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黎明，魚肚白以出現在地平線。
城市邊緣的郊區。
謝知從天而降，緩緩落下，離地十米左右。
這裡，是一座墓園。
有馬廄，還有座小教堂。
而陵園的管理人倒是起的挺早，正拎著把鐵鍬打理陵園雜草。
那是個老人，鬚髮皆白，穿著打扮頗似牛仔，不過不是精裝版的，比較簡樸。
得承認，作為老人，這位還顏值不低，屬於老頭中的帥哥。
根據赤霄的指向，目標，恰好就是這個老人。
“咳咳，忙呢？”謝知打了聲招呼。
老人一怔，回身看去，當發現說話的人漂浮在高處，神色凝重了。
“這麼多年……你還是找來了。”老人嘆了口氣：“但我沒想到你學會飛了。”
話中帶出的資訊量，讓謝知頗有熟悉感，跟強尼之前被問詢的反應如出一轍，也把他當成了某個人，難不成……這老頭也是惡靈騎士？
不過謝知也沒回應，只是微笑。
老人把鐵鍬往土裡一插，拍打著雙手走前幾步，仰頭道：“你找不到契約的，沒人可以找到它。”
謝知了然的點點頭，笑道：“所以……你也把我當成其他人了，讓我猜猜，是不是一個喜歡忽悠人簽約的老騙子。
穿個黑風衣，拿根兒手杖，說話拿腔拿調玩紳士範兒。
那麼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不是跟那老騙子簽過契約？會變成個冒火的骨頭架子？”
這話讓老人神色愕然，旋即皺眉道：“你……你是誰？地獄來的偷渡客？”
“你才住地獄，你全家都住地獄。”
謝知二指一翻，原力控物將牛仔老人帶起，飄到了謝知面前一米處。
“老頭兒，我建議你還是解釋一下自己的身份，因為你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老人沉聲道：“你從我這裡什麼都別想得到。”
謝知搖搖頭：“說話別太絕對了，我之前說的那個裝逼老騙子，被我弄死了，然後跟他簽約的惡靈騎士，也讓我收拾了……”
說著謝知抬起右手，純紅色火焰猝然躥出。
“怎麼樣？這火焰中，有沒有你熟悉的味道？”
老人神色凝重，但是沒應答，謝知也不在意，晃晃燃燒的手掌：“知道我說的惡靈騎士怎麼樣了麼？在這團火焰裡，沒錯，我的火，喜歡吃火。
之前呢，還沒吃飽，正好現在天也要亮了，早點時間，再吃個惡靈騎士，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
“呵呵……”老人笑著搖搖頭：“我明白了，你不是地獄來的。”
“廢話。”
老人道：“可你也不會是天使。”
“還是廢話。”謝知嘆道：“雖然我這人比較有耐心，但沒興趣聽廢話，所以你最好老實交代你的身份，因為你目前在我的判斷中，不具備進行第二次威脅的價值，想清楚了，再開口。”
謝知為什麼不動用真言套索？正是懷疑這老頭也是個惡靈騎士，那麼萬一老傢伙也變身了，神秘火焰的改造能力再影響了真言套索的效能呢，不划算，畢竟真言套索可不是大白菜，他現在造不出新的了，毀一條少一條。
當然，作為神器肯定沒那麼嬌氣，但真言套索的價值，在老謝家這不在於攻防，而是完美的情報獲取工具，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不能幹。
卻說老人稍事沉默，點點頭：“我一把年紀了，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得。
所以你無需威脅，只要讓我確定，你的目的跟為禍人類無關，那你想問什麼，我可以說，反之……沒的選的情況下，不值得的死法，我也認了。”
“這太簡單了，正義使者，就是對我最精確的形容，好了，交代吧。”
“……”
老人嘆了口氣：“你能有點誠意麼？”
“看看我寶相莊嚴的臉，代表的就是正義，誠意都寫到遺傳基因上了，你要是還看不出來，只能說明你閱歷不夠。”
嘴欠是謝知的習慣，但這話裡的含義，他相信如果這老頭跟強尼的情況差不多，應該能懂。
很簡單，既然惡靈騎士狗鼻子靈，那麼作為前輩，連對方身上的味兒都聞不出來，不太可能吧。
沒錯，之前是認錯人了，也許是沒變身的原因造成的，可瞅這老頭的年紀，以及他並不慌亂，還有些從容的態度，要說閱歷淺，謝知是不信的。
