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和皇帝的談話
“哀家已經讓人通知了姜昌年、薛元弼、李伯懋,這三位大人馬上就會進宮。”
鄭太后理了理髮間的鳳釵。
“雲綰,沈紹琪作為揚州知府難逃干係,就是沈正青也會受牽連。哀家的意思你明白嗎?”
“太后娘娘,我明白,即使我已經脫離了沈家,但我作為曾經的沈家二小姐,名聲也會被連累。可若是讓沈紹琪這等利慾薰心之人逍遙法外,如何跟天下的百姓交代?還有揚州官場,恐怕上行下效,已是一片黑暗了。”
“所言甚是,朝廷決不能夠姑息養奸。”鄭太后的眼底浮上了厲色。
“哀家已經讓阿寶羅列出沈紹琪貪汙庫銀的證據,還包括他和陳國公往來的賬本,至於人證……”
“此事倒不好讓衛心蘭出面,哀家要將她留作一枚暗棋,還得想想這個‘人證’的人選。”
“太后娘娘,您看我行嗎?”
沈雲綰曾經和蕭夜珩具體討論過,包括當初想要揭發沈紹琪、卻慘遭滅門的小吏,沈雲綰還親自為他醫治過。
從邏輯上來講,自己和沈家有仇,所以這個叫海寧的小吏才會找到自己,把證據交到自己的手上,自己再呈給太后過目。
況且自己和海寧也接觸了一段時間,不怕他露餡。
“不行,陳家若是知道你在裡頭摻了一腳,以蕭君澤的狠毒,他是不可能放過你的。”
鄭太后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哀家絕不可能讓你置身於危險之中!”
沈雲綰暗想,太后娘娘和蕭夜珩不愧是祖孫,就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難道自己在太后娘娘眼中就這麼脆弱嗎?
“太后娘娘,我如果是宸王,把自己從此案中摘去還怕來不及呢,若是真對我動手,不是不打自招嗎?”
沈雲綰的明眸中浮上了一絲譏誚。
“既然這樁‘貪墨案’還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宸王只會說自己毫不知情,把事情全推到陳國公身上。所以,我還是很安全的。”
“雲綰,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哀家看,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鄭太后就怕蕭君澤一時昏了頭,做出不理智的事。
“可是太后娘娘,不會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了。馬上陛下和三位大人就要到了,懇請太后娘娘早做決斷。”
沈雲綰話音方落,柳雙走進了大殿。
“太后娘娘。陛下馬上就要到坤儀宮了。”
“太后娘娘,您別再猶豫了。”
沈雲綰面色一緊,站起身,徑自對著柳雙道:“柳姑姑,謹王殿下送來的罪證呢?把它交給我。”
柳雙聞言站著沒有動,而是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娘娘,這……”
“阿柳,你不要跟著雲綰胡鬧。”
鄭太后搖了搖頭。
這時,只聽宮門外頭傳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請安聲:“奴才\奴婢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柳姑姑,趕緊把證據交給我呀。”
沈雲綰急得拽住了柳姑姑的手臂。
“一會兒我這個證人當定了,若是我手裡沒有證據,陛下少不得在心裡又給我記上一樁罪。”
柳雙不料會被沈雲綰“威脅”,無奈地朝著太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倒成了夾在中間的了。
她只好妥協,返身從紅酸枝的櫃子裡取出一個卷軸,交給了沈雲綰。
“太后娘娘,奴婢違抗了您的旨意,這就下去領罰。”說完,柳雙飛快地退出了大殿內。
義安公主的性子連太后娘娘都拗不過她,自己一個奴婢還是算了吧。
只是柳雙離開時,眼底卻暗藏著笑意。
太后娘娘還有謹王殿下,這祖孫兩個的性子一個比一個剛強固執,沒想到卻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兒臣參見母后,不知道母后召兒臣前來,是有何事相商?”
皇帝走進了大殿內,看到沈雲綰還在這裡,墨眸閃過一道異色。
“義安不是去給陳文傑看病了?情況如何?”
“回稟陛下,陳二公子傷勢太重,臣女也無能為力。”沈雲綰恭敬地給皇帝行了一道福禮。
“平身吧。”皇帝挑了挑眉,語氣倒還算和藹,“這麼晚,你怎麼想起進宮來了?難道是母后的身體……”
皇帝的目光浮上一絲驚疑,立刻看向太后:“母后,是不是您哪裡不適?”
否則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召沈雲綰進宮?
太后溫聲說道:“皇帝不必擔心,哀家身體很好。倒是雲綰這孩子,在回公主府的路上被人攔下,還遞上了一張狀紙……”
“哦?”皇帝目光一黯,目光犀利地打量著沈雲綰。
“朕倒是奇怪,這告狀不去找京兆衙門,不去找刑部,為何要找你一個女流之輩?你收到狀紙,不去求證,反而鬧到了母后這裡,真當母后這裡是刑部的大堂嗎?”
