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妝安。”
這聲音溫軟宛如令人身處雲朵當中：“我是徐姨娘的女兒，你的二姐沈安璇。”
沈瑾瑤抬眼看她，相較於沈寧璇，這位二姐長得倒是如白璧無瑕，如花似玉。
她穿著煙雲蝴蝶錦衫，端莊大方的站在沈瑾瑤的身前。
“早就聽說六妹妹回府，想要見一見，今日當真見得了，我們姐妹總算能聚在一起，以後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二姐姐客氣了。”沈瑾瑤垂眸回禮。
這時，李氏帶著沈知璇走了過來，給沈瑾瑤見禮：“妾李氏，見過六姑娘。”
“六妹妹安好。”沈知璇站在李氏身邊落落大方。
不似其他姐妹兩人的出挑，她倒是有股子書卷氣，模樣也生的柔美，文秀。
沈瑾瑤瞧著她的裝扮，比起沈寧璇和沈安璇的華貴不凡，她顯得很是樸素，就如同她的生母李氏一樣。
“李姨娘，五姐姐多禮了。”
她上前，將李氏扶起，卻無意間看見李氏泛紅的雙眼中有朦朧淚意滾滾，就連反握住她的手都在發顫。
對此，沈瑾瑤淡淡一笑。
李氏是她生母的陪嫁侍女，自幼陪在姜雲煙身邊，兩人感情早已超越主僕，對於姜雲煙留下唯一的骨血，她自是對沈瑾瑤的感情不同。
沈瑾瑤給了李氏一個安心的眼神。
李氏即刻會意，擦了擦淚意後，就轉身帶著沈知璇回到座位上坐好。
旁邊，郭氏神色溫和的看著這一幕，並沒有再說什麼，而剛剛瞧著李氏給沈瑾瑤施禮時，徐氏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老夫人面上一直都淡淡的，捻著手裡的佛珠。
這時候，沈安旋問：“六妹妹在封安城可有去過學堂讀書？”
沈瑾瑤心中微嘆，要說沈寧璇是個什麼都表露在外性子，不似其母有心機有手段；那這位四姐姐就與她的生母正好相反，徐氏是那種自以為是，不欺瞞造作的後宅婦人，而沈寧璇卻是城府極深不亞於郭氏之輩。
侯府後宅，還真有意思。
“學堂？”她歪著頭，困惑著。
沈安旋忍不住道：“六妹妹沒去過學堂讀書嗎？也難怪，封安城那種小地方怎麼會有學堂，看樣子六妹妹一定沒讀過什麼書，這可不行，會影響咱們侯府顏面的，不如這樣，明日去文賢堂六妹妹和我們一起如何？”
讀書？去學堂？
這一席話就是定了沈瑾瑤文墨不通，不配身份，沈安旋看著無爭無害，心思單純，可這話裡的叵測還是令沈瑾瑤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當真以為她大字不識一個，想讓她失了侯府的臉面呢。
沈安旋的話音剛落，便瞧著沈瑾瑤朝她看過來，那一雙漆黑的眼睛竟是分外透徹，似乎還有什麼其他意思蘊藏在其中，讓她不禁一怔。
下一刻，沈瑾瑤幽然的聲音響起：“四姐姐，話不是這麼說的，我雖未讀過什麼書，也知何為教養，更懂禮義廉恥，如今我既以回府，自是按照府中規矩行事，可依四姐姐所言，是想說從前侯府對我放任不管？還是想說祖母、父親不曾想過用心教養於我？”
沈安旋訝然。
關於沈瑾瑤在封安城的訊息，府中眾人從未真正關切過，也就是最近知曉父親要將她接回，她們才關注這位侯府嫡女。
可沈瑾瑤從未去過學堂的這個訊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即便她們沒有見過，但是這身裝扮，還有關於封安城地處偏僻，百姓粗鄙不堪可是人盡皆知的事實，怎得現在卻為此反咬她一口？
她尷尬的笑了笑：“六妹妹，在這兒的都是自家人，你不必為了顏面矢口否認，攀誣祖... ...”
“四姐姐！”
沈瑾瑤突然正聲打斷她的話：“還請四姐姐慎言，有些不敬的話還是少說為好，祖母和父親當初送我去封安城，也是為了家族安穩，我身為侯府嫡女，自是知曉這其中之重，更需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若祖母和父親同意，去學堂我自是可以虛心求教，但若祖母和父親不允，也萬不是四姐姐所言會影響侯府顏面。”
“四姐姐以後，莫要再如此說話了。”
一番話，說得有條不紊，進退得宜，正屋裡的所有人，就連老夫人在內都驚呆了。
她們都以為沈瑾瑤從那種鄉下的地方回到府中，定是會被嚇得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是個很好拿捏的性子，沒想到，她竟這麼厲害。
郭氏眸光一動，沈安旋年長沈瑾瑤兩歲多，還不如小小年紀的沈瑾瑤謹慎精明。
她出身世家，平日裡在府中主事，威嚴慣了，除了老夫人和侯爺沒人能在身份上越過她，如今眼見著沈瑾瑤凌厲，明顯有壓人一頭的強盛做派，她心下不悅。
“這學不學堂的不要緊，畢竟女兒家無才便是德，可是六姑娘，妾想勸您一句，日後你就是這定北侯府的嫡女，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裡，你四姐姐也是好心，無論如何你都不該仗著身份，對庶出的姐姐如此疾言厲色。”
沈瑾瑤幾乎氣笑了。
郭氏一句話，直指嫡庶的身份說她盛氣凌人，這若是換成旁人，聽到這麼說，估計就真的會給沈安璇道歉。
可她，堂堂定北侯嫡女，身份高貴，憑什麼要給惺惺作態的庶女道歉，如此一來她已故生母的顏面在哪？她們唯恐她不給定侯府損了名聲，在這兒找機會呢。
天底下可沒這麼容易的事！
“祖母。”沈瑾瑤眸光淺淺，唇角含著笑意，氣度從容：“我想問問您，文賢堂是怎樣的所在？”
老夫人捻著佛珠的手一頓，掀起眼皮，面色沉靜的看向沈瑾瑤。
“文賢堂內所有學子皆是朝中權貴子女，先生們也是文壇大家，在南嶽，能將子女送入此地，是家族之榮。”
其實，老夫人還有一句話未說。
那便是，能入文賢堂的少年等於一腳已經邁進仕途，女子是各大世家爭相求娶的正妻人選。
“那，祖母覺得若依照四姐姐所言，我文墨不通，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入文賢堂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