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明軒那副如喪考妣的神情,沈雲綰心裡痛快極了。

馬車上,她甜蜜的笑容宛如果酒般醉人。

“多謝太后娘娘幫我出氣。”

“這算什麼?”鄭太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哀家最恨負心薄倖之人。”

鄭太后說完,掀起馬車的簾子,掃了一眼外面。

建武帝弓馬嫻熟,沒有坐馬車,而是騎著一匹汗血寶馬,被御林軍簇擁著,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鄭太后放下了車簾,溫聲說:“雲綰,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哀家要謝謝你,願意幫皇帝治病。只是有一點,前朝、後宮你都不要牽扯太深。還有皇帝的病,盡力而為,你明白嗎?”

沈雲綰沒想到鄭太后會說這樣一番話。

太后娘娘的意思,分明不希望皇帝徹底好起來。

但想到蕭夜珩已是弱冠之年,沈雲綰似乎有些明白了。

如果建武帝一直是年富力強的狀態,那蕭夜珩就永無上位之日!都說天家無親情,沈雲綰終於懂了。

“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沈雲綰點了點頭。

……

沈雲綰跟著鄭太后進宮了一趟,不僅拿到了義安郡主的封號,鄭太后還賜了她食邑三百戶和京城中的一座宅邸。

此刻,站在富麗堂皇的宅門前,饒是淡定如沈雲綰,心頭也不由生出了一絲波瀾。

自己終於在這個時代擁有了一處屬於自己的住所,從今往後,不必再寄人籬下,也不必四處漂泊。

論起籠絡人心的手段,沈雲綰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和沈雲綰一樣激動的還有紫竹。

她一馬當先地推開了宅門,只見裡面立著一整塊雕刻著旭日東昇的漢白玉影壁,往裡面走,更是一步一景,亭臺樓閣,雕樑畫棟,無不美輪美奐。

“姑娘……不,郡主!”紫竹發現自己叫錯了,忙不迭地改口,“這座宅子可真漂亮。”

“回稟郡主,太后娘娘賜下的這座府邸以前可是公主府,不過陛下既然都同意了,就沒有人敢說您逾制。”

說話的人叫翠屏,是鄭太后賜給沈雲綰的,身上有著七品女官的官職。按說沈雲綰一個郡主,還沒有資格用女官,但翠屏是鄭太后賜下的,誰若是敢多嘴,那便是得罪了太后娘娘。

“翠屏,你回宮後,一定要幫我謝謝太后娘娘。”

本來沈雲綰是要親自進宮的,但鄭太后不想讓她提前參與到後宮的爭鬥中,因此格外開恩,由翠屏代替她進宮謝恩。

“郡主放心,奴婢一定會轉告給太后娘娘的。”翠屏說完,指著前面的一排院落道,“前面就是梧桐院,是您日後的起居之處,郡主請往這邊走。”

沈雲綰跟著翠屏一路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正院。

門口的婢女見到沈雲綰,齊齊屈膝:“奴婢參見義安郡主,郡主萬福金安。”

太后竟然幫自己連婢女都安排好了。沈雲綰笑容款款:“都起來吧。”

“多謝郡主。”門口的兩個婢女幫沈雲綰打起了簾子。

沈雲綰回身吩咐:“紫竹,翠屏,你們兩個在外面等著。”

臥室是很私人的地方,在謹王府,沈雲綰需要尊重蕭夜珩的習慣,但是在這裡,她自己完全可以當家做主。

沈雲綰走進屋內,她的睡房連著一個小花廳和書房,是平日用來待客和習字的地方。

打量了一下整體的佈局,沈雲綰髮現,無論是書桌的擺放還是博古架的器皿,全都長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懷著這樣的好心情,沈雲綰走到了臥房,然而下一刻,她卻驚訝地站在了原地。

只見本該空無一人的臥房多出了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如修竹一般挺拔,如山嶽一般沉穩,那人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面龐,赫然便是蕭夜珩。

“蕭夜珩,你怎麼會在這兒?”沈雲綰脫口而出,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連忙捂住了櫻唇。

沈雲綰那雙因為驚訝而睜得溜圓的桃花眼成功地逗笑了蕭夜珩,他的唇畔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還笑!要是被皇帝發現我們兩個有關係,你可就慘了!”沈雲綰壓低聲音,用力瞪了蕭夜珩一眼。

蕭夜珩挑了挑眉:“這裡的下人都是我安排的,周春暉將所有人都往上查了三代,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你早說呀!”沈雲綰緊繃的心絃放鬆了下來,她仔細打量著房間裡的佈置。

“別說,周長史的佈置還蠻符合我的喜好。”

