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山水日月?”天跡不敢相信。
夜行鯤沒有停下飛行的翅膀，天跡眼前的景色讓他不敢置信。
山呢？水呢？他需要跑步氣喘吁吁爬上的後山呢？怎麼在他眼前看到的是寸草不生，死氣沉沉的高大土牆；怎麼在這土牆背後，綠油油的田地失去了色彩，道路上失去了人影蹤蹤，看不見熟悉的面孔，聽不到親切的聲音......
“如果你不能確定這是哪裡，請抬頭看看天空。”
天跡抬起頭，月亮安靜依舊，白光徐徐流淌。
是了，不管他再怎麼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就是山水日月，就是他出發的地方，他也必須承認了。
“月亮會指引回家的旅人。”
天跡掙扎著，拼盡全力地想要坐起來，不知多久的休息讓他的身體勉強有了一些力量，他成功支起了前半身，但是雙腿在夜行鯤背上反覆變換著支撐點，卻仍然沒有一點能使出力氣的感覺。
空伸出觸手在天跡眼前晃了晃，隨後突然摸了摸天跡的腦袋。
“咦~空你幹嘛。”天跡趕緊翻身躲開了空的觸手。觸手撫摸自已腦袋的感覺很奇怪，感覺是一汪水從頭上澆了下來一樣，讓他猛的一激靈。
“你現在不就有力氣了嗎？”
天跡一愣，意識到自已錯怪空了，隨後訕訕地說了一句：“抱歉。”
在月光靜靜的照耀下，天跡坐在一處小山頭上，空和夜行鯤就這麼陪伴著他。許久，天跡問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
“山水日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應該能想明白，戰爭已經結束了。”
“我看見了，我錯過了...”天跡喃喃自語。
“那麼結果呢？”這是第二個問題。
“你也應該明白，戰爭沒有勝利的一方。”
他們已經環繞了村子整整一圈，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哪怕是雲端軍隊駐紮過的痕跡都沒有。
當他們飛臨那棟熟悉的房屋時，天跡要求下去檢視。他敲了敲木門，沒有人回應；他走進了房屋，沒有人歡迎。
他無言，夜行鯤和空自然也就無言。
他的內心太亂了，各種情感突兀交匯在一起，這種碰撞卻讓他的理智慢慢脫離情感而存在，他彷彿在一個高位的視角俯瞰著他眼中的一切。
“所以，世界意志的目的是什麼？”天跡緩緩問道。
沒有回答，實際上，天跡從來就沒有渴望得到過誰的回答，他是在發問，是在問自已，是在去問山水日月，是在與這個世界的終極意志對話。
“其實，世界意志需要心地善良的人是一個幌子吧。”
空的觸手如同菊花綻放一樣張開，但是立馬又縮了回去。“你想到了什麼，有些東西可是不能說的......祂能聽見......”
“祂聽見又如何，我已經無家可歸。不如讓我也離去。”
天跡面容平靜，他看著那遠處高聳的直插雲霄的城牆，看著被夷為平地的高山，看著水流枯竭的溪流，看著破敗不堪的村莊。這是他的故鄉，只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月光為這一切蒙上悽慘的面紗，他的心虛無縹緲，想要奔著那輪永恆不變的月亮飛去，可是現實的引力拉住他的腳跟，沉重的身體支撐不起心臟的跳動。
“你可以去復仇。”空說。
“去找雲端首領。”
“不了。”天跡苦笑。
“這會......”他剛說出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謝謝你們。”
天跡說完這句話，起身跳下山坡，朝黑夜走去，留下空和夜行鯤停留原地，不知所措。
天跡在純憑直覺前行著。
在曾經不知多少個歲月裡，他把異能當成朋友，他自說自話之時，也是在和朋友聊天。
他相信，他們總會給他留下什麼的。
在繞過數條不知名但是他很熟悉的小路後，異能的提醒讓他抬起了頭。柔和月光照射下的是旅人學校。
空蕩蕩的樓房，隨便一個腳步都會激起層疊回聲，天跡漫無目的的走著，有時上樓有時下樓，最終他的腳步停留在了校長的藏書室。
習慣性的敲門，然後天跡推開沉重的木門，他的目光立刻鎖定到了擺在他正前方的一本破舊書籍。
這本書就這麼突兀地單獨擺在正中間，想讓人不注意都很難。
天跡拿起來，紙張很脆，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發現這本書很多地方都殘缺了，如果是普通人來看，可能只看了幾句就放下去了，因為所描述的東西太抽象了。
但是天跡已經窺見了真實的一角。
憑藉閱讀著殘缺的章節，他漸漸將腦海中拼圖的空缺彌補上了。
正如他所料，世界意志需要的其實並不是“心地純潔的人”，而是單純因為這種人好騙。
祂只是需要活人的生命來維持能量而已。
他面無表情翻閱著，不，自從回到山水日月，他就沒有露出過別的表情了。
他的目光隨即看向這頁紙的一角，上面有凌亂的字跡“我得趕緊將這本書公之於眾。”
但是顯然，這個舉動被人及時發現並制止了。
天跡的心痛苦的麻木著，空所說過的話再一次在他耳邊空靈迴響。
“你真以為山水日月中沒有惡意存在嗎？”
“老村長......”天跡閉上了雙眼。
異能不會說話。
遠處，空和夜行鯤還沒有離開。
它們都在等待著，它們都已經預示到了，在山水日月的廢墟之中，有一股能量正在聚集。
等待著，空一如既往的開口詢問著老兄弟夜行鯤：“虛空已經立起來了吧，咱也回不去了。”
“你說，常人能否有可以反抗神明的精神和意志?”
夜行鯤低聲鳴叫。
“何子明......在一個人身上居然可以同時擁有世界意志的兩個重要異能，這會不會是先祖當初的意思?”
空揮舞起了觸手，在沒有星星的夜空下狀似舞蹈起來。
“世界意志的覆滅就快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