胡亂翻檢,一邊哭著喊冤。

王熙鳳自從得了薛家生財的路子,早已將放貸之事全部斷清了。

王夫人自然搜不出什麼,只她兀自不甘心,押著平兒一起去了賈母院中。

不想剛進屋就看見賈政和賈璉都跪在賈母面前,不由一喜,老爺回來了,那應該就是沒事了!

幸虧她沒聽周瑞家的,否則平白損了幾十萬銀子!

她驚喜下不由加快步子,跪到賈政身邊,正要開口,賈政忽地直起身子,猛地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賈政這一巴掌用足了力氣,打得王夫人猛地一個趔趄往後倒去,後腦勺重重磕到了地板上,發出咚地一聲響。

有一瞬間,王夫人完全是懵的,甚至連疼都感覺不到。

周瑞家的慘呼一聲撲上前扶起王夫人,王夫人這才覺出疼來。

耳朵嗡嗡作響,嘴裡一片腥甜,想是咬破了舌頭,後腦勺處更是疼得厲害,也不知道傷成什麼樣子了。

賈政雖是打人的那個,表情卻比王夫人還震驚沉痛,雙眼通紅,渾身都在抖,指著王夫人就罵,“蠢婦!

你竟然敢在外放印子錢!你是想害死全家人嗎!”

王夫人反應過來了,忍著疼辯解道,“我沒有!老爺,我們夫妻一場,你怎麼能聽信外人的謠言給我扣那樣的罪名!”

賈政抄起手邊的匣子猛地朝王夫人砸去,正中王夫人額角,頓時砸出一個血窟窿來,鮮紅的血順著王夫人的頭髮往下淌。

同時匣子裡白色的票據在王夫人眼前如紙錢般飛揚開來。

是借券!

她放印子錢的借券!

被老爺搜了來!

她在抄王熙鳳的屋子時,老爺也抄了她的屋子!

“蠢婦!你還想狡辯!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我榮國公府百年的清譽都敗在了你手中!”

賈政說著又想伸手甩她耳光,王夫人見辯無可辯,仰頭朝周瑞家的懷中倒去,暈了!

賈政動作一頓,賈母年老成精,哪裡不知道王夫人那點小伎倆,但也不想看到兒子繼續毆打媳婦。

只好開口吩咐賈政先燒了賬本和借券,又吩咐周瑞家的送王夫人回去,請大夫瞧瞧。

王夫人一聽賈母吩咐說要燒借券,立即裝作醒轉,磕頭大哭,“老太太!不能燒啊!

好幾十萬銀子啊!媳婦多年來的貼己都放在裡頭了!

這一燒了,他日娘娘若是手頭不方便,寶玉要是想買個書啊畫的,可怎麼辦啊!”

賈母見她兀自冥頑不靈,恨聲道,“你還敢提娘娘和寶玉!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那點銀子!

你也不想想,要是事情真的傳揚開來,娘娘和寶玉以後還怎麼見人!”

王夫人哭得更大聲了,“老太太,你不當家不知油米貴!

娘娘進宮那麼多年,一直熬不出頭,我也不知貼了多少進去打點!

就是寶玉,也愛精細漂亮的東西,今兒想要瑪瑙碗,明天想要水晶碟的。

偏他的性子大方隨和,得了也就得了,丫鬟摔了也不見他愛惜,到了後天又想著象牙筷了!

老爺一概不管,我這個做孃的又怎麼忍心見孩子們委屈,用的全是自己的嫁妝!

我當年嫁進來的時候,我孃家補貼了多少物件,如今也補貼得差不多了。

不說娘娘和寶玉,就是咱們府上,這些年也大不如前了。

全靠我和鳳哥兒在外頭放貸,掙些銀子補貼公中,不然早就入不敷出了!”

賈母怒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掌家的時候,私底下損公肥私的,也不知道抹了多少銀子去。

我顧忌你和老二的體面,一直忍著不說,現在你倒委屈了,還補貼公中,你真當我老糊塗了不成!”

王夫人為了那幾十萬銀子,豁出去了,一步不讓,“如果真的像老太太說的那樣,鳳哥兒進門後,我又為何立即將中饋交給了鳳哥兒?”

賈母語塞,賈璉在一旁聽著她句句攀扯王熙鳳,顯是要拉王熙鳳一起下水,叫老太太心有顧忌,不敢太過於罰她。

這時候聽賈母不再開口,生怕賈母將怒氣轉嫁到他們夫妻頭上,大聲哭道,“老太太明鑑啊!

鳳哥兒屋裡明明什麼都沒搜出來,反倒是二太太屋裡什麼都搜出來了!

就是這樣,二太太還口口聲聲攀扯鳳哥兒!

孫兒是晚輩,也不敢直說二太太血口噴人。

只求二太太看在鳳哥兒是二太太嫡親的侄女、嫡親的侄媳婦的份上,鳳哥兒平日又孝順二老爺和二太太的份上,放過鳳哥兒吧!侄兒給您磕頭了!”

賈璉說著當真砰砰地給王夫人磕起了頭,賈政忙去扶他,賈璉只不肯起來,又轉而給他磕頭,求他放過王熙鳳。

賈政是個諸事不管的性子,又愛惜顏面,今天乍然得知王夫人的惡行,已然又羞又怒又惱。

如今賈璉那咚咚地磕頭聲更是如一個又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他臉上!

這個毒婦!

到現在還想拉別人下水!

賈政氣怒下又猛地一個耳光甩向了王夫人,“蠢婦!你上不敬母親,當著我的面就敢與母親頂嘴!

更是不恤晚輩,到這個時候還要攀扯自己的親侄女!

還要扯著娘娘和寶玉給你當遮羞布!娘娘和寶玉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再敢胡唚,信不信我休了你!”

王夫人見他絲毫不維護自己,反倒為外人說話,還敢說要休了自己,又是氣又是怒又是悲涼,仰頭就往後倒去。

這回卻是真的暈了!

賈母看得堵心不已,叫人立即弄出去,吩咐燃了火盆,命賈政親手燒了那些借券賬本。

賈政一邊燒一邊恨道,“母親,那蠢婦闖下如此大禍,我顧念宮中的娘娘和寶玉,不好休了她。

從今天起便叫她遷去大觀園裡的櫳翠庵,為娘娘唸經祈福!”

賈母疲憊點頭,“先送去避避風頭也好,你再將當時的情況說一遍給我聽聽”。

賈政便又仔細說了一遍。

他今日如常去工部點卯,待到晌午時分,順天府的衙役突然來拿他,只說賈府府中內眷因為放印子錢被人告上了順天府。

他慌忙遣了人回來報信,隨著衙役去了順天府。

順天府尹卻沒有開堂,反倒將他請去了內廳,讓那原告一一陳情,又拿出證據。

他聽得心中驚濤駭浪,心中已信了九成,只口上卻不敢承認,只說請府尹大人徹查,此人必屬誣告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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