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朋友？
或許小白這個名字當真是柳白玉的逆鱗，也可能是灼熱的氣息燙傷了一貫冰冷的蛇，柳白玉終於意識到這個姿勢不對勁，猛地後退一步，拉開與宋三萬的距離。
她警惕地瞪大眼睛，盯著比自已矮半頭的人類。
這人目光赤誠，不像胡翠花喊她小白時神情戲謔，而是飽含情意與真心。
萬年來遲緩的心跳，似乎快了些許。
柳白玉其實不介意別人如何稱呼她的。
小白是當年救命的恩人給她起的名字，她天生蛇鱗雪白，叫小白十分恰當。
後來，在各種機緣巧合促成之下，她坐上柳仙之位。地仙需有名有號，叫小白顯得不夠正式，她擁有了自已的大名柳白玉。
小白這個名字也被埋葬於時間，只有胡翠花這等年壽相當的大妖，才知道她還有這個諢號。
像是乳名一般，被別人不正經地喊出時，就像是玩笑話；認真地喊出時，又令人羞於面對。
柳白玉話到嘴邊的拒絕，說出口卻變了調：“隨你。”
不知為何，被這人喊小白，感覺還不錯。
但是宋三萬此時已經冷靜下來。
被柳白玉推開後，她就意識到自已又失態了。小白這等親暱的稱呼，胡家太奶說的時候是玩笑話，自已說就是僭越了。
在心底譴責自已總是被美色衝昏頭腦後，宋三萬謙卑而恭敬道：“那我私下喊您白玉姐吧。”
喊名字顯得親密，加上姐這個稱呼，感覺距離也不算太遠。
柳白玉想和她做朋友，她配合便是。
宋三萬不相信柳白玉能明白她的心意，大妖的心思她琢磨不透，可能是碰巧遇見閤眼緣的人，一時興起吧。只可惜她壽命太短，只能陪柳白玉幾十年。
雖然心底的隔閡和洶湧的感情無法消除，但是扮演一個合格的人類朋友，總是可以的。
柳白玉聽到“白玉姐”這個稱呼後，眨了眨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只是心底遺憾道，不叫小白了嗎？
“白玉姐，我剛剛見到蘇姐了。”宋三萬對新稱呼適應得很快，從善如流改口道。
柳白玉揚起眉頭。
她知道這個稱呼的彆扭之處在哪裡了——熟悉的客氣而疏離，和“蘇姐”聽起來一樣，不失禮數，卻也不帶分毫多餘的感情。
“白玉姐？”見柳白玉不答，宋三萬復又問道。
柳白玉看向胡家太奶：“跟她說吧。”
隨即不再多言。
注意到柳白玉情緒不高，宋三萬有些茫然，這個稱呼不合適嗎？她怎麼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
揣摩一番，宋三萬推斷應當是此前失口喊出的小白惹得柳白玉生氣了。
胡家太奶因為喊她小白，被生生捶進地下，她若不是幸得祖上恩蔭庇護，此時恐怕小命不保。
以後切莫注意，不要再脫口而出小白這個名字了。
在柳白玉不知道的地方，小白此名再次被深深埋藏，只不過此次不再是時間的長河，而是某個人類滾燙的心底。
只消幾十年過去，便不會再有人知道這個名字了。
宋三萬心道。
胡家太奶被晾在一邊，說也說不過柳白玉，小姑娘似的背過身，賭氣般不說話，也不理人。
宋三萬小心翼翼開口：“胡太奶，我剛剛見過蘇姐。”
胡家太奶立刻將目光投向宋三萬：“那死丫頭又跑哪鬼混去了！？”
怒氣之下，她的瞳仁拉長，眼角高高吊起，宛若野獸一般，散發出陣陣威壓。
宋三萬遲疑，不知是否應該暴露蘇夭兒的行蹤，避重就輕道：“她和一個人類在一起，很快就會回來。”
“人類？”胡家太奶臉色一黑，似乎想說什麼，看到宋三萬後又止住話頭。
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就站在眼前，她還不至於沒眼色到當面得罪柳白玉的人。
“麻煩你去找找她，就說姑奶奶找她有要事相商。”
宋三萬聽到姑奶奶這個稱呼，心道胡家人果真氣魄非凡，一脈相承，就是不知胡家太奶當真是蘇夭兒的姑奶奶嗎？
宋三萬應下，便要知趣離開。
胡家太奶有沒有要事找蘇夭兒相商她不知道，但她一定有事和柳白玉商議，因為這句話明顯是在支開她。
“不用走。”
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宋三萬抬起的腳僵在空中。
“不是什麼要緊事，待在這兒聽吧。”柳白玉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宋三萬。
完了，柳白玉不會是認真的想和自已做朋友吧？
宋三萬品味一番她眼神中的認真，心道不妙。
柳白玉此舉，是在身體力行地證明自已信任她，肯定她，認可她。
宋三萬苦笑。
偶然間贏得柳白玉真摯的友情，她卻無福消受。
若柳白玉只是一時興起，她陪著玩過家家假扮朋友的遊戲就好；萬一柳白玉是認真的，恐怕就難辦了。
她不可能用演戲去敷衍柳白玉的一腔真心，但是她也清醒知道，自已不可能和柳白玉做朋友。
暗自藏著那種心思，如何才能若無其事地獻出友情。
她哪裡是想和柳白玉做朋友，她想的是柳白玉做她女朋友。
“白玉姐，我去找蘇姐吧。”
宋三萬第一次，拒絕了柳白玉的邀請。
這樣一來，柳白玉恐怕要對自已失望了吧，辜負了她寶貴的信任。
宋三萬決然轉身，沒敢看柳白玉的眼神。
哪怕知道柳白玉對她並沒有那種意思，但是拒絕喜歡的人，心臟仍然會痛的啊……
心底好似被利器鑽了個小洞一般，痛得不重，卻細水長流般持久，真情混著血液汩汩流出，幾乎將她的一顆心抽空。
“誰要找蘇姐？”
明媚張揚的聲音忽然撞入宋三萬耳朵。
循聲望去，宋狸狸正從二樓順著樓梯向下走。
她將鴨舌帽掛在手指上，歡快地轉著圈圈，心情的愉悅幾乎要滿溢位來。先前紮起的頭髮散開了，有些凌亂，彷彿經歷了什麼激烈之事一般。
宋狸狸春風得意地站到宋三萬面前。
“蘇姐去哪了？”宋三萬問，目光卻被其他的東西吸引。
走近後才發現，宋狸狸嘴唇是不自然的紅潤，甚至有些紅腫破皮，衣領有一道明顯的扯拽痕跡，幾個泛紅的齒印隱於衣領之下，若隱若現。
宋三萬眼角抽了抽，她不至於天真到以為宋狸狸身上這些痕跡是跌倒摔的，或是自已咬的。
二樓是客房層啊……她早該想到的。
宋狸狸絲毫不介意宋三萬打量的目光，坦然道：“蘇姐走了，讓我轉告你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