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嘩嘩地下個不停,老人們都說,幾十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雨水。而且雨期來得早,六月初就開始,農作物的成長、收割都面臨威脅,農村房屋普遍漏、塌,商旅受阻。達瓦剛上任就遇此嚴峻局面,真是焦頭爛額。還好去年時,桑結把央金強行調回,給卻傑作助手,便於從生活上照顧達瓦,還算有個照應。央金臨走時,推薦傑布接替她擔任藏南民兵大隊長。

布達拉宮釋出六世達賴法諭:所有黃教寺廟舉行吹雲法會,保佑雪域眾生平安。

一時間,號聲、經聲盤旋迴蕩在高原谷地,上下密院三千僧人在廣場唪經作法,宮中喇嘛在宗加魯康龍女殿前奉獻金剛神舞。其他教派,如河谷地區噶舉大寺楚布和止貢提,後藏薩迦寺、藏南桑耶寺、寧瑪敏珠林和藏北苯教夏日寺、索德寺等等,也舉行了大規模法事活動,跳起金剛舞驅魔。

然而,災害就像一個病源,河谷上空瀰漫著一種無可名狀的不安。

三天前,一個陌生人來到仲麥村,打問桑結大人家。侍女阿朵正在門口,那人上前便說:“小妹啦,我從康區來,給大人和夫人捎來一信,煩你遞進去。”阿朵還未及問話,那人稱天氣不好,還要趕路,擺擺手上馬離去。

梅朵嫁過來二十年,尚未回過孃家,三年前,阿爸辭世,當時丈夫正處於困境,自已身體也不好,故未成行。開啟信,是堂兄帕巴寫的,告知梅朵說:嬸嬸病重,希望堂妹回來探視,另請桑結務必同來,許多政教事務還盼指點。信未讀完,梅朵的淚珠已如斷線一般。

“來人呢?”桑結這才想起該問問送信人。阿朵告說交了信就匆匆走了。再看信,字型甚草,細瞧,不太像帕巴所書。這些年見面不多,可每年總要互通一兩封信的。但桑結並未多想,忙安慰梅朵,同時決定全家一塊回一趟昌都。

旺秋上個月產下一男嬰,取名多吉,全家都很喜愛,江央一有空暇就跑回來看望這個小弟弟。因為醫學班快要畢業考試,江央走不開,只好留下。

走的頭一天,桑結來到宮中向洛桑告辭。只見桌上鋪著一張大紙,字型龍飛鳳舞,看樣子是剛寫完的:

地上一陣狂風,

天上卻無彤雲。

切莫粗心大意,

須是另找原因。

待桑結說了來意,洛桑幽幽道:“阿伯啦,現在才知道,有你在,我多麼省心。阿伯離開三個多月,我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佛爺有何為難之事?”桑結看出洛桑是瘦了。

“三大寺向第巴府呈文,要求退還原來的屬地。阿旺和色朗前幾天進宮也說到此事,有些人還鬧得挺厲害,揚言要組織僧眾去第巴府請願。”說著,遞過一紙呈文,“達瓦他們畢竟剛上手,都請求讓你復職呢。”

桑結搖搖頭,“不要再提復職一事,他們歷練歷練也好。”

“我想請阿伯這段時間留在城裡,他們有個主心骨,就好做事。明天召開民兵會議,次仁也回來了,你去見見吧。”

“佛爺這首詩,指的是什麼?”

洛桑用手向北邊指了指,“當初阿伯許諾那麼優厚的條件,他不肯答應,他想要什麼不是明擺的嗎?被轟走他豈能甘心?安多方面情報,發現每晚都有若干小股騎兵活動。有阿伯在我才放心,這段時間過後再去昌都行嗎?”