那麼作為經驗豐富的業界前輩，兩次判斷失誤後，對於對方是人是鬼，心裡還沒點數麼？所以扯什麼與為禍人類無關，無非是想獲取謝知的資訊而已。
至於說自己對這老頭的判斷都錯了怎麼辦？錯了就錯了唄，無非是再打一架的事，這種犯錯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而老人聞言苦笑：“你說的有道理，氣質這種東西，對於活的夠久，還沒糊塗的老傢伙而言，確實可以作為判斷依據。
那麼，能放我下去麼說麼，我又不會飛，跑不了的，墓園這地方雖然來的人少……”
嘁哩喀喳聲皺起，謝知把老人拉進了映象空間。
“不用那麼麻煩，這樣都省事。”
再度秀了一下肌肉，效果不錯，牛仔老人完全被這個與現實一樣又不一樣的空間震撼了。
隨之謝知帶其落地，解開了束縛。
“這不是惡魔的手段，至少我沒見過。”嘆了口氣，老人抬頭道：“我叫卡特·史雷，你想問什麼，問吧。”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這麼快就慫了？不反抗一下下？”
卡特血壓差點沒爆了，什麼人呢，有勁麼？！
老頭不爽道：“我躲了一輩子，就是有心願未了，又沒底牌了，你又不是我敵人那邊的，我能怎麼著？跟你拼老命，不是白死了，這個解釋滿意麼？”
謝知笑笑：“歲數大了不要這麼激動，容易中風，我這就是個小測試，你可理解為測謊儀開機除錯。
其實我這完全是好意，你也不希望我判斷失誤，弄死你吧。
所以呢，第二個問題，你的敵人什麼樣，和我有什麼區別，說明一下。”
“我的敵人來自地獄世界，你……沒有地獄的氣味。”
“地獄世界？字面意思？”
“對。”
“行，我就當地獄世界存在，那麼之前你為什麼認錯了我兩次？不是有味兒麼？”
“我大半個世紀沒遇到那個惡魔了，我以為他又換了個身體，第二次……
總之，氣味是形容，我得變成另一個樣子才能精確判斷，但惡魔這種東西，不論怎麼偽裝，在人類世界，如果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端倪，而我跟惡魔打了很多年交道，還是有竅門的。”
“具體說說。”
這個話題謝知很感興趣，沒別的，經驗才是財富，也許古校長更有經驗，但萬一她沒有呢？萬一自家地盤也冒出這種邪門的東西呢，煩人。
雖然自己現在有了“惡魔”探測器，但家裡其他人沒有啊。
卡特講解的倒是很詳細，確實是一些使用的小技巧，可以判斷出諸多惡魔共有的非人特質。
“不愧是專家。”謝知鼓了鼓掌：“那麼，你是惡靈騎士吧？”
“我是。”
“這職業到底是幹什麼的？”
卡特一聳肩：“相當於……惡魔的賞金獵人，獵殺其他從地獄逃出來的惡魔，或者怨靈，是的，惡魔也對付惡魔，我只是給最大的那個服務，他叫……墨菲斯托。
除此之外，還替他幹別的活，收取人間的罪惡靈魂，他需要有罪的靈魂。”
“幹什麼用？”
“對惡魔而言，罪惡的靈魂，可以讓自身變的更強大，罪惡越是深重，獲取的力量就越強大，它們需要這個。”
“明白了，說說你吧，從變成惡靈騎士開始，到你為什麼要躲避那個老騙子。”
“那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了……”
卡特的敘述，簡略概括，情況其實跟強尼差不多，也是當年沒見過反詐APP，被忽悠了，從此成為一名惡靈騎士，賣身還債，幹活還不給錢。
不過從惡靈騎士幹活兒的過程來說，倒是有於人類有利的一面，不完全是幹壞事，也算懲惡揚善。
當然，卡特不認為懲罰惡人，是墨菲斯托出於維護人間正義的目的。
所以他很久以前，就開始研究關於惡魔的一切，何況惡靈騎士，也是一種惡魔，他自己就是研究素材。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墨菲斯托簽了個大單，稱為聖凡甘扎契約，裡面囊括了一千個罪大惡極的罪惡靈魂。
而卡特看出這份契約蘊含的威力，太厲害了，因為一千個罪惡靈魂，都是人渣中的極品……
聽到這裡謝知不禁打斷：“不好意思，有個問題挺好奇的，你剛才說你研究了惡靈騎士的歷史，一代又一代，有傳說可考察。
