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坐在城際公交車上,想起我的姐姐,我不禁淚目。一個接近古稀之年的善良的女人,難道被命運詛咒過?我真恨我沒有一支妙筆,把她的前半生寫下來,去質問蒼天:她這是得罪了誰?是誰給她下了詛咒?《被命運詛咒的女人》就是我含著淚敘述我姐姐的大半生經歷。

第一章出生

津浦鐵路西一個村子的西南角有一座四合院。一九五五年秋天,從東廂房裡傳來女人壓抑的小聲痛哭叫喊,同時伴著一個老女人的急呼:“廉官兒他娘,用力,都一天一夜了,再生不出來,孩子可就沒命了啊!”

被喚作“廉官兒”的是我大哥,因為生下來額頭上有一個月牙形的胎記,比包公的胎記偏右了一點。我爺爺希望我大哥長大了做個像包公那樣的清官,所以給他取小名叫作“廉官兒”。

將要出生的是我的姐姐。大哥比姐姐整整大了八歲,中間還有個二哥。

一個星期前,二哥得了急病,發起了高燒。

奶奶說:“擱在腋下捂一捂,出點汗就好了!”

我娘懷著七八個月的身孕,抱著四歲的二哥只是哭,不敢違抗奶奶的命令。

我的奶奶神神叨叨,她嫁過來頭兩胎都死了。死孩子被我爺爺用揹簍揹著扔到亂葬崗子被野狗撕咬分食,屍骨無存。我的奶奶受了刺激。

三幾年鬧土匪,土匪把我不滿一歲的二叔抱走,要我們家拿錢換人。

寒風中,不滿一歲的二叔不停地哭嚎,鼻涕眼淚抹得滿臉都是,兩隻小手拼命抓撓,想掙脫賊人的懷抱,可是凶神惡煞的土匪把我二叔緊緊箍在懷裡,連打帶搡,不耐煩地等著贖金。

家裡雖然有一百多畝地,聽我娘說一大畝等於三畝,大概有三百畝。我不明白怎麼算的。可是有地不代表有錢啊!

我老爺爺痴迷土地,年輕時帶著糠菜窩窩去做買賣,掙了錢不捨得吃不捨得喝都買了地,臨死前拉著我爺爺的手說:“死也要守好家裡的地!”

我爺爺完美遺傳了我老爺爺對土地的痴迷,遲遲不肯賣地贖我二叔。

我奶奶哭著乞求爺爺:“小巖他爹,求求你按他們的要求趕快湊錢,小二這麼小,再晚了就沒命了。”

我奶奶哭求著,差一點跪下了。

“你以為我不急啊,可是家裡沒有那麼多錢,我們得賣地!”

“命還比不上地嗎?你趕快找買主啊!”

“我找了,那些人精,知道我們急需用錢拼命壓價,都快趕上白菜價了,唉!”

“那怎麼辦?不行你到兩個姑姑家借一點,再把我的首飾都拿去當了,少賣幾畝地,你快點吧!”

我奶奶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沒睡了。

兩天過去,我二叔已經哭得喘不上來氣了,土匪只想弄到錢,也不想傷及性命,看我爺爺實在拿不出索要數目,又降了降。最後,我爺爺七拼八湊弄到了錢贖出我二叔。我二叔被抱回來已經快斷氣了,治好也落下了嚴重的氣管炎,最後發展成癆病。

我奶奶又受了刺激,有點神神叨叨。

因為我奶奶神神叨叨,家裡人都不敢惹著我奶奶,可是我娘剛嫁過來不瞭解,因而不愉快的事難免發生。

有一次,我娘早早起來給一大家子人做早飯。我爹喊我娘:“給我端洗臉水來。”我娘正忙,隨口說了一句:“看我忙得像個陀螺,你躺床上不起來,不能自己端啊!”

這句話可捅了馬蜂窩了,我奶奶摟著我小姑姑躺在床上也沒起來,以為是數落她,爬起來就跑了。

大家分頭去找,一直找到傍晚也沒找到,最後被鐵路上的工作人員送了回來。來人對我爹說:“你娘跑到鐵路壕子裡,後來爬上鐵路想撞火車,可別讓她亂跑了。”

我爹急眼了:“我X你奶奶!”

一膀子把我娘扛到香臺子上,我娘被摔得頭破血流。從此,我娘對我奶奶唯命是從。

我娘聽了我奶奶的話,真的把我二哥放到腋下捂著。可是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重,高燒不退,精神萎靡,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娘,廉官兒他弟弟越來越燙,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給他喂點水吧。”

“娘,喝不進去了,喂的都吐出來了。”

“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娘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抱著我二哥默默流淚,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最後二哥走了,我娘動了胎氣早產了。

我奶奶急得跺著小腳在院子裡高聲叫罵:“奶奶個X的,我這是什麼命呦,剛送走二孫子,肚子裡這個又趕著往黃泉路上去,哎喲,我的老天爺唉!小廉官兒他娘,你還有口氣兒就給老孃使點勁兒,把肚子裡的生出來,別管他是死是活,不然你可就沒命了啊!啊!”奶奶跺著一雙小腳哭天搶地。