桑結答應了。

出宮時,颳起嗖嗖的涼風,雲彩像一塊塊撕爛的溼漉漉的棉絮,飛快掠過宮頂。

旺秋留下陪伴丈夫,堂姐、阿朵和兩個男僕護送梅朵帶著小多吉,於次日晨上路了。

次仁年近半百,駐守阿里已有二十多個春秋,每隔三兩年回來一次。根據桑結指示,他組織訓練數千民兵,守住了地處偏遠的西藏西大門。在會上,他講述了前不久與準噶爾騎兵的一次大戰,雖然自家損失不小,但最終還是擊退了敵人進攻。

各大隊反映了氣候異常帶來的困難:農民要搶收曬晾青稞,修補房屋,牧民要搭建、修補羊圈、馬棚,等等。桑結要求北路民兵必須至少有一半到位,藏南和直屬大隊必須要堅持觀察哨,並保有少量民兵駐點待命。薩迦民兵派一箇中隊把守岡巴拉山口,一個小隊守住堆龍橋,必要時可撤下鐵索上的踏板。

窗外不時傳來拉薩河的巨大轟鳴,桑結不無擔憂地說:“央金啦,直屬大隊的水軍組建了沒有?”

“大人,我一來就挑選了二百人,正在訓練。”

“今夏夜雨大,尼瑪啦,沿途烽火點務必提高警覺,人員要按時輪換,保證給養。”

“大人放心,桑雄拉烽火點的站長叫讓瓊,就是那年你們演習時,受到老將軍表揚的人。烏瑪塘山口的放石由娜仁指揮,我組織山道阻擊。”

進入七月,雨勢毫不減弱。為加強監視,讓瓊日夜派出雙崗放哨。本來趴在石縫上就能聽出老遠,可連綿的雨水,像厚厚的幕布,遮擋了目力和聽力。

今晚看來要下場大雨,爛棉花套子似的烏雲,在頭頂翻來滾去,才下午時分,天就開始暗下。讓瓊瞧著手下八名士兵,心情不由焦慮。大家都太累了,只要倒班就呼呼睡覺,好在尼瑪將軍答應過三兩天就換人。

前半夜是寶音和一名小個子值班。這個寶音就是桑結視察藏北民兵基地時遇到的那個被打的欠債者,他和賽汗由安多逃債過來,遇到桑結幫他還債後,一直在當雄草場幫人打工,二人心靈手巧,又捨得力氣,頗得人緣,去年招入了民兵,賽汗在烏瑪塘山口娜仁手下的封路隊。

“站長,小個子身上發燙,我自已去就行,沒事的,你放心。”寶音摸著小個子的額頭說,沒等讓瓊答話,他披著氈片出去了。

雨下開了,果然不小。這寶音躡手躡腳走到稍遠的一處地方,習慣性地四下張望,天空和四周就跟潑了墨似的。他向一個方向打出三聲短促尖利的口哨,片刻功夫,不知從哪兒彷彿是滲出的一群影子,有二十多人,一律黑衣,黑頭套,手提短刀。這些人悄悄隨寶音來到地堡附近,都靜靜蹲下,只有一個正常打扮的隨他進了地堡。

地堡是就著一個石坑打鑿的,四面石壁,上覆牛皮頂,冬暖夏涼,有十幾平米,是議事、做飯的地方,住五個人,另四人本來住旁邊一個巖洞內,因雨季又冷又潮,都湊到一塊住,中間生著一個炭火盆。

見寶音出去沒多久又回來了,讓瓊猛的一驚,站了起來,慌忙問:“寶音,你怎麼回來了?有情況?”

