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宋獻策計取洛陽
“先生醒了？”沈宸荃見宋獻策睜開眼，把湯藥碗遞給一旁的親兵，“箭雖扎的深，卻未傷到臟腑，也算先生福澤深厚！”
見宋獻策一臉茫然，沈宸荃笑道，“本官乃大明兵部尚書、內閣大學士，兼督師山西、陝西、河南軍務沈宸荃。”
“見過沈閣老！”宋獻策心下一驚，慌忙起身施禮，又被沈宸荃攔住。
“先生有傷在身，切不可輕動！先在虎牢關將養一陣，待身子好些了，本官自會派人護送先生去南京面聖。”
宋獻策聞言，沉默很久，“草民跟隨闖王，逼死了崇禎皇帝！”
“今上有言，百姓沒飯吃，才造大明的反！”沈宸荃拱手向天，“逼死先帝的乃是李自成，我大明只誅首惡，與旁人無關！”
“只要不是反覆小人，我大明一視同仁，開城納降者重賞，有功者如劉文秀、李定國，皆已封爵！”
隨後又看向宋獻策，“陛下求賢若渴，以先生之才，必得重用！”
“咳咳！咳咳！”宋獻策想坐起來一些，牽扯到傷口，猛咳一陣，角落處清洗面巾的二丫頭慌忙過來將他扶住，靠在了自已身上。
喘勻了一口氣，宋獻策才問，“不知沈閣老手中番薯可還充裕？”
沈宸荃被問的一頭霧水，卻也如實答道，“湖廣今春種的番薯豐收，足夠百姓果腹。朝廷以棉布、鹽巴從百姓手裡換來很多，都運到了河南開墾田地，還算充裕。”
“草民無功，不敢恬顏面聖，願獻洛陽！”
……
卻說陝西、山西大旱，餓殍遍野。
李自成退回陝西后，糧餉難以為繼，不得已背棄了三年免徵的諾言，開始徵收田賦。
即便如此，依舊難以養活數十萬大軍。
想追贓拷餉，發現但凡有些餘糧的，早就被他拷打個遍。
明軍扼守南陽、虎牢，更是讓順軍有銀子也買不到糧，最終只得下旨，軍中每日兩餐，一稀一干，並且限量。
袁宗第所部，流民已經佔了半數，從快要餓死到有口飯吃，原也知足。
無非是多喝涼水少運動，不守城時都躺著。
這日正守城，忽見遠處煙塵蔽日，又是明軍騎兵前來耀武揚威！
“總爺，您說這明軍日日來，不得一天兩頓乾飯啊？不然怎麼吃得消！”
垛口前，一名眼窩深陷、顴骨高突的兵，轉身問旁邊一名瘦麻桿哨總。
那瘦麻桿哨總“嗤”地一聲，“你小子懂甚麼？俺聽說明軍一日三頓乾飯，吃剩了全扔！”
“哈哈哈！”垛口上的兵聽了都笑。
“爺真會拿我等弟兄取樂，糧食多金貴啊？怎麼可能吃剩了全扔？”那眼窩深陷的兵笑道。
話音剛落，便見明軍騎兵奔到虎蹲炮射程外，每人丟下一個袋子後策馬而去。
待煙塵遠去，一名掌旅來到近前，“張都尉有令，爾等隨我出城，去看看明軍搞什麼鬼！”
“是！”
“轟隆隆！”城門開啟，順軍出城來到那些袋子前。
眼窩深陷的兵開啟其中一個袋子後傻眼了，“總……總爺！是糧食！他孃的明軍真是吃剩了全扔！”
“糧食！是糧食！”
“這袋子裡也是，全是糧食！”
“哈哈！發達了，這麼多糧食！”
瘦麻桿哨總也傻眼了，他只是隨便一說，竟能是真的？
滿臉茫然地拿起一個番薯，放到嘴邊想試試這東西能不能吃，卻被那掌旅一鞭子抽翻在地！
“你他孃的不要命了？明軍會好心給咱送糧？不怕毒死你就吃！”
嚇得瘦麻桿哨總渾身一個激靈，慌忙丟掉手裡的番薯。
這時，卻見那眼窩深陷的兵湊上來道，“總爺，要不揹回去給城裡那些快餓死的人吧，好歹做個飽死鬼！”
瘦麻桿哨總一想也是，毒死總比餓死好受些，就讓麾下弟兄每人扛回去些。
如今洛陽城裡，滿街的餓殍，這一哨順軍把肩上袋子隨便往地上一丟，“明軍送來的毒番薯，想死的痛快些，便來吃！”
立刻有數不清的餓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著爬了過來，抓住番薯後就往嘴裡送，流著眼淚，嘴角卻也帶著笑。
瘦麻桿哨總搖頭嘆了口氣，為了這些餓殍，他手下弟兄浪費了不少力氣，得趕回營帳裡躺著，否則夜裡餓醒會很難熬。
一路腿腳輕飄飄地回了軍營，進了帳中，便見士卒們早就整齊地躺了兩排，給他留好了位置。
“總爺！不好了，不好了！他孃的虧大了！”
翌日清晨，瘦麻桿哨總正在喝涼水，便見手下幾個兵慌慌張張進帳。
見哨總自顧喝涼水，眼皮都沒抬，那眼窩深陷的兵急道，“總爺！吃了番薯的那些餓鬼沒死，抓著弟兄們千恩萬謝，他孃的虧大了，番薯沒毒！”
“噗！”
瘦麻桿哨總一口水噴出，勒緊腰間麻繩就往外跑，“都他孃的愣著幹嘛？出城搶番薯！”
呼啦啦！
一群兵跟著狂奔出城，把剩下那些袋子都給扛了回來！
又鬼鬼祟祟藏起來準備省著點吃，哪想到當日，明軍騎兵再次丟了上千個袋子離去！
這群兵在瘦麻桿哨總帶領下，連續出城扛袋子，又把番薯掰掉一個角給城裡餓殍試毒。
這一回再也瞞不住了，明軍每一次丟番薯，必會引來順軍爭搶！
從一稀一干喝涼水，變成了每日兩頓乾飯，手裡拿著番薯邊吃邊溜達。
好日子持續半個月，明軍忽然不來了！
洛陽城裡流言四起，士卒皆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這算是當的哪輩子兵？撿明軍不稀罕吃的番薯當成寶，夜裡屁聲不斷，營帳裡能燻死個人！”
“燻死總比餓死好，如今想吃番薯，明軍都不給了！估計那些番薯都丟給流民了！”
“俺聽說，明軍吃的都是精米，不吃番薯的！幾個人頭就能換座宅子，幾輩子吃喝不愁！”
“這他娘倒了八輩子黴，被抓來當大順的兵！”
“噓！你他孃的不想活了，莫要牽連我等！”
……
流言愈演愈烈，最終傳到了袁宗第耳朵裡，氣的他“唰”地拔出刀，一刀削掉案角！
“蔡喬每日來城下耀武揚威也就罷了，如今竟敢亂我軍心，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