我爹被我奶奶哭得慌了神,搓著手走來走去。剛才還在院子裡吵吵鬧鬧的叔叔姑姑們,嚇得像驚飛的麻雀,躲得要多遠有多遠,只有我大哥坐在東廂房門口,雙眼裡蓄滿了淚水,望向緊閉的屋門。一向被稱為小諸葛的爺爺一下子也失了方寸。

眼看就要一屍兩命,我姥娘趕來了,抱著我孃的脖子哭喊道:“大妮,你走了我怎麼辦?你想想你爹、你娘!廉官兒他奶奶,給弄點紅糖水來。”

我姥孃家在我們鄰村,兩個村相隔不遠,站在我家院子外面大聲一咋呼,姥娘甚至都能聽得到。我姥孃家是她們村的富戶,家裡有一兩百畝地。我老姥爺是津浦鐵路工人,後來殉職了。我姥爺頂替我老姥爺也成了鐵路工人,用我老姥爺的撫卹金在我們鄰村買了地。我老姥娘不放心身為獨子的姥爺,舉家遷了過來。

我姥爺和我姥娘成親好幾年沒有喜訊,我老姥娘盼星星盼月亮盼不來孫男娣女,指著我姥娘就罵:“你要能給俺生個鞋底子大的女娃,俺死也瞑目了!”

後來,我姥娘真生了個鞋底子大的女娃,就是我娘。我娘生下來可是成了一家人的心尖子。我老姥娘得償所願,拿我娘寶貝得不行,我娘長得實在太好看了:雪白的面板,水汪汪的大眼睛,簡直就是童話故事裡的白雪公主。

聽我娘說,有一次,我姥娘抱著我娘去走孃家,我姥爺追過去,二話不說抱起我娘就走,一邊走一邊嘟囔:“你還怪好哩,懷裡抱著個軟軟乎乎的小糰子,讓我在家裡胡亂抓撓!”

家裡有了好吃的,往我娘嘴裡塞,好看的穿在我娘身上。我娘三歲那年過年時,姥孃家煮了肉,一家人都爭著往我娘嘴裡塞大白肉,我娘吃撐了,吃傷了,再也不想吃肉了。我娘就是我姥孃家的心頭寶,現在所說的白富美啊!

我姥娘給我娘喂下了一碗濃濃的紅糖水,聲嘶力竭地呼喊:“大妮……”,姥孃的呼喊可能激發了我孃的小宇宙,我娘拼盡全力,生下了我的姐姐。

“謝天謝地,終於生下來了!”產婆抹著冷汗驚喜地高呼。

我奶奶停止了哭嚎,顛著小腳跑過來,剛剛停止的哭聲又響起來。“廉官兒她娘,你醒醒啊!”

“親家,我閨女昏過去了,過一會兒就好了。你別哭了。”我姥娘讓我奶奶嚎得心裡像貓抓似的。我奶奶抹了抹眼淚,看到沒動靜的我姐,對著門外喊到:“老大,你快去找個揹簍,鋪上點麥秸。”

“娘,生的是男還是女。”

“是個女孩。不管男女,都跟我們沒有緣分,你揹著扔到亂葬崗子去吧。”

我爹聽後怔住了。前幾天剛把二兒子埋掉,才過了不到十天,又要把剛出生的女兒扔掉,心腸再硬也受不了。我爹像石化了一樣,眼淚順著臉頰洶湧而下。任憑我奶奶喊叫沒有回應。

我大哥看到事情不妙,對著屋內大聲喊道:“娘……”

我爺爺找來了揹簍,鋪上麥秸,做好了扔死孩子的準備。

東廂房內,產婆顧不得擦一擦臉上的冷汗,用軟軟的棉布擦了擦我姐的鼻子和嘴巴,提著我姐的兩隻小腿,讓我姐頭朝下,對著我姐紅紫的小屁股輕輕拍打兩下,沒有動靜。

我姥娘覺得產婆不捨得使勁,朝著小屁股啪啪兩下。

“啊,啊”我姐發出貓一樣的兩聲。

“活了!”產婆長舒一口氣。“活了!”我姥娘開心地喊道。

“我有妹妹了!”我大哥興奮地一下子跳起來。

我爹抹著眼淚抱起我大哥轉了個圈。我爺爺把揹簍使勁一扔,又用腳狠狠踢兩下,揹簍骨碌碌滾到角落裡。這個揹簍背過他五個兒女和一個孫子,他再也不想揹著揹簍去扔死孩子了。叔叔姑姑們開啟藏匿的門跑出來。院子裡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

我奶奶的眼睛沒見明媚,嘆了口氣給我姐穿上小衣服:“這孩子太賴巴了,不知道哪一天……”我奶奶看了我姥娘一眼沒再往下說。

大家剛才的興奮勁像在火焰上澆上一盆涼水,瞬間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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