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秋,月亮越發圓潤,在黑色的天幕上高掛,顯得孤寂。
屋上漆黑的瓦片,有人從它身上踏過,咔嚓作響。
黑影在屋頂上跳躍,終於在一府宅中停下步子。府不大,一眼便可看清佈局,府中有一處屋子還亮著燈,燭火照映出兩個人影,映在窗戶上。
黑衣人蒙著面,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正注視著府里路過的下人。
待下人走遠,她輕盈飛身落地,隱約聽到腳步聲,急忙朝最近的屋子走去。
她警惕的推門進入,眼睛在黑暗中摸索,她慶幸這個屋子沒人,不然她可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待眼睛適應周圍黑暗的環境,眼睛能看清一些擺飾來。
她看著房中一杆槍,在武器架上靜靜架著,她手不禁上去觸控,槍的花紋刻滿槍身,在槍的利刃一端,她還摸到兩個字來。
赤鷩(bi)。
傳聞這是赤鷩槍乃是費廉的武器,赤鷩槍通體黑紅,如同將噴湧而出的火苗。費廉當年就是用這杆槍,在郊外救了聖上的命,也因此飛黃騰達,成為青龍衛統領。
雲漫漫在房間轉一圈,發現並無人生活的痕跡。只有這杆槍罷了。
看來費廉不在柳府,那應當是在郊外的某處,鄧萱已去搜查,只要全力搜尋定會有訊息。
既然費廉不在,雲漫漫沒必要久留,她聽著門外無聲,將門微微開啟一條縫來,看看周圍。
沒人,安全!
她躡手躡腳出門,又將門關上。月光照耀下的地面泛著幽光,雲漫漫一看,這院中唯一能用的就只有閃著微光的路燈。
她借力一飛,落在屋頂上,剛要走,腳下突然一滑,一顆石子從屋頂掉落。
她急忙蹲下,扶住屋脊,她還驚魂未定,就來一條大黃狗,在底下嗷嗷的叫喊。
雲漫漫一想,這下遭了,這要是召來護衛怎麼辦?
那大黃狗叫的聲音極大,頃刻間就召來一眾侍衛。
雲漫漫微凝起眉頭,看著那大黃狗的眼神變得憎惡。
她來不及多想,站起身,就往另一處屋頂飛去。
侍衛們到來時,只見大黃狗朝著天空嗷嗷大叫。順著看去,就看見一個在逃黑衣人。
領頭的侍衛莫餘眼見黑衣人要跑,拿出弓弩朝著黑衣人下一次落腳點射出。
那箭矢劃過黑衣人的肩膀,劃破她的衣裳,留下一道血痕。
雲漫漫看著傷口,她發誓今後若是看到這條大黃狗,她定要將它燉了,餵豬!
黑衣人跑遠,侍衛頭領將弓弩給一旁的人,“我去稟告大人。”趕忙進了亮著燭火的屋子。
柳袁和一女子在屋中談話,忽的門被開啟,進來一個玄衣女子,她向兩人行禮。
“大人,她來了。”莫餘道。
柳袁手指摩挲著杯子,嘴微微咧開“如此甚好,紫闕按計劃進行。現在我們該去雲府,探望探望雲尚書吧。”
她放下手裡的杯子,邁步跨出屋門。
雲府外,聚集一大批的邢獄衛,門被開啟,亮堂堂的火把照在柳袁臉上,展現出她的得意之色。
邢獄衛迅速跑進,排成兩排,為柳袁開路。
雲府侍衛出現,並排站在一起,手拿刀劍。為首的少女年紀顯小,且手中的武器不同,是一長鞭。
“柳大人,你帶這麼多人來是什麼意思?”少女眸中怒意四起,沒想到剛到府中休息,就被別人打擾了睡意。心中難免生氣。
柳袁嘴角掛上笑意,緩緩說“今夜京城中不太平,本官特地來探望雲尚書,還請流漠姑娘通傳一聲。”
流漠嗤笑一聲,手中的皮鞭散開,垂落在地上,笑意頃刻消失,布上一層兇狠。“若我不呢?”
“那本官只能親自去請雲尚書了。”她笑的詭異。
讓流漠深感不適,她微微彎腰,握著鞭子的手緊了緊。
莫餘一手拿著劍鞘一手握在劍柄上,似是下一秒就要拔劍而出。
周圍的氣氛像秋日大梁的風,涼颼颼的伴隨著火把燃燒的聲音。
人聲隨著風聲傳來,傳入眾人耳中。
“柳大人,怎麼有閒心來我雲府做客,失敬失敬。”雲漫漫一身石榴色的衣裙慢步走來,臉上掛著笑容。
流漠看見雲漫漫,收起皮鞭來,少女俏皮的聲音叫道“大人。”
她臉上堆滿笑意,完全沒了剛才被打擾睡意時,惡狠狠的樣子。
雲漫漫身後還走著一人,那人一身紅白色衣衫,眉目如畫。流漠倒是從未見過,一時看的有些失神。
柳袁上下打量雲漫漫,像是在找眼前人的破綻,可雲漫漫面色紅潤,不像是中箭的模樣,難道是傷的輕?
