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命都握在樂陽公主的手裡，錢嬤嬤能不擔心嗎？
她低垂著頭：“郡主說的是。”
錢嬤嬤沒想到，沈瑾瑤會知道這麼多事。
沈瑾瑤唇角微微笑著：“嬤嬤陪在樂陽公主身邊也有近三十年了吧？”
“還有小半年，就三十年了。”錢嬤嬤不解沈瑾瑤為何會問這些事，但也如實的告知。
“那，嬤嬤應是最瞭解樂陽公主的人。”
沈瑾瑤的聲音清淺：“嬤嬤覺得，樂陽公主要是發現有人背叛了她，會把背叛之人如何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砸得錢嬤嬤頭腦發懵，整個人幾乎被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
她抬頭，看向沈瑾瑤，驚聲道：“郡主，你什麼意思？！”
“嬤嬤不必如此驚訝。”沈瑾瑤含笑著道：“我只是想起樂陽公主多疑的性子，替嬤嬤擔心而已。”
“郡主，郡主你不能這麼對我啊！我從來沒背叛過公主，郡主您不能冤枉我啊！”
崔嬤嬤的反應極快，片刻的慌亂後，她便是一副受盡冤屈的模樣，大聲的哭喊著，似要證明自已對樂陽公主的忠心。
“郡主，你這是想汙衊我，我對公主的忠心日月可鑑。”
“好了。”
沈瑾瑤擺了擺手，面上隱約有一絲的不悅：“那老道鬼為你們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你們自已心知肚明，就連當初先帝的死，也是樂陽公主派你動的手，就別提後宮中那些慘死的妃子，看來樂陽公主還真是信任嬤嬤。”
“可這信任，到今天為止，恐怕就蕩然無存了。”
她一字一句，等到最後的這句話說完，錢嬤嬤面上的驚恐一點點的變為慘白，直至沒有半分血色。
她眸中驚駭的看著沈瑾瑤，神態怔怔，半晌發不出一個聲音。
“嬤嬤縱使手段再高明，也有破綻的地方。”
“郡... ...郡主... ...你... ...”錢嬤嬤嗓子乾啞的吐出幾個字。
“想知道哪裡有破綻嗎？”
沈瑾瑤的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彷彿只有她二人可以聽見。
“先帝寢宮中，那一抹噬魂香和床榻上枕中藏著樂陽公主親自寫的先帝的生辰八字。”
她身形靠向椅背：“你們是不是忘了？自然，你們以為先帝駕崩，新皇登基，寢殿裡的所有都會東西都被灑掃一新。”
“可你們卻錯估了新帝對先帝的愛重。”
“咱們這位少年皇帝，將先帝所有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收起來，你說若是他有一日發現，會如何呢？”
錢嬤嬤現在的心緒已經不能是震驚，她無比害怕的看著面前的少女。
她就坐在自已的面前，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那清澈近乎無波的眸子在燈火的下彷彿就蓄勢待發的幼獸，黑夜裡晶亮的出奇般駭人。
分明應是乖巧，柔順的性子，怎麼說出來的話，確是如此的驚悚，瘮人。
錢嬤嬤想不明白為什麼沈瑾瑤會知道的這麼多，這麼詳細，只有她和樂陽公主才知道的事。
她也想過沈瑾瑤不是凡人，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自已這個荒唐的不能再過荒唐的念頭。
不是凡人？怎麼可能？
沈瑾瑤就在自已的眼前，地上也有影子，腳也觸及地面，根本不可能是沒入地府的鬼魂。
如今，當她聽見沈瑾瑤親口說出那些能滅她十族的事，她驚嚇之餘，也實在是不敢再輕舉妄動。
“郡主... ...”
她嘴巴微張，可半晌也不知道自已要說什麼。
“樂陽公主行事向來狠絕，她視嬤嬤為心腹，自然接受不了嬤嬤的背叛，嬤嬤本來可以在公主府安享晚年，現在，真是可惜了... ...到最後，恐怕一席草裹都沒有。”
她的話裡有幾許的惋惜，彷彿是真的為錢嬤嬤感到可惜。
崔嬤嬤膽懼樂陽公主的那些陰狠手段，她現在想活命就必須向沈瑾瑤求救。
她一下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給沈瑾瑤磕頭。
“郡主，求求您，放過老奴，老奴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您千萬別將老奴送回去，求求您了！”
“老奴是受樂陽公主的指使才來的侯府，老奴的全家性命都在公主的手裡，老奴也是被逼無奈啊，郡主您心善，就看在我已經年老的份上，饒老奴這一回吧。”
“郡主救救老奴吧！”
她的頭磕在地上“咚咚”的直響。
換做平常的少女，自是見不得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這般痛苦的哀求自已。
她在賭，賭沈瑾瑤會心軟。
可她哪裡想得到，她眼前的少女，十幾萬年間，心狠時如磐石堅硬，手起刀落間一絲情面也不留。
“嬤嬤，其實我也是想讓你活著。”沈瑾瑤忽然轉變了語氣，心中卻冷凝。
錢嬤嬤一聽，即刻大喜過望，她高聲的連連叩謝沈瑾瑤：“多謝郡主，多謝郡主饒過老奴一命，郡主是大善之人，必有上天的厚福。”
“那些想奪郡主命格的人是痴心妄想，她們只會被自掘墳墓，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沈瑾瑤輕聲失笑，錢嬤嬤還真是會審時度勢。
她瞄了一眼窗外的方向，坐起身子時，聲音微揚：“嬤嬤跟我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多謝嬤嬤的幫我，不然我也逃不過這一劫。”
錢嬤嬤呆愣一下，茫然的不知沈瑾瑤話裡的意思。
方才她明明言語間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在呢麼轉頭就這般的好言好語。
還說‘謝’？
分明是她自已鞭笞那老道鬼，險些將那鬼打的魂飛魄散，怎麼說是自已的幫助？
但不管如何，能逃過一死，對於錢嬤嬤來說就是值得慶幸。
“是，那是，多謝郡主開恩，多謝郡主饒了老奴。”
窗外，一抹身影快速閃過。
在屋裡的地上掠出一道暗色。
錢嬤嬤猛地朝影子的方向看去，可那裡早已空空如也，只有外面枯樹枝在夜風下倒影在窗稜上沙沙的晃動。
她眼眸疑惑，轉頭看向沈瑾瑤時，表情充滿了感恩。
“不，不知郡主何時能放了老奴，這裡太冷了，老奴的身子怕是撐不住... ...”
沈瑾瑤似笑非笑的看著錢嬤嬤：“放心，你肯定撐不住，總歸，也沒幾個時辰可活了... ...”
“郡... ...郡主！？”
錢嬤嬤猝然抬頭，看見的是沈瑾瑤眼底的一片冷寒：“您不是說要救老奴的嗎？”
“我是救你啊；”沈瑾瑤的語氣輕飄：“我救你，不代表樂陽公主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