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到後來本家人都覺得,木槿進京是因為賠上皮肉,才洗刷得了冤屈。儘管懷真卿力排眾議無條件信任她,但是懷母也打定主意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不再與木槿交往,平日裡庚帖再也不送來。

說清楚那天,其實正下雨。木槿的身體其實還未恢復,但長輩想要小輩去,木槿還是裹著厚厚的羊毛絨做的長褂出了門。

其實天氣不冷,剛剛入秋,只有一點微涼,但是無奈那些藥的性子太烈了,身體還是挺虛的,因此,木槿只能裹得厚厚的,要不是太誇張,桃瑟甚至還要將手爐給備上。

懷真卿家雖說幾代單傳,但在質不在量,幾代懷家都是能人,尤其這一代在懷真卿身上更甚,懷家對這位爺寄予厚望。

懷母的話無非是,當初看重木槿,是因為木槿是為高官之女,又有才學,同是宗族一條心,又是青梅竹馬,兩人好相配。但如今流言蜚語四散,若是木槿真在乎懷真卿,那就應當遠離懷真卿,莫要壞了他的前程。

等懷真卿聽聞訊息趕來,談話已接近尾聲。

“真卿哥哥,便不叨擾了。”面上如常,沒有透露出什麼事情,懷真卿仔細端詳著好幾回,還重複了好幾次自己母親的話讓木槿不要放在心上,看著實在沒有什麼事的樣子,這才放木槿走。

還沒等懷真卿鬆下一口氣,就聽自己身邊的書童急赤白臉地跑進來,喊道:“不好了少爺!木槿小姐在門外割袍斷義,說是與懷府再無瓜葛!!!”

懷真卿,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忙叫人過去攔住木槿,但是馬車早已走遠了。

這是懷真卿最後一次在此地見到木槿,後來當他踏上金鑾殿見到蕭翊良時才清楚,自己的母親錯失了什麼,但是任由母親如何扼腕長嘆,就算最後成了一品的誥命夫人,也不敢再說什麼重修於好,不過懷真卿不會可憐自己的母親。

自己種的因,自己結的果。

他不會告訴母親其實木槿沒有責怪她。

馬車搖晃地走遠,“是我敗壞門風,爹孃,女兒不孝,這兒……算是呆不下去了。”

木槿雙手合十,為父母掃了最後一次墓,便統籌好家丁僕婦,舉家遷往京城的方向,是,她決定再往谷底去。

正當木槿心心念想守株待兔時,遠在京城外的蕭翊良早已氣瘋了,邊摔東西邊罵人。無非是罵懷氏的不知好歹,木槿費盡心思潛伏在京城足足三年,臥薪嚐膽,那些資料全然不是幾日就能蒐集完成了,可是如今竟然為了一點名聲……

“都是我的錯!”看到木槿敗壞門風那些話,蕭翊良後悔莫及。

“陛下不妨將懷家幾位提到金鑾殿上,到時自然止住謠言。”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對於這種流言蜚語,不是想著去澄清。

就算是與外男交往甚密又算是如何,與天子交往密切是修來的莫大福分,那就不是敗壞門風,而是光宗耀祖了,容不得其他人說得半分。那個時候話風便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蕭翊良不說話,但是心情回暖,又著手處理起政務,看來是允了這個提議。其實他未必想不到,但總歸是關心則亂,足以見到木槿在他心中逐漸重要起來。

這會兒谷底已經開始進行修葺了,一切有條不紊的,這會兒來也是帶了一批能工巧匠,而桃瑟桃香一邊流淚自己小姐之前過的是什麼壞日子,一邊燻艾草祛溼,後才拿起香爐,換了個香,嫋嫋煙起,清甜的香氣一會兒便溢滿整屋。

丫鬟手腳麻利,加上幾個粗使丫鬟幹活確實利落,很快就收拾好睡覺的地兒。

扶著自己小姐的手下馬車,桃瑟忍不住又抽泣了幾聲,暗暗罵了幾句蕭翊良,天殺的,本來健康的小姐如今成這副樣子,去他的皇帝。

原先雜草叢生的地方早已擺上名貴的花草,路上鋪起了鵝卵石,甚至有些工匠躍躍欲試,想根據谷底的地形搞個蓄水池,即可觀賞又實用。

木槿倚在軟榻上,看著丫鬟們開始掛起粉色的帳子,厚重的幔帳終於安上,她輕聲道謝:“還好你們在我身邊,不然我定是撐不下去的。”

這會兒桃香也忍不住了,兩人跪下直表忠心,屋子裡又響起此起彼伏的哭聲,木槿實在沒辦法,就讓他們去催小廚房,問晚膳何時好。

蕭翊良甚至連一個時辰也忍不得,木槿飯還沒開,他就找上門來。

外面早已恢復寂靜,奴僕們是不敢擾了主家休息的,就算是做工也少發出丁裡咣啷的聲音,此時也早就歇下了,管事正在門前詢問需要什麼材料,統計著打算明天向外拉。此時院外嘈雜聲起,他提步往前觀瞧。

護院攔住蕭翊良,不讓他進去。

“煩請小哥進行通稟,朕……我來送點人手。”身後幾十名皇家御用工匠整齊排列開,齊聲道:“任憑懷姑娘差遣!”

管事是認得害了自己姑娘的男子的,因此擺擺手,只覺得陰魂不散,但又怕自家小姐怪罪,只得忍著不悅說:“我進去稟報我家小姐。”

“你想進來看看嗎?”木槿沒有拒絕,可竟然出來了。

“好……好!”蕭翊良踏進這熟悉的地方,並不說話,只聽木槿說話。

但是這話卻愈發不是滋味起來,一開始還蠻正常在說這原先是哪哪哪,現在打算如何如何,但後來卻說。

“現在我大抵知道,當初在這兒我待您也不好,您心中大概是有怨的。”

蕭翊良簡直抓耳撓腮,最後只扯出一句乾巴巴的:“喬遷那日我定來。”

好傢伙,又沒人請他,木槿身邊的婢女翻了翻白眼,心想說這皇朝怕不是要完,這皇帝可真不要臉。

木槿也是無語了,原本想著法兒想將他拉過來,但是這一身法子真是沒勁使,因為他早就拋棄皇帝的臉面,來她這兒討好她。

木槿有些想笑,忍住了。

面上倒是咳嗽了幾聲,呼吸亂了一下,這蕭翊良直接緊張起來。

“是不是我氣到你了!”

皇帝出事也就這幾月,將他養出來的這“朕”都出沒了,在木槿面前他已經能直接地說“我”了。

地方雖小,但管家是頂用的,很快小半個時辰,就把院子安排好了。

木槿將他送到門口,兩人就這麼互望著,誰也沒有開口。

“進去罷,夜晚風涼,這裡溼氣又重。”蕭翊良開口,“我看著你進去。”

“過幾天房子好了,來吃頓飯吧。就像你說的,”她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但也是放下臉面,“我前些日子說得是嚴重了些,抱歉。”

“我也……”他搖搖頭,面上又喜又悔,只一直對她說對不起,“我胡作非為慣了,不知道名聲多重要,讓你受一肚子氣,還差點……”

差點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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