“站長,”寶音拉過身後一個人,“這是我一個親戚,在那邊過不下去了,知道我在這兒,冒著大雨跑過來。”

那位親戚上前點頭哈腰,極力作可憐狀,然後一屁股坐到刀架前面。

讓瓊腦中飛快一閃:不對呀,這麼大雨,山高路險,半夜找來?正要發問,只見一串黑影迅速竄入,四個人夾住讓瓊,其他幾個民兵被逼向角落,小個子趁人不備衝向刀架,冷不防被那位“親戚”一腳踹翻。民兵都被捆住雙手,蹲成一排。

由於堡內狹小,寶音領來的一半人在地堡裡,一半人到附近巖洞避雨。一個像是頭目的人衝著讓瓊等人說:“聽聽吧。”說著手指衝門口微微一揚。

雖然雨很大,但細聽,仍能聽出長長馬隊從山腳下透過的踏蹄聲。讓瓊覺得這無數馬蹄就像踩在自已身上,這般惡劣的天氣,後面的烽火點很容易出現疏忽,這樣下去,八十里山路,到明日黎明,苦心經營多年的北路防線,將全線崩潰,天啊!他不敢往下想了,要設法阻止,一定要阻止。

那位頭目看出俘虜的情緒焦躁,安慰道:“弟兄們受點委屈吧,天一亮就放你們走。”

後半夜,人們都昏昏欲睡,油燈也暗淡下來,讓瓊仍睜著雙目,腦子一刻也未停歇。按照剛才馬隊透過時的速度估算,八十里山道已經過半。頭目看碗裡燈油快乾了,問油罐在何處,讓瓊站起,示意在上邊木架上,頭目剛從架上取下,不防讓瓊一頭撞來,罐子滑脫,燈油潑灑了讓瓊一頭一身,罐子摔碎的聲響驚醒了打盹的人們。

只見讓瓊踢翻炭火盆,就勢往幾塊紅木炭上一滾,火苗子呼一下躥上他的後背。頭目上前抱住後腰,一股火像魔鬼的舌頭似的,一舔,燎了他一大塊頭髮眉毛,手一鬆,讓瓊拼命向外衝去。人們都清醒了,十來個蒙古人來不及取武器,先封住了去路,七個民兵不約而同用頭用肩用牙,不顧一切衝撞過去,頭目拎過一把刀正要砍來,小個子飛身撞去,頭目嚎一聲,捂著小肚子打了幾個滾兒。門口擠壓成一團,一個民兵用頭肩死死抵住對方,一個民兵用身體將對方壓倒,一個民兵用牙扯拽著對方袍袖……

讓瓊趁著出現一道縫隙,大吼一聲衝了出去。雨快停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風一吹,火頭忽然變旺。對打的雙方都鬆開對手,爬出洞口,望著那一大團熊熊火花,他們呆住了,剛剛搏鬥過的雙方,互相靠著肩頭,握著手臂,像是一組劇終時燈光照射下的造型。

捆手的繩子早已燒斷,讓瓊張開雙臂在山脊上來回奔跑。他笑了,儘管任何人都分辨不出那是笑容,他哭了,其實更像是在笑。他看到了,第二個、第三個……烽火點發出了訊號。一陣勁風吹來,猶如一支耀眼的火炬,照亮了半邊天空,而後漸漸熄滅了。

後來,七世達賴封讓瓊為桑雄拉一帶山川守護神,在一大塊平整的崖壁上刻有讓瓊的影象,路邊建有一處焚香的神龕。過往商旅都要在此頂禮,祈求大神保佑其一路平安。

其實這次行動前,多爾濟和扎什二人都明白,目標直接是對準桑結嘉措的,對外打出的旗號就是:護法除奸。但在最後該怎樣處置這個人的問題上,卻有分歧。七王爺認為,權力到手,他一個人掀不起什麼風浪,不聽話關起來就是。多爾濟卻堅持一定要除掉這個人,他深知桑結不但有智謀,而且號召力強大。最後,七王爺同意了。

“十弟什麼時候動身?”

“後日。”

“好,這一萬騎兵就交你指揮了。”

“謝謝七哥,您就坐等捷報吧。”

多爾濟返回自已營帳後,老七叫來統兵將領海流圖,悄聲囑咐道:“這次行動,對外宣稱除掉桑結嘉措,可你記住,一定要抓活的。他和多爾濟鬧不對,和咱們並無過節,此人乃五世達賴大弟子,威信甚高,他若肯合作,事情就好辦了。”

多爾濟進帳時,佳莫正在嘔吐。

“夫人就留在這裡養病吧,這次行動不要參加了。”

佳莫擺擺手,“何時起程?”

