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在想誰?是在想秦國夫人嗎?”

沈雲綰看著姜重吾神色變幻,想起淮安大長公主給自己講述過的往事,幽幽道:“在姜大人心裡,秦國夫人辜負了你的心意,琵琶別抱,為了榮華富貴,選擇了比她大十幾歲的齊國公。甚至,曾經的鄭家嬌女甘願作續絃。”

沈雲綰只是訴說便止不住心痛。

她當真為秦國夫人不值。

“放著年貌相當的愛人,轉投到另一個更有權勢的男子,若秦國夫人是這種女子,當初,你又怎會為她動心?難道是你眼盲心瞎嗎?”

“這倒也沒錯。你就是眼盲心瞎。”

沈雲綰自問自答。

她的目光如同最凌厲的刀鋒,冷冰冰地盯著姜重吾,目光似是要將他凌遲一般。

“你為了可笑的自尊,諸多疑點你都視而不見。也是,只有讓秦國夫人背下負心的罪名,你才能將自己偽裝成受害者,心安理得的用她來交換自己的前程。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盡在掌握。哪日心中不平,還可以報復她的血脈之親,多麼好的美事。”

“謹王妃,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隻言片語。但我可以告訴你,當初我無愧於心。”

姜重吾面對沈雲綰的奚落,神情又恢復了以往的沉穩和淡漠。

“無愧於心?好一個無愧於心。”

沈雲綰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

“當初淮安大長公主告訴過本宮一件往事,用來酬謝本宮。當年,秦國夫人誤入齊國公府的賞花宴,她原是陪著表姐妹一起去的,沒想到齊國公卻藏身於齊家後花園的閣樓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明豔無雙的少女,讓齊太夫人幫他去鄭家提親。”

聞言,姜重吾深深地皺起眉,目光掀起了一道巨浪:“什麼?”

“你不知道?”沈雲綰髮出一聲譏笑。

“先帝靠著鄭家坐穩了皇位,第一個清算的就是有著從龍之功的鄭家,若大家族,就只剩下了太后娘娘和秦國夫人兩個女子。這個時候,齊國公仗勢逼娶,若是你,姜大人,你會如何選擇呢?”

姜重吾握著酒盞的手指重重一顫,一個不穩,酒盞傾灑在桌上,瞬間便打溼了面前的畫作。

姜重吾神色劇震,連忙抬起袖子去擦畫作上的酒漬……

然而,有一個人比他動作更快!

沈雲綰一把撈起畫作,在姜重吾震驚的目光中將畫作撕成了碎片。

紙屑紛紛揚揚地落下,猶如白雪紛飛。

“你做什麼!”

姜重吾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顫抖著彎下身,想要去撿地上的畫.。

“你灑了酒杯,毀了畫,證明天意如此。”

沈雲綰冷冷地盯著姜重吾的動作。

“其實當初,你只要肯查,未必查不出來。只不過,你只顧著緬懷你那可笑的自尊。也是,姜家祖上雖然輝煌過,可到你祖父這一輩,早已沒落,而你,是姜家唯一一個成器的子弟。你自視甚高,可卻無人賞識。即使高中狀元,因為沒有前輩提攜,也只能做冷板凳。”

“一個齊國公,足夠讓你自尊破碎了。”

沈雲綰深諳什麼是殺人誅心。

“你怨恨秦國夫人辜負你。可鄭家當年風雨飄搖,皇后和太子也搖搖欲墜,你讓秦國夫人如何選擇呢?”

“當年齊國公或許察覺到了秦國夫人並不願意這樁婚事,直接從宮裡求來了賜婚的聖旨。倘若秦國夫人找到你,要求你拋棄一切跟她私奔,姜大人,你會答應嗎?你願意為了秦國夫人拋棄你姜家祖上的榮耀嗎?”

沈雲綰走到了姜重吾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秦國夫人就是太善良了,主動替你做出了選擇。不,以她的聰慧,怎會不知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與其被辜負,連唯一的真情和歡樂都蒙上陰翳,不如自己去做絕情的那個人,這樣,也不必去賭一個未知的結果了。”

沈雲綰心底一酸,再也控制不住眼裡的淚水,一滴透明的珠淚墜落在地上,打溼了姜重吾剛拼好的畫作。

姜重吾的唇邊流露出一絲苦笑,顫抖著站起身,將桌上的半壺酒倒進壺中,香醇的佳釀卻比前一刻更苦了,苦的姜重吾眼角微溼。

他知道謹王妃的話不可能作假。

淮安大長公主不可能說謊。

不,是因為那的確是她會做出來的選擇。

往事翻新,姜重吾直到這一刻方知當年的自己有多荒唐。

捫心自問,若是她拋下一切來找自己,自己真的會答應隨她隱居山林嗎?

