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天空仍是沒有放晴的跡象。

滂沱的暴雨中,蕭夜珩將自己裹在蓑衣內,儘管頭上有斗笠罩著,臉上的銀質面具卻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浸溼,睫毛上的雨珠更是將落未落。

“王爺,我們現在已經出了京城,您確定沈姑娘會走這條路嗎?”孟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蕭夜珩心裡也沒有任何把握,只能依靠著直覺在暴雨中奔襲:“紫竹呢?”

“王爺您忘了,紫竹沒有照顧好沈姑娘,犯下大錯,被您送去了戒律堂。”孟池小聲提醒。

蕭夜珩的心神一直繃著,全靠孟池提醒才想起這一茬。

他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突然道:“往江南的方向走,注意這一路有沒有民居。”

……

沈雲綰的身體一半是冰,一半是火。她的身體就像是一葉在狂風巨浪裡顛簸的小舟,隨時都有著傾覆的危險。

數不清電流從她的經脈上一寸寸刮過,不知過了多久,沈雲綰的手指動了動,她想要醒來,眼皮卻有千斤重。

直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撲入了鼻端。

幾度死裡逃生的經歷讓沈雲綰的自我保護機能一瞬間開啟,她從睡夢中驚醒,腦海裡霎時間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是有人按著她的腦袋用力撞到了牆上。

沈雲綰痛苦地蹙起眉,突然一雙明眸掙得極大,迤邐的眼角如貓般睜圓。

只見門口的方向,一頭皮包骨頭的惡狼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兩隻獸瞳發出幽幽的綠光。

看到自己醒來,它衝著自己的方向兇狠地齜了齜牙,腥臭的涎水滴在地上,匯成了一汪水漬。

沈雲綰一動都不敢動,這頭狼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衝上來,為什麼……

她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在惡狼的後腿發現了一道嚴重的傷口,像是被捕獸夾夾過,露出森森白骨。

原來如此!

狼是很聰明的動物,恐怕就是因為這條傷腿,它才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自己。

巧的是,自己感知到危險後立刻從夢中驚醒,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想到這裡,沈雲綰動了。

她剛翻過身,這頭惡狼幾乎是在同一瞬朝她撲了過來,鋒利的獠牙對準了她的喉嚨。

沈雲綰無法開啟空間,只能徒手去擋。

幸好她的底子還在!惡狼撲過來的剎那,沈雲綰伸出雙手,握住了惡狼大張的狼吻,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充斥在鼻端,吸入肺部,讓她幾欲作嘔。

“嗷……”

惡狼用力掙扎,腦袋甩來甩去,沈雲綰支撐不住,身體被甩到了床下面,尾椎骨上傳來一陣刺痛,她咬牙忍住。

然而更痛的還是她的雙手,狼牙扎進嬌嫩的掌心,殷紅的鮮血滴落在地上,也更加激發了惡狼的兇性。

“嗷……”惡狼的利爪搭在了沈雲綰肩上,抓破衣裙,深入到肩膀。

沈雲綰的面色如霜雪般慘白,一雙明眸卻亮的驚人。

想她一代修煉天才,在前世讓多少人望其項背,若是死在狼吻之下,自己的那些對手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沈雲綰不甘心,她的雙腳死死抵在牆壁上,忍著肩膀和手掌的雙重劇痛,整個身體壓向惡狼,張嘴咬住惡狼的咽喉……

髒兮兮的毛髮塞進嘴裡,引起喉嚨的一陣噁心,沈雲綰此刻什麼都顧不得了,用盡全身的力氣,牙齒扎破惡狼的皮肉,直到一股溫熱而又腥鹹的血液湧進了嘴裡……

惡狼徹底被沈雲綰的舉動激發出了兇性,就連那條傷腿都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竟然一把將沈雲綰甩開,有著尖厲獠牙的狼吻咬向沈雲綰的脖子……

天鵝一般白皙、修長的頸項,馬上就會被咬成兩段。

沈雲綰滿身鮮血,理智漸漸渙散,在惡狼撲來的一瞬,她本能地舉手抵抗,卻任命地閉上了雙眼……

“雲綰!”

眼前的一幕讓蕭夜珩神魂俱裂,他的動作甚至快過了大腦,手中的長劍朝著惡狼擲去……

寒光湛然的長劍將惡狼紮了個對穿,竟是憑藉著一股恐怖的力道將它釘在了牆上。

“雲綰!”

蕭夜珩看也沒看死透了的狼屍,而是快步衝到了沈雲綰身邊,彎下身,抱起沈雲綰傷痕累累的屍體。

只見她雙目緊閉,面色雪白,身上的衣裙被鮮血浸透,黏在了身上,肩頭的布料碎成了一縷一縷,露出瑩白如玉的肌膚,烏黑的爪痕異常刺目……

蕭夜珩的雙臂猶在顫抖,他緊緊將人抱在懷裡,感受著胸腔裡緩慢的心跳,彷彿已經凝固的血液這才重新流淌了起來。

“來人,備馬車,立刻回京城。”蕭夜珩怒吼。

……

“大夫?如何?情況嚴重嗎?”

“這位姑娘失血過多,而且高熱不退,又被野獸撕咬過,能不能挺過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

“放屁!沈姑娘吉人天相,什麼叫挺不過今晚!”

