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晴無喜無悲,茫然地看著那個人,他臉上毫無血色,雙眸緊閉,沒有生息般,半截身子泡在滿是藥材的靈池裡,熱氣水霧在池子上方嫋嫋騰起,微風拂過,一陣陣草藥的香氣撲鼻而來。

清和一驚,連忙作揖:“寶靈仙子!”

看到玉晴的突然出現,一時間,清和不知從哪兒說起才好,琢磨間,只見她光著腳,一步一顫艱澀地朝溫泉池走來。

她茫然的眼睛裡面不知是悲涼還有別的什麼,太複雜了,清和看不懂,他向前一步,有些慌張且又保持著恭敬,想盡力解釋些什麼,不想讓她因此受到驚嚇。

“稟寶靈仙子,太子殿下......他暫無礙,只是身子還沒能恢復,每日需要浸泡在靈池裡,有助於傷勢恢復。”

玉晴如今的身子雖然虛弱,但是強大的元神讓她能夠觀察入微,自然能看出來,蒼靈的傷在於元神,肉身的傷卻是其次。

蒼靈的元神所受的創傷太大,故而肉身也跟著出現問題,導致他那麼多時日都沒能甦醒過來,也許再無法醒來也未嘗可知,難怪這些人都不讓她來看他,以她現在的狀況也沒法做些什麼有助於蒼靈恢復的事來。

玉晴沒有接話,各種情緒在心中翻騰,她吃力地走到蒼靈邊上,彎下膝蓋,脫力般慢慢地在他身旁坐下,緩緩抬手,輕輕地捋了捋他垂下的髮絲。

蒼靈一張臉蒼白到有些病態,白綢單衣襯得他更煞白瘦弱,在她的心目中,他能給她帶來如山的安全感,卻從來沒見過如今的蒼靈這般脆弱的樣子,心痛地好想換她來保護他,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眼神黯然地問道:“太子他是不是?”

死字在心中盤桓,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清和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話,感覺怎麼說都不對,太子是活著卻又跟死了差不多,元神肉身俱損,能醒過來亦是遙遙無期,唯有看天命,看機緣。

他打算如實稟告,寶靈仙子畢竟是太子殿下未過門的妻子,她有權利知曉關於殿下的一切。

“下仙不知,自殿下保護寶靈仙子回來之後,便暈倒在南天門口,再沒醒來過,他的元神和肉身俱損嚴重,尤其是元神已到了崩潰邊緣,太覺星君曾推算過,說太子命中有劫數,唯有等待天命之機緣,方才會有醒來的可能。”

清和頓了頓,垂眉躬身朝玉晴作了一個大揖道:“下仙得知寶靈仙子能醒過來,是感到萬分欣喜,說明太子殿下他亦有救的可能,寶靈仙子若是多在他身邊陪陪他,多和他說說話,說不準太子殿下會開心點的,請寶靈仙子莫怪罪下仙多言,下仙是為了殿下好。”

玉晴心中明瞭,這一夜的患得患失算是塵埃落定,蒼靈沒離開,至少還在她身邊。

“我還想知道我被綁到血池之後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可否告知我?問玲瓏,她說不清楚。”

清和想了想,繼續稟道:“待下仙取來太子殿下的乾坤鏡,可將當時所發生的情形展現給仙子看。”

他雙手抬起,手掌朝上,掌心仙光一現,一面玄色光面鏡在他掌心上懸浮旋轉著,鏡子的背面覆蓋著精緻的符文和紋路,閃爍著微光,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此鏡可以對映出世間萬物的真實面貌,能夠穿透時間和空間的障礙,讓人窺見過去和未來。”

乾坤鏡從清和雙手掌心裡飛出,自行懸於空中,鏡面瞬間閃出金光,隨即開始呈現出一幕幕觸目驚心的畫面。

那一夜蒼靈帶三千仙兵去妖界搭救她,蒼靈與妖王玄冥一起對付封相,然而魔血劍用了她的神魂祭祀,變得太過強大,召喚出無數的魔族傀儡,兩人難敵魔血劍的攻擊,幸得玄池星君及時相助,帶領仙兵一起攻打魔族傀儡,在危急時刻玄池星君捨身救了蒼靈。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當真這麼切實看到玄池魂飛魄散的情形,玉晴的心臟還是狠狠揪了一下,她的視線迷迷濛濛,長長的睫羽上掛著幾滴淚珠,晃悠悠跌落下來。

原來玄池是因這樣而殞命的。

然而鏡子裡出現的接下來一幕,令玉晴震驚,她無法相信自已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玄冥將蒼靈和她救下之後,將自身的混沌之氣全數輸給了她,自已卻魂飛魄散,如一片白白的雪花輕輕地消逝於茫茫天地間。

“當初你走了,讓我獨活,可我不想獨活了。”

“我本該離開這世間,是你用生命救了我,如今我把命交還於你,這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混沌之氣,我早該還予你了。”

“這回,我想換你獨活,讓你來想我。”

他說的這些話,一字一句,令她刻骨銘心,痛徹心扉。

一切發生的如此意外,使玉晴覺得自已就像一片凋零的落葉,被暴風雨隨意吹打和蹂躪。

玄冥,對玉晴來說,既是個陌生人卻又有特殊的存在意義。雖然他把她擄走到妖界,卻沒有傷害過她半分。是玄冥告訴了她的前世是誰,讓她瞭解自已的來歷,讓她更想去了解她的前世洛音真神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從沒想過自已之所以能夠活下來,是玄冥拿他的命換來的。

他與洛音真神的過往雖已成為浮光掠影,即使是旁人看了都會鐫骨銘心,更何況玉晴身為洛音真神轉世,她的心緒更是無從訴說。

如今她體內是不是有他內息存在?這樣是否代表他們之間永遠有斷不掉的千絲萬縷,這是不是玄冥想要的結局?就猶如是生生不息的傳遞,是殘缺朝向圓滿的遷徙,是圓滿不可抵達的困惑和與之同來的思與悟,是永無終途的慾望,因此,一切塵世之名皆可磨滅,而玄冥卻可以永遠存活在她肉身裡和心靈裡。

現在的玉晴,疲憊的臉色上透著一股子死灰之色,猶如隨波逐流的浮萍,沉靜在茫茫大海中,永遠看不見未來,滿是迷霧,在歲月如水的波紋中 ,沒有生命的力量,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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