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問罪
宋三萬和柳白玉回到村長家中時，天色漸晚，雨已經停了。
雨水沖刷掉胡家村中的濁氣，空氣微涼而清新。
蘇夭兒獨身一人坐在一樓客廳，臉色比暮色還要陰沉。桌上擺著幾道品相慘淡的家常菜，沒人動過筷子，看起來已經涼了。
“你們終於回來了。”
看到兩人進門，蘇夭兒抬頭打了個招呼。
她的語氣和麵色如出一轍的生硬，罕見的面對柳白玉時也沒有好臉色。
“不好意思蘇姐，我和白玉姐回來得有些晚了。”
宋三萬說到“白玉姐”時，刻意加重了語氣，提醒蘇夭兒在柳白玉面前不要過於失禮。
蘇夭兒被宋三萬提醒後，意識到自已態度不好，深深吐出一口氣，雙手用力搓了搓臉。
可惜，臉上的疲憊與煩悶仍然沒有消減。
她乾脆轉移開話題，指了指桌子上的菜：“這些菜是胡村長送過來的，可能有些涼了，你們熱一下再吃吧。”
宋三萬第一次見到蘇夭兒精神狀態如此萎靡的樣子。
這隻熱烈張揚的紅狐狸臉上從來沒有展露過疲態，無論何時都套著精緻的殼子。
神采飛揚、目中無人才是她的常態。
哪怕是被靈監局當成替罪羊，被關押在禁閉區時，也不曾磨滅掉她眼中的神采。
宋三萬心底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想，蘇夭兒這副樣子不會與宋狸狸有關吧？
她順手接過柳白玉手中的傘，支在牆角晾乾，故作無意問道：“蘇姐，宋狸狸怎麼樣了？”
動作之餘，卻用餘光緊密觀察著蘇夭兒的反應。
果不其然，蘇夭兒在聽到宋狸狸這個名字時，表情明顯僵硬地愣住片刻。
宋三萬暗中嘆了一口氣，心中調侃這只不可一世的紅狐狸終於被人拿捏住了。
“您不用擔心，宋狸狸在胡仙廟中——”
她手上還在整理油紙傘，正想將宋狸狸的遭遇說出來，讓蘇夭兒不要擔心時，領口忽然被大力拽住。
“你為什麼要帶她進廟！？”
蘇夭兒不知何時瞬移到了她身邊，眼尾高高吊起，和胡家太奶發怒時神情一模一樣。
“啊？……”
宋三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覺熟悉的呼吸不暢的感覺又來了。
蘇夭兒瞪大的狐眸中彷彿能噴出火來：“她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類，萬一出了什麼好歹的話，這條命你來賠嗎！？”
宋三萬：？？？
宋狸狸怎麼了？
她不就是因為神智受到假胡仙的靈力衝擊，承受不住，暫時昏迷過去了嗎？
怎麼蘇夭兒口中的她好像有生命危險一般？
宋三萬徹底陷入迷茫，一時竟然忘記掙扎，任憑蘇夭兒的手越收越緊。
“她——咳咳咳！”
宋三萬終於回過神來，想要說明宋狸狸的情況時，卻因為脖子被勒得太緊，劇烈咳嗽起來。
她白淨的臉因為缺氧而憋出一層不健康的紅暈，眼中瀰漫出淚花。
今時不同往日，宋三萬早已把蘇夭兒當作自已的朋友，自然不可能像初見時那樣對她出手。
她掙扎著抓住蘇夭兒的手，試圖讓她放鬆一點。
再勒下去，宋狸狸的生命安危暫且不提，她的小命馬上要交代在這裡了。
“鬆手。”
另一隻白到沒有血色的手搭上蘇夭兒的手腕。
宋三萬艱難扭頭，看到了柳白玉冷若冰霜的臉。
柳白玉注意到宋三萬痛苦的神情，眼神閃過一抹冰冷的厲光，手下力道加重，握得蘇夭兒關節咔咔作響。
蘇夭兒吃痛，下意識鬆開了手。
宋三萬重獲自由，捂著脖子踉蹌後退幾步，險些跌倒之時，被柳白玉手臂一勾，一把攬進懷裡。
“你現在已經有膽子動我的人了。”
柳白玉一手護著宋三萬，眼神冰冷地盯著蘇夭兒。
雖然說的是陳述句，但是語氣中高人一頭的壓制與威脅，讓人不寒而慄。
被攬在懷中的宋三萬順勢抬頭，瞄了一眼柳白玉冰冷的表情，心頭浮現出幾點困惑。
柳白玉這是為了她，和蘇夭兒生氣嗎？
柳白玉在宋三萬眼中一向是無情無慾的神祇，淡漠的表情中不見喜怒哀樂的俗世之情。
然而，此刻的她卻像一隻守護私人領土的怒獸，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已的獠牙，恐嚇入侵者。
難道假胡仙操縱情緒的能力對柳白玉也有影響？
宋三萬有些貪戀這副模樣的柳白玉，卻不可能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
她從柳白玉懷中掙脫出，站到兩隻大妖中間，盡職盡責地當起了和事佬。
但是，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離開懷抱的一瞬間，柳白玉下意識朝著她的方向抬了一下手，彷彿在依依不捨的挽留。
“白玉姐您別生氣，說到底這件事是我的錯，蘇姐只是擔心宋狸狸的安危罷了——”
話音未落，蘇夭兒卻嘴硬打斷。
“放屁，我才不擔心那個人類是死是活，我就是警告你一下，要是鬧出人命的話別拖累我。”
宋三萬扯扯嘴角，心道這些大妖果然一個個都不正常。
一個不懂情愛、一個口是心非，只可惜她哪個都惹不起。
“是是是，我不該拖累您，”宋三萬順著蘇夭兒的話往下說，語氣卑微，“您問罪之前，可不可以先把宋狸狸現在的情況告訴我？”
蘇夭兒眼一瞪，宋三萬連忙補充道：“萬一她真的死了，就影響您的聲譽了啊。”
蘇夭兒哼唧幾聲，似乎被這個理由說服了，終於不再朝著宋三萬炸毛洩憤。
她指了指樓梯，“那個人類就在樓上臥室，你自已去看吧。”
宋三萬雖然不認為昏迷的宋狸狸會有生命危險，但是蘇夭兒的反應實在過於激烈。若非是她關心則亂的話，那就是宋狸狸真的出了什麼變故。
她的心臟緊張幾分，快步走向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