孟池提起醋缽兒大小的拳頭,恨不得將這胡言亂語的大夫揍上一頓!

孟池言語粗俗,蕭夜珩卻罕見地沒有斥責他,墨眸之中寒意逼人:“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必須讓本王看到人還活著,否則本王一定讓你陪葬!”

沈雲綰睡了長長的一覺,她的身體從未這麼疲累過。

偏偏,耳邊總是傳來蚊子“嗡嗡”的聲音,讓她不得安寧。

誰呀?這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羽扇般濃密的長睫眨了眨,像是蝴蝶翕動著的翅膀。

“王爺,草民一定盡力。”大夫都要哭出來了。

沒想到,謹王仍不滿意,問題一個比一個難纏。

“她身上會不會留疤?姑娘家,若是身上有了疤痕,以後要如何嫁人!你立刻去找祛疤的藥膏,本王不想再看見這些礙眼的傷口!”

沈雲綰的肌膚如上好的綢緞一般,那幾道血窟窿在她的削肩上當真礙眼得很!

“王爺,草民只能保證會盡力救治沈姑娘,至於這疤痕,術業有專攻,草民不擅長此道,實在沒有法子!”

孟池一改從前的爽朗,在一旁陰冷地威脅道:“王爺是在跟你商量嗎?你自己不精通這些,你的師兄弟呢?他們也跟你一樣廢物嗎?”

大夫聽了險些苦笑。

雖然不知道床榻上躺著的姑娘是什麼人,但以謹王殿下對她的重視程度,自己的腦袋已經別在了褲腰帶上,何苦再去連累師弟們下水。

自己一個人來趟這場禍事就夠了!

沈雲綰聽到這裡,再也無法沉默下去了。

身為醫者,她最討厭的就是醫鬧了。

“夠了!生死有命,你們不要為難大夫了。”

沈雲綰語氣虛弱,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渴了十天一樣,嘶啞至極。

“雲綰,你醒了!”蕭夜珩墨眸一亮,深邃的目光浮上巨大的驚喜。

他雙臂用力,小心翼翼地將沈雲綰從床榻上抱起,像是抱著一個瓷娃娃。

一旁站著的婢女極有眼色地在沈雲綰的身後塞了一個石青色竹葉暗紋的大楹枕,讓她能夠舒舒服服地靠著。

蕭夜珩扶著沈雲綰靠在床榻上,原本清冷、淡漠的嗓音變得柔和至極,像是春風拂過水麵,蕩起的點點漣漪:“雲綰,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蕭夜珩,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裡有數,你不要再去為難大夫了。”沈雲綰說著,不小心扯到了肩膀上的撕裂傷,痛的她皺緊了黛眉。

蕭夜珩沒想到自己跟大夫的談話悉數被沈雲綰聽進了耳朵裡,神情帶著不以為意。

“身為醫者,他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若是沒有把你治好,自然該承擔後果。”

“蕭夜珩,那你知道身為醫者,最討厭的就是醫鬧嗎?明明大夫都已經盡力了,可是病人的親屬卻不依不饒,非要讓大夫償命。就算殺了大夫,死的人難道就能活過來嗎?”

沈雲綰被蕭夜珩理所當然的態度給氣笑了。

自己會遭受這場無妄之災,還不是拜蕭夜珩的屬下所賜!他卻怪到大夫頭上,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雲綰,不要隨便說‘死’這個字。”蕭夜珩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下。

剛剛沈雲綰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裡,那雙緊閉著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明媚和靈動,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慧黠、溫柔、堅毅、果決,哪怕是譏誚和冷漠。

這讓蕭夜珩的心頭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不是害怕身上的餘毒無人能解,而是不想從此失去她!

甚至,從不信佛的蕭夜珩不惜發下宏願,如果沈雲綰能夠醒來,他一定給法鏡寺的佛祖重塑金身。

期待成真,蕭夜珩不知有多欣喜,然而在沈雲綰這裡,自己的惶恐不安還不如一個大夫的心情重要。

“蕭夜珩,難道我不說‘死’這個字,就不會死了嗎?你被萬骨枯折磨了這麼久,不是早就勘破了生死嗎?”

沈雲綰髮現蕭夜珩這個人雙標得很,曾經林佛手不也對他束手無策嗎?

可蕭夜珩卻對林佛手很敬重,從無半分刁難,換了別的大夫,他就開始喊打喊殺,沈雲綰都要懷疑蕭夜珩是不是被哪裡來的遊魂給附體了!

“這怎麼能一樣!”蕭夜珩想也不想地說道。

“哪裡不一樣了?”沈雲綰諷刺地翹起唇,一時怒氣攻心,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本王身為男子,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就已經將生死拋之於腦後。你一個弱質纖纖的千金小姐,如何能跟本王一樣!”

孟池聽不下去了,壯著膽子插嘴:“沈姑娘,不論是王爺還是我,我們受傷是家常便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可你細皮嫩肉的,就是繡花針戳破了指頭,王爺都要心疼啊。”

“嗐!”孟池撓了撓頭,面龐浮上一絲可疑的紅色,他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跟王爺一樣,這不是關心則亂嘛!”

沈雲綰不料孟池居然給出了一記直球,不自覺地咬了咬櫻唇,怔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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