“後日。”

“那件事呢?”

“剛才和七哥已經議定,除掉扁頭以絕後患。”

佳莫點點頭,“對,有他在,你坐不穩。”喘喘氣又說,“老七隻是口頭答應,他不會殺他。”

多爾濟驚問何故。

“桑結當然不會同意蒙古人統治西藏,但面對既成事實,若讓他二者擇一,他會選你呢?還是會選老七?”

“哎呀,夫人言之有理,沒想到老七跟我玩這一手。”

“當然啦,他能看出桑結的價值,也是為了防備咱們。”

“那該當如何?”

佳莫捂著肚子拿出地圖,指划著說:“按照行動計劃,突破烏瑪塘後,沿羊八井大道奔向拉薩,桑結如在城內,必投貢嘎方向逃走,但現在河水大漲,如我們動作快,在河岸即可將其擒獲。如他渡過河,王爺認為他會向何處逃?”

多爾濟看看圖說:“或是藏南,或是昌都。”

“不會去昌都,他知道跑不過蒙古騎兵。也不會躲到藏南,若去那裡,無非是多拖延幾日而已。”

多爾濟不解道:“那會去哪兒?”

佳莫用手一指,“阿里。阿里的次仁總管是他愛將,擁有萬名精兵,阿拉布坦尚無法取勝,他奔去阿里,正可東山再起。”

“夫人見解精妙。那兵力佈置呢?”

“王爺知道,通往後藏的兩處要道,一是岡巴拉山口,一是堆龍橋。山口有民兵把守,到阿里的路程短,也好走,桑結由此西逃的可能性最大,請王爺帶人馬守住路口,到時,猶如鷹抓小雞一般。我和小麗潛至堆龍橋,以防萬一。”

“夫人需帶多少人馬?”

“不需一兵一卒。”

“那——”

佳莫附耳講了調動楚布寺僧人偷襲的行動計劃,多爾濟不禁高叫:“夫人智勇雙全,真乃巾幗英雄,只是難為夫人要帶病徵戰。”

多爾濟怕老七反悔,故第二日即不斷催促大隊人馬上路。大隊人馬出發後,多爾濟和佳莫、小麗經過化妝,混在商隊中,於頭一天透過烏瑪塘山口,在一處岔道分手。佳莫和小麗直奔羊八井方向而去,多爾濟去見小旗主。

認出來人後,小旗主大吃一驚,先顧盼左右,遂壓低聲音說:“王爺好膽大,你看外邊的民兵來來往往,萬一……”

多爾濟呵呵一笑,將即將開始的行動大略告知,小旗主聞之又驚又喜。

“記得上次對你說過,這一天不會太久,怎麼樣?旗主風光的日子到了,不過在這之前,你要辦成一事,論功行賞,那曲總管就由你來當。”

“何事?王爺儘管吩咐。”

多爾濟靠過來,附耳,如何如何,話畢,只見小旗主兩眼好似玻璃球突然被強光一照,閃射出瘋狂的光芒。

圖布老將軍的帳房裡,老伴望望又開始發陰的天氣,勸說圖布:“你就不要去山口了,徒給大夥增加負擔。”可七十開外的老將軍,一邊費勁地登上靴子,一邊不無憂慮地說:“尼瑪、娜仁都是好樣的,可就是沒有經過實戰啊。”

這時,帳外有人喊圖布大叔,來人是小旗主管家。

“大叔,旗主請您老人家過去。”

“我還有事,去不了。”

“有一位多年的老朋友想見見大叔。”

“誰?”