那麼……在五月花號來到美洲大陸前，這麼土地上有惡靈騎士的傳說麼？”
“那倒是沒有。”
“嗯，更古老的惡靈騎士，主要在哪裡活動？”
“據我所知，都是在歐洲吧，這個很重要麼？”
“當然重要。”謝知滿意的點點頭：“活動路線，證明了所謂惡魔，有些地方是不敢去的，這說明什麼？”
卡特做了個不解的手勢。
“說明……惡魔啊天使啊什麼的，也有受限制的活動地盤，從格局來說，他們不足為慮。
因為真的如宗教傳說中描述的那麼牛掰的話，應該覆蓋全球啊，憑什麼只在某些文明的控制區域活動？
嘖嘖，背後的真相，太有趣了……”
卡特面帶不悅：“你想說……我們的文明代表了罪惡麼？”
謝知笑道：“你看看，狹隘了吧，全世界哪裡都有好人壞人，種族歧視要不得。
我的意思是……惡魔可能比較喜歡某些地區罪惡靈魂的口感，吃起來嘎嘣脆。
當然更重要的是，既然有地盤限制，說明無論天使還是惡魔，或者是什麼神，都有不敢去撒野的地方，起碼去了會崩掉一口牙。
這就說明，世界很複雜，沒有誰可以一手遮天。
從你提供的資訊來推理，這難道不合乎邏輯麼？”
“好吧，我還說麼？”
“繼續。”
“我不能讓墨菲斯托得到那份強大的契約，後來我偷走了契約，我跑了，然後後半生一直在躲藏，直到今天遇到了你。”
“跑了……”謝知稍事思考，咧嘴笑道：“這就有意思了，你不是跟墨菲斯托簽訂了契約麼，你說跑就跑？堂堂惡魔大佬，竟然會拿你沒辦法？”
“墨菲斯托的命令，對惡靈騎士有影響，不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可抗拒，我想，這跟墨菲斯托在人間，沒有太大的能力有關吧。”
說著他抬頭看了謝知一眼：“你說你之前殺了墨菲斯托，沒錯，你能殺他，就是因為他在這個世界實力受限，他很虛弱，能做的有限。
不過即便如此，也無法徹底殺死他的，因為他只需要再更換一個身體就行了。
也正因為受限制，他才需要透過簽訂契約的方式，塑造惡靈騎士，給他幹活。”
“難怪了，我說那麼能裝逼，結果一下都扛不住，直接變成渣渣了。
但要是這麼論的話，墨菲斯托要麼就是個蠢貨，培養了個他在虛弱期無法完全掌控的打手，要麼……這裡面還別有隱情，你覺得是哪個？”
“後者，但我也沒弄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謝知點點頭：“不管怎麼說，這是好事，起碼證明了所謂的惡魔，能力、智商、格局都有限。”
卡特不解道：“能力受限我理解，你說智商和格局，未必吧。”
謝知一攤手：“難道不是麼？他既然能附身，隨便更換身體，又想得到罪惡的靈魂，用的著這麼麻煩麼？
直接附身在某些部門的一把手身上不就行了，比如典獄長，比如CIA，比如移民局。
如果身體不能隨便選的話，但他發財應該不難吧，在資本為尊的國家，做個有錢人可操作的空間太大了，以他的本事，變成個能影響白牆宮的資本家，很難麼？
事實上，他想成為總統，都不難，比我當年容易多了。”
“你做過老美總統？”
“不重要，總之呢，別說一個世界了，一些國家他都沒搞定，這所謂大佬也名不副實。”
卡特搖頭道：“他做不到，是因為唯一神的光明力量也在人間。”
謝知懶得跟他掰扯宗教的種種矛盾，笑笑：“也許吧，說說別的，惡靈騎士的火焰挺有意思的，什麼來頭你知道麼？”
“那是地獄之火。”
謝知撓撓眉梢：“這解釋倒是省事……行吧，起碼知道名字了。
嗯，我知道地獄之火能夠改變一些東西的形態，變的更強，但你說你在一百五十年前就成為了惡靈騎士，那時候你的交通工具，不會是馬吧？”
卡特聳聳肩膀：“沒錯，我過去是個騎警，當然是騎馬了。”
謝知眼睛亮了：“活的東西也能強化改變？”
“是的。”
“有個頭限制麼？”
“我騎過最大的動物就是馬了，我也沒想過要換個大象，也養不起。”
謝知了然：“也就是說，收回地獄之火的強化，動物也還是動物，該吃吃該喝喝。”
“當然。”
謝知不禁陷入暢想，是骷髏島靚仔呢，還是地心哥胖子呢？或者拉頓？不不不，家裡還有個更猛的基多拉呢，嘖嘖，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