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強中自有強中手
洛陽城內的流言持續了近半個月，方才接近平息，順軍士卒彷彿認命一般，每日除了守城，便是在軍營裡躺著。
可不待袁宗第鬆口氣，明軍又來丟番薯！失而復得的順軍士卒，心底不甘迅速滋生。
“報！將軍，張都尉緊閉城門，不許士卒出城撿糧，長夏門前已經聚集上千人！”
“他想激起譁變嗎？立即開啟城門，放士卒撿糧！”待親兵下去後，袁宗第環顧左右，“傳令！軍中一日三頓，兩幹一稀，連吃三日！”
“幾位將軍擇選可靠之人，每日攜空麻袋去潼關，裝土運回糧倉，敢擅自拆看軍糧者，斬！”
“領命！”帳下眾將躬身領命。
“來人！持本將軍手疏，飛馬去太原催糧，遲了怕是潼關不保！”
“是！”
待帳內眾將散去，袁宗第與劉體純密語道：“兩幹一稀，只能吃三天。再多的話，支撐不到太原糧草運來，洛陽就要斷糧！三日後，把糧官換成個短命鬼！”
“果毅將軍可率領本部士卒，分批進入北邙山，切記每次出城人馬不可過多，要避開明軍暗探！”
“本將會親提大軍駐偃師，務必全殲蔡喬騎兵！不把明軍打疼一次，這種伎倆防不勝防！”
“標下領命！”劉體純也知道事情嚴重，拱了拱手，便下去安排。
按說袁宗第不愧為一員良將，及早識破宋獻策計謀，應對也算得當。
只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一計還比一計高！
三日後，蔡喬率軍行至北邙山角，見山中無鳥鳴，心中驚疑不定，便傳令停止行軍。
恰在此時，忽聞三通鼓響，順軍伏兵盡出！
劉體純見明軍騎兵警覺，怕跑了蔡喬，只能率軍提前自山中殺出。
偃師袁宗第見了信炮，也引兵殺來。
“好心為汝送糧，卻設伏兵圖我！”蔡喬見了，指著劉體純破口大罵，“忘恩負義之輩、反叛朝廷之賊，本鎮若逃得此劫，早晚殺汝！”
說著一揮令旗，明軍騎兵立即丟下身上麻袋，調轉馬頭，後隊變前隊策馬狂奔！
按理說騎兵調轉馬頭，戰馬尚未跑起來時，極容易被步卒圍住用長槍戳下馬。
尤其是前隊尚未跑開，後隊便只能擠在原地等待。順軍若賣力追趕，至少能留下後隊，順帶射殺不少明軍。
偏就有那眼尖的驚撥出聲，“炒黃米！是炒黃米！”
李自成多次拖欠軍功賞銀，所謂的“軍功”早就成了望梅止渴，哪有炒黃米實在？
順軍士卒狂奔到近前開始爭搶，瞬間亂作一團，劉體純根本喝止不住！
待袁宗第領兵趕來，見劉體純所部並未纏住明軍騎兵，反而在搶糧，便知道要壞事。
果聽一聲炮響，蔡喬再次率領騎兵殺回，戰馬奔騰如山洪滾滾！
劉體純所部大亂，敗兵扛著炒黃米袋子奔向後軍，將袁宗第陣型也衝得七零八落。
袁宗第見蔡喬只有三千騎兵，號炮連響、令旗急揮，整軍再戰。
幸虧他中軍皆是南征北戰的精銳老卒，雖亂不慌。三五成陣，或舉團牌遮擋同袍，或揮舞長刀斬馬蹄。
順軍起家之初，靠著騎兵躲過了明軍無數次追剿。雖說如今落魄了，戰馬掉膘無法上陣，一兩千騎兵袁宗第還湊得出。
見蔡喬騎兵已經被中軍抵住，馬勢緩了下來，當即命順軍騎兵從後陣繞出，衝殺過來。
卻在此時，隆隆的馬蹄聲再起，山角處轉出不下五千明軍騎兵，大纛上打著幾個大字，“大明金山伯侯”。
隨著侯承祖這五千精騎加入戰團，袁宗第再也支撐不住，更見遠處煙塵四起，必是明軍步卒方陣。
連忙率領所部狼狽退往洛陽，沿途不斷有士卒偷偷離隊，嚮明軍投降。
被蔡喬和侯承祖一路追到洛陽時，所剩人馬不過三千之數。
進了洛陽，袁宗第急令士卒關城門，卻許久未聽城門響。
急回頭一看，便見守城士卒爭相出城投降，明軍已經到了城外。
袁宗第只好率領這三千兵馬從西側麗景門出城，去投奔潼關馬世耀。
且說蔡喬、侯承祖等人將洛陽之兵看押在軍營，派人四處把守戒備，便迎沈宸荃、宋獻策車駕進城。
沈宸荃喜騎馬，卻因遷就宋獻策傷勢未愈，與其同乘。
聽聞袁宗第逃向洛陽，只擒了劉體純，便要命人追擊。
宋獻策搖頭道：“不可追也，追之必敗！”
“此時不追，恐怕會坐失良機！”沈宸荃猶自不甘。
“袁宗第尚有騎兵千餘，逃入潼關不難。”宋獻策勸道，“關內數萬流民，若那馬世耀接引袁宗第入關後，將流民放出，我追兵殺是不殺？”
“若不殺，被流民衝亂陣型，必敗！若殺，李自成必會宣揚明軍殘暴嗜殺，失了民心，這秦晉之地取是不取？”
“況且傳揚開來，一旦流民懼怕，不敢出潼關逃向河南，怕是會亂了陛下的大計！”
沈宸荃先是驚於宋獻策的智計，繼而又略顯困惑。
宋獻策見了，便笑道：“若草民所料不差，陛下是在放李自成的血，採用的乃是蠶食之策！”
“此時若奪下潼關，李自成如鯁在喉，必會起大軍與我拼命！屆時懷慶府清軍渡河夾擊，我軍縱使不敗，也會元氣大傷！”
“可每日從潼關跑出千八百個流民到河南，李自成至於拼命？”
“等到一年後，李自成發現山西十室九空、田地荒蕪，兵源、糧餉不繼，再想拼命也晚了！大軍開拔人吃馬嚼，他拿什麼拼？”
沈宸荃聞言，深感佩服，當下揖了一禮，“先生之智，我不如也！”隨後又道，“本官這就傳令，加固城牆，將順軍堵在潼關之內、清軍擋在黃河以北。”
話音剛落，宋獻策又道：“若大明在李自成身邊埋了暗子，或有將領為內應，草民倒是可以將潼關送到明軍手中，而不被李自成察覺！”
說完，宋獻策緊緊盯著沈宸荃，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就算李自成下旨要殺他，牛金星在其中也必有參與，身份更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