沈雲綰從桌上拿起一方魚戲蓮葉的翡翠筆洗。

這方筆洗一共有紅、白、綠三色,採用俏色雕刻的手法,紅的是錦鯉,綠的是荷葉,白色的部分被雕刻成了晶瑩剔透的露珠,一看便是不俗之物。

“你喜歡嗎?”聽到沈雲綰的讚美,蕭夜珩愉悅地彎起唇,“你的院子是我親手佈置的。其實祖母很高打算將這座府邸賜給你,一直不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你親手佈置的?”沈雲綰很清楚蕭夜珩平時有多忙,這是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來。

這份心意,沈雲綰想忽視都難。

所以,這個男人有時候彷彿離她很遠,有時候又彷彿離她很近,一直不上不下地吊著,若是換個其他女子,恐怕早就患得患失了。

沈雲綰忽然生出一股惡作劇的心思。

她緩緩湊近了蕭夜珩……

蕭夜珩還以為對方有話要說,墨眸裡多了幾分認真,一副聆聽的姿態。

然而下一刻,蕭夜珩便懊惱於自己的失策。

只見沈雲綰踮起腳尖,櫻唇附在他耳邊,伴隨著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她的聲音酥媚入骨:“蕭夜珩,謝謝你呀……”

說完,如一隻輕盈的蝴蝶,退回了一丈之外,讓蕭夜珩想要發作都不成。

沈雲綰在心底冷嗤了一聲。不是喜歡玩若即若離那一套嗎?誰還不會了?沈雲綰不相信自己能輸給一個古人。

“蕭夜珩,時間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你不會還要讓我留飯吧?”沈雲綰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沈雲綰的態度忽冷忽熱,蕭夜珩也僅僅皺了下眉,很快便鬆開了:“雲綰,我又是哪裡惹到你了?”

他不可能看不出,沈雲綰是在跟自己賭氣。

6!一邊跟自己劃開界限,一邊給自己佈置房間,居然連他哪裡惹到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過分而不自知了。

沈雲綰露出一個標準的假笑:“你花費心思幫我佈置房間,又幫我篩選下人,我要是不領情,那也太不識好歹了。我是真的累了。”

然而,蕭夜珩的雙腳連半步都沒有挪開。

“既然沒有生氣,那我們來談談正事。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饒是蕭夜珩在御前安插了人手,也被皇帝瞞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祖母給他傳來訊息,蕭夜珩至今還被矇在鼓裡。

提到正事,沈雲綰立刻改變了態度。

她淡淡地說:如果陛下沒有遇到我,那他的頭風病只會越來越嚴重,壽數不超過三年。現在嘛……”

沈雲綰深深地看了蕭夜珩一眼:“皇帝具體能活多久,蕭夜珩,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

說到底,自己和蕭夜珩才是一個陣營的。

“雲綰,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蕭夜珩面無表情,只是一雙積蓄著風暴的墨眸卻透出了他並不平靜的思緒。

“蕭夜珩,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在擔心什麼?如果你是在擔心太后娘娘的反應,那我可以告訴你,太后娘娘比你更狠心。”

沈雲綰暗想,能讓蕭夜珩如此糾結的,應該就只有太后了。

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沈雲綰只能說,鄭太后不愧是宮鬥贏家,拿得起放得下!

“太后娘娘在馬車上跟我說,陛下的病讓我盡力而為。如果太后娘娘盼望陛下痊癒,那她說的就是‘治好’,而且,太后娘娘還告誡我,讓我不要跟前朝、後宮牽扯太深。”

這正是沈雲綰佩服鄭太后的一點,她的每句話,都是點到即止,如果不夠聰明,就無法領會她真正的意思。

“雲綰,不管祖母是什麼想法,我都不會去弒父。”

蕭夜珩知道沈雲綰喜歡劍走偏鋒,因此加重了語氣。

“雖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我想要那個位置,絕不會靠陰謀詭計,而是靠正大光明的陽謀,否則,便是違背了我年少時的志願。雲綰,無志而位極,家國大禍!”

沈雲綰沒料到蕭夜珩的道德底線這麼高。

明明皇帝是個糟糕透頂的父親!他不是不知道蕭夜珩的處境,卻視而不見,甚至默許了另一個兒子的做法。

如果是自己,只會以眼還眼。

顯然蕭夜珩不想打破他自己的原則。

“蕭夜珩,你少年時的志向是什麼?”沈雲綰不由生出了幾分好奇。

然而,蕭夜珩只是目光深沉地看著她,並沒有回答沈雲綰的問題。

既然蕭夜珩不想說,沈雲綰也沒有再追根究底。

她撇撇嘴:“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今天的決定。”

正主都決定要放皇帝一馬了,沈雲綰不會去做多餘的事。

至於皇帝能活多久,就看他苦行僧般的日子能堅持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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