最後一句,皇帝的語氣猶如驚雷一般,濃濃的威懾撲面而來,猶如泰山壓頂一般,令人呼吸困難。
沈雲綰恭敬地垂下眉目,平靜地說道:“臣女不敢。只是茲事體大,那個遞狀紙的人被人滅了滿門,只有他僥倖逃得一命,冒死上京,求到了臣女這裡。”
沈雲綰跪在了地上:“臣女不敢有負所託,只好來打擾太后娘娘的清靜,希望能還此人一個公道。”
“既然被人滅了滿門,他又是如何僥倖逃出的?朕看你是謊話連篇,危言聳聽來欺騙母后!”
皇帝發現這沈雲綰就是一個攪屎棍,每次她進宮都沒有好事。
皇帝都要懷疑沈雲綰是不是和貴妃一系有仇了。
“皇帝,雲綰手裡的證據你看都沒看,怎麼就斷定是他危言聳聽?”
太后皺起眉,不滿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還是看過證據再說吧。”
既然太后吩咐,皇帝也只能應下。
他沉著臉從沈雲綰的手裡接過了所謂的證據,開啟卷軸,在面前緩緩展開。
竟然是一封血書,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讓皇帝皺了皺眉,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盯著上頭的內容,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越往下看,就越是觸目驚心。
最後,皇帝“啪”的一聲合上了卷軸,怒道,“混賬東西!”
“陛下,那人在京城之中東躲西藏地待了大半個月,聽說臣女和沈家矛盾甚深,才會找到臣女這裡。這些白銀關乎的不僅僅是河堤,還有三地百姓的性命!臣女無法坐視不理,還請陛下恕臣女擅專之罪。”
沈雲綰雖然不喜歡磕頭,但為了揚州府的百姓,恭敬地朝著皇帝拜下。
“證人此刻在哪兒?”
“回稟陛下,臣女讓他躲在京城的一處寺廟之中,臣女已經將地點告訴了柳姑姑。”
“傳朕口諭,讓盛飛羽即刻進宮,跟隨柳雙把證人帶回來。”
錢有福聞言,一刻也不敢耽擱,一路小跑著走出了坤儀宮。
錢有福雖然不知道卷軸上的內容,但陛下如此震怒,想必是捅破天的大事!
河堤?難道……是朝廷撥下的河堤銀出了事?揚州知府是誰?好像是沈紹琪!
錢有福的心頭霎時“咯噔”了一下,那沈紹琪可是義安公主的胞兄啊!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錢有福的心思暫且不提。
大殿內,沈雲綰說道:“陛下,證人叫做海寧,是揚州城內看守庫房的一個小吏。他們家三代為吏,所以才會發現庫銀丟失之事……”
“海寧?”
皇帝將這個名字唸了一遍。
“你說他被人滅了滿門,可知道下手之人?”
沈雲綰搖了搖頭:“回稟陛下,海寧發現庫銀丟失之後,就將此事報給了當時的巡按御史,然而,當天晚上,海家就遭了毛賊,海寧的父母、兒女全都被毛賊所殺,海寧的妻子生前還遭受了折辱……”
“真是禽獸!”鄭太后氣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碗“叮噹作響”。
“那海寧又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鄭太后壓著怒火問道。
“海寧那天晚上,恰好與同窗湊在一起喝酒,不想醉倒在路上,就這麼在街頭睡了一夜,因此才逃了過去。可能是上蒼開眼,看不得揚州百姓受此大難,此庇護著海寧死裡逃生……”
“母后,您切莫因此氣傷了身體。您放心,朕這就讓人去捉拿沈紹琪,凡是與此案有關之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皇帝也沒想到沈紹琪區區一個揚州知府就敢有這麼大的膽子!
三十萬兩河堤銀子他都敢動,真是喪心病狂!
還有沈正青,自詡正人君子,卻教出了一個畜生不如的兒子!
“來人,捉拿沈正青、沈紹琪父子,將他們二人速速提到朕面前。”
皇帝寒聲道。
還在殿內的宮人領命而去。
太后方才道:“此事,哀家已經派人通知了姜昌年、薛元弼、李伯懋三位大臣,這三人平時跟沈正青來往不深,不怕他們會洩密。只是……”
“皇帝。”鄭太后看著兒子,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上百萬兩雪花銀,以沈家的胃口恐怕還吞不下,哀家懷疑,這些銀子的去向除了沈府之外,一定還有別的地方。”
“母后所言極是,朕會徹查到底的。”
皇帝並沒有聯想到陳國公身上,還覺得太后此舉太輕率了。
“兒臣以為,此事還是等著明日早朝、群臣商議為好,母后覺得呢?”
聞言,鄭太后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恐怕一會兒提審了沈紹琪,你就不會這麼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