“雲大人言重了,本官承蒙雲大人以前在邢獄司的關照,特來探望。”
雲漫漫打心底覺得可笑,她對柳袁確實幫助的多,當時有意與她結交,她把柳袁當同僚,柳袁拿她當墊腳石。
如今卻假惺惺說探望,雲漫漫打死也不信。
“柳大人看到了,我很好。夜已深,還請柳侍郎回去吧。”
雲漫漫說話的功夫,柳袁走到她面前,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似乎是要盯出個洞來。
雲漫漫袖口中的手緊了緊,笑著打趣“柳侍郎,看著我作甚?莫不是看上我了?”
明明說著調戲的話,可表情卻異常平靜。
狸奴大繃著眼睛,咳了一聲,心道:可真敢說。
柳袁看著眼前美眷先是一驚,隨後低頭又抬起頭來,許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她笑著道“雲大人說笑了,本官可是直女,可沒有。”
流漠聽著糊塗,她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哪裡懂的這麼多,她微微皺眉,靜靜聽著。
雲漫漫笑容褪去,嘴唇微張道“那便請柳侍郎回去,我要休息了。”
柳袁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手扶上雲漫漫的右胳膊上,在她傷口處重重一捏。
“雲大人當真沒事?我看大人氣色不佳,不如本官叫來太醫看看?”說著她抓著雲漫漫胳膊的手又緊了緊。
雲漫漫疼的她另一隻手在袖中握成拳,她極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讓柳袁發現端倪。
流漠見柳袁這麼抓著雲漫漫,心裡有些不好受,她透過剛才兩人的對話,可以看出雲漫漫討厭柳袁。雲漫漫討厭的人,她也討厭。
她正準備放下鞭子來,想一記鞭子打在柳袁的手臂上。
忽然眼前出現一身紅白色的衣衫,擋住雲漫漫整個人,使她看不到雲漫漫。
柳袁的手從隱忍的女子身上放開,對上一雙帶笑桃花眼。
柳袁剛才注意到了狸奴,不過只看了一眼。現在才真正看清他。
站在雲漫漫身邊的男子,她只聽說過來自華川的四皇子岑籬,不得不說長的水靈,白淨。放在東柳館那定是頭牌。
“想必這就是岑夫郎吧,雲大人豔福不淺,有這般美男作伴。不過這美男有些不懂規矩,得好好調教調教才是。”
雲漫漫被擋住後,立刻面露苦色,可疼死她了。
若不是狸奴擋在自已前面,即便她忍住痛來,這血跡滲透,早晚要露餡。
“柳大人,剛才確是我的不對,還望恕罪。不過家主既說她要休息,柳大人還如此打擾,倒是柳大人的不是了。”
狸奴的話一針見血,讓柳袁無言一陣。半晌才拱手笑著說“下官今日來不過是想探望昔日同僚。既然大人無事,下官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雲漫漫忍著痛意,從狸奴身後走出,“柳侍郎好走不送。”
柳袁抬眸對上雲漫漫的眼,那眼眸看不出一絲痛意。
她轉身,對邢獄衛道“我們走。”
邢獄衛跟隨柳袁出去,府門被重重關上,院中瞬間暗沉下來,顯得有些壓抑。
其他侍衛退下,月下只留下三人。
流漠跑過來,一把抓住雲漫漫的手臂,一個勁的搖。狸奴看的心急,這條胳膊有傷啊!他正要出聲提醒,卻看到雲漫漫給他使眼色。
狸奴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看著流漠抓著雲漫漫的手肆意搖晃。
她俏皮的少女音響起,“大人,你沒事吧?我看那柳大人是想對付你,是不是?”
“漠兒,真聰明啊。”雲漫漫誇讚她,像哄小孩似的。
“今日你不來,我可以替你揍她一頓的。”她忽的拿起手中的鞭子,在雲漫漫眼前晃盪。
“以後還是少動用武力。”
雲漫漫話未罷,流漠就說“大人是擔心我給你惹麻煩嗎?”她語氣帶著些慚愧。
“沒有,我是擔心你受傷,你這細皮嫩肉的,受了傷可不好恢復。”流漠聽到這話,笑的甜美。
雲漫漫真正擔心的不是她受傷,而是擔心和她動手的人。
一個月前,她與一個青龍衛發生衝突,那人被她打的一手一腿骨折,到現在還在家躺著。最後還是雲漫漫賠了二十兩銀錢才作罷。
雲漫漫怕她再闖禍,就派她去邊境仙山找一株草藥。這不今日才回來,回來本想著休息休息,沒想到被柳袁吵醒,到這院中。
流漠抬眼一瞬,看見紅白衣衫的男子正盯著她們,她略帶疑問的問道“他是誰?”
眼前的人,她從沒見過,今天是第一次見,沒看到狸奴之前,她認為岑籬是男子中長得好看的,沒想到現在她見到一個比岑籬還好看的人。
“他叫狸奴,是…府中的客人。”流漠還小,還是別告訴她,狸奴的真實身份的好,畢竟妓子這個身份可不光彩。
狸奴嘴角彎起,掛上好看的弧度對少女招招手。
“你該去休息了,這些日子辛苦我們某某了,明日我讓廚房做些你愛吃的,怎麼樣?”雲漫漫道。
流漠笑的甜蜜道“好,大人,也早早休息。”她將鞭子掛在腰間,打著哈欠往屋裡走。
狸奴看向雲漫漫的手臂,關切詢問“雲小姐,沒事吧?”
他知道雲漫漫怕疼,看剛才柳袁的力道,應當很疼。
“當然沒事啦。”雲漫漫搖著頭,捂著胳膊。
她轉身,瞬間破功,面目猙獰。狸奴在身後笑的合不攏嘴,只不過沒發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