姜重吾無法欺騙自己。

他不可能拋下家族,那又憑什麼要求靈蘊如此呢。

“你現在覺得痛徹心扉?可是你的痛比起秦國夫人,恐怕連千百之一都沒有。姜重吾,當年,秦國夫人為什麼會難產而亡?為什麼齊國公曾經真心求娶的人,後來會棄之如敝履,本宮不信,你會全然不知!”

沈雲綰直視著姜重吾,眼底冰芒閃爍,等著對方的答案。

“謹王妃,是我對不起靈蘊。”

姜重吾慘笑了一聲,那一瞬,尚且烏黑的頭髮瞬間變白,就連眼角的紋路也逐漸變深,那個有著林下之風的男子,這一刻,終於成為了一個跟他真實年紀一般的老人。

一瞬白頭!

沈雲綰眯起了明眸。

是什麼樣的錯事才會讓姜重吾懊悔的一夕白頭?

“靈蘊跟我索要當初贈我的信物,那一天我們便恩斷義絕。偌大的京城,想要見上一面也難。何況……”

姜重吾今日始知,自己一路高進、前程似錦,並非出自太后想要封口的用意,也並非出自靈蘊的內疚,只是因為那個心思剔透的女子,對昔日愛人的祝福。

因為靈蘊瞭解自己的報復,一直希望自己學有所用,能夠造福蒼生社稷。

自己也的確如同承諾靈蘊的那樣做到了,此生,他姜重吾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妻兒,有愧的……只有靈蘊,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也還不清……

姜重吾捂住了心口。

“後來在靈泉寺,我跟方丈約好辯經,沒想到卻撞到了前來燒香的靈蘊。事有不巧,我與她在亭中說話,齊國公前來接妻子回府,兩廂便撞到了。”

“然後呢……”

如果僅僅只是涼亭中的一幕,或許,還不會讓齊國公做出那麼多禽獸不如的事。

可以說,秦國夫人就是被齊國公長期精神虐待才會難產而亡的。

“後來齊國公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我跟靈蘊有過一段情緣,居然找我質問,靈蘊腹中的骨肉是不是我的。”

沈雲綰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裡已經預知了答案。

她的手指搭在桌子的邊緣,骨節用力到泛白。

“你汙衊了秦國夫人?”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姜重吾承認了自己的卑鄙。

曾經,在得知靈蘊的死訊之後,他也為此後悔過,可是,他更想看著齊國公沉浸在被妻子戴了綠帽的痛苦中,讓齊國公也嘗一嘗自己受過的煎熬和折磨。

果然如此。

沈雲綰流露出不可名狀的悲憤。

她的手指竟生生地從桌子上摳下了一塊木屑,哪怕尖厲的木刺扎到了肉中,沈雲綰卻不覺得疼。

她緊緊咬住嘴唇,半晌,露出無盡嘲諷的笑容,只是一雙眼睛卻充斥著濃濃的悲傷。。

“婦人以一夫終,外畏公議,內顧名行。男十色不謂淫,女過二便為辱。苦矣,身之女矣!”

說完,她沒有再看姜重吾一眼,而是轉身往屋門的方向走去……

這個答案,是沈雲綰最不能接受的。

那樣明珠玉露一般的女子,最後竟死在了汙名之中,上天何其不公!

蕭夜珩說得對,就算姜重吾日後都活在痛苦之中,可他的懺悔難道能讓秦國夫人復生嗎?

沈雲綰方知自己來這一趟,果然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結果。

“謹王妃,我想去靈蘊面前,跟她賠罪。”

在沈雲綰即將離開的那一刻,姜重吾將人叫住。

“懺悔?不必了。如花美眷,嬌妻愛子,高官厚祿,你的懺悔有用嗎?”

沈雲綰露出一抹冰寒的笑容。

“姜重吾,承認你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就這麼難嗎?”

說完,沈雲綰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屋外大雨傾盆,翠屏舉著傘,擔憂地看著謹王妃。

屋裡頭,王妃跟姜大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小,翠屏又不敢去聽牆角,因此,對於裡頭髮生了什麼,翠屏半點不知。

她無從猜測,究竟姜大人說了什麼話,才會讓王妃這樣難過。

難道王妃今日見姜大人的效果並不理想嗎?

還是說……

翠屏心裡頭“咯噔”一下,心中浮上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姜大人要將這幅畫散播出去吧?

這個老賊!

“翠屏,帶我去鄭家的墓園。”

沈雲綰說道。

“王妃,您剛剛說什麼?”雨聲太大,翠屏剛剛又分神了,並未聽清楚沈雲綰說了什麼。

“算了。”

沈雲綰苦笑了一聲:“回去吧。”

她現在特別需要蕭夜珩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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