“小的也不認識,您去見個面,再忙別的事也不遲。”

圖布想了想,站起身,囑咐老伴先收拾著,一會兒就回來。

旗主營帳隔著十幾裡地,由六七座帳篷連在一起。圖布跟著管家下馬走進中帳,只見小旗主正陪著一個氣度不凡的人喝茶。那人一見圖布,趕緊起身抱拳致意,圖布打量一番,覺得面生。

“老將軍,不認識啦?我是多爾濟啊。”

圖布一驚,他怎麼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這才依稀看出,忙還禮道:“沒想到是十王爺,老眼昏花啦。”

“老將軍追隨父王時,在下尚年幼,此後多年不見,難怪認不出。快請坐。”

圖布疑惑地問:“王爺此來召見末將,不知何事?”

“我從安多來,七兄特讓我代他問候老將軍。”

“多謝七王爺,一晃多年,他怕是有八十了吧,身體可好?”

“身體尚健,隨後就來。”

“二位王爺此番入藏是朝聖禮佛?”

多爾濟一笑:“佛是要拜的,順便還要找個人。”

“王爺找誰?”

“桑結嘉措。”

“王爺何意?”圖布已感到來者不善了。

“達賴喇嘛今天能坐在布達拉宮,還不是靠著父王當年出生入死的打拼,這些不多說了,老將軍比我清楚。可桑結主政這些年,打著格魯旗號,卻一力尊崇寧瑪,連當今達賴佛爺都是從紅教中找的,不出數載,黃教就變色啦。我不過是看著不公,多說了幾句,竟落得如此下場,我個人沒什麼,可不能眼看著父王他們的血汗就這麼白白流掉,所以要找那個人評個理兒。”

圖布已經洞悉了多爾濟的企圖,本想嚴詞駁斥,轉念一想,道:“王爺與桑結大人之間的事,末將插不上話,告辭了。”

“慢著慢著,我的朋友們在後面過不來,請老將軍幫忙。”

“王爺明示。”

“念你是父王一手提拔的老部下,實不相瞞,七王爺手下一萬精騎正向此處開拔,若老將軍下令命山口守軍放棄抵抗,就是大功一件,晚年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圖布怒睜雙目:“你和老七還在做夢啊?菩薩是不會保佑你們的。”說完,正待轉身,不妨小旗主一個眼色,幾名家丁撲上,老將軍寡不敵眾,被擒。圖布邊掙扎邊痛罵,但隨即被綁住手腳、堵住口,拖到與大帳相通的小帳內。

娜仁多日未回家了,一早將放石隊交給副隊長,說好當晚趕回。天色不早,娜仁告別生病的阿媽和孩子回返,走出不遠,只見旗主一名家丁追上,說圖布大叔請大隊長過去商議事情。娜仁疑疑惑惑跟在後邊,一會兒就進了小旗主的大帳。帳中只有小旗主,示意娜仁坐下。

“大叔呢?不是有事嗎?”

“不急不急,等一等,大叔有點事出去一會兒。”

看著迅速黑下來的天色,娜仁焦急地說:“我有事先走了。”

小旗主一把攔住,“再等片刻,尼瑪大隊長也快到了。”一對淫邪的眼睛,放肆地盯視著娜仁的胸脯,一邊推著,一邊兩隻手已不安分地摳摳摸摸了。這朵當年的草原之花,雖然步入四十,卻容顏依舊。娜仁厭惡地一把甩開,這時聽見門簾隔開的套間裡似有響動之聲,分神之際,冷不防小旗主竟一撲而上,將娜仁按倒在榻上,欲行不軌,娜仁在倒下的同時屈起一腿,膝蓋正頂在他小肚子下面,小旗主一聲鬼叫,捂著襠部滾到榻下。

“來人,把她綁到帳外旗杆上去。”

娜仁極力反抗,終究寡不抵眾,上身連同雙臂被幾道繩索纏綁在一根茶碗粗的木杆上。此時天已黑,正是草原狼群活動之時,誰都知道,用不了多一會兒,她就會被狼群撕扯吃掉。

這一切,在裡套間小帳中的圖布都聽到了,娜仁面臨著巨大危險,急得老人汗珠子直掉。他拱了拱看守,示意要出外解手,於是被解開腳上繩子,押著出帳。剛出帳,老將軍只覺得四周漆黑一片,略一適應,才看到娜仁被綁在不遠處,正拼命掙扎,嘴也被堵住。附近已有幾隻狼在轉悠。他想,一刻也不能猶豫了,遂作了個下蹲的姿式,兩個看守不由退後幾步,側過臉。說時遲那時快,老圖布用盡全身力量,噌噌幾步,登地躍起,飛身撞向旗杆,只聽“咔嚓”一聲。娜仁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掙脫繩索,跨上馬背,哭喊一聲“大叔——”,打馬向烏瑪塘奔去。

兩名家丁剛回過神來,近前一瞅,老人已經斷氣。回報後,小旗主冷笑幾聲。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在這樣的時候外出,莫說單人只騎,數百人的隊伍也會被啃成一堆白骨。

好在娜仁跑出沒多遠就遇到了尼瑪等人,一碰情況,才知局勢恐怕有變。

“我來之前,把阻截隊交給格日勒,加強了戒備,應該不會有問題。”

二人決定先到娜仁家歇息,明日一大早,集合在家輪班的民兵火速馳援。

次日天光剛透亮,二人快速集合,近千援兵奔向山口。可沒走幾步,就遠遠看見有大隊騎兵向當雄馳去。

“將軍,是蒙古人。”一名偵騎返回報告。

山口失守?!這個念頭在所有人心頭閃過。

“追上去截住他們。”

民兵們橫轉馬頭,攔腰插上。

“娜仁,你回山口,報信來不及了,把信鴿全部放飛,抄小路回,快。”

娜仁跑上一個小山樑,回頭望去,只見兩股人馬攪成一團。她一刻也不敢耽擱,繼續催馬。半個時辰後,數百民兵幾乎全軍覆沒,尼瑪將軍壯烈戰死。

娜仁直奔廣場後坡,信鴿籠子放置在一處洞內。她走近洞口,忽然發現一個人正蹲坐在地上,四下張望著。“誰?賽汗?你怎麼在這裡?”娜仁不及多想,喊他過來幫助開啟籠子。賽汗走過來,趁娜仁轉身時,目露兇光,拔刀猛刺她背部。

娜仁痛苦地驚叫一聲,彎腰捂著傷口,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轉身瞪著他,“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傢伙,”邊說邊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賽汗早被她憤怒的目光震懾住,退了兩步扔下刀轉身狂逃。只見娜仁手臂一甩,一道寒光追去,那個叛徒“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這時,一群鴿子搧搧翅膀,箭一般飛向拉薩。

娜仁艱難地、跌跌撞撞的繞過後坡來到廣場,鮮血把後背洇紅了一大片。這是什麼景象啊!廣場上佈滿了死者的屍體,還有斷斷續續傷者的呻吟。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真想大聲喊叫。她忽然想起了弟弟,四下尋找,口中喊著弟弟的名字:“格日勒!格日勒!”

前邊一個人抬了抬頭,她奔過去,是弟弟,滿頭滿臉的鮮血。

“格日勒,告訴姐,怎麼回事?”

“烽火點的訊號傳來,敵兵已接近山口,下石封路時,牛皮繩忽然斷了,滾到了崖下,備用繩也出了問題。天氣潮,弓箭發不出力。場子裡的弟兄們正在睡覺,匆忙起來,有的連武器也來不及拿,蒙古兵已衝到跟前……”

“那個破壞的內奸是賽汗,我已經結果了他。你不要緊吧?”

“姐,我不行了……”

“信鴿放飛了,但願大人和你姐夫他們平安脫險,阿媽身體……”

娜仁抱著弟弟的頭,最後望了一眼天空,好刺眼的陽光呀,看來天要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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