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飛羽的速度很快,只聽侍衛在外頭一聲通傳,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了屋內。

“下官給謹王殿下請安。”

然而,躺在榻上的男子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反應。

盛飛羽等了一會兒,始終沒有聽到謹王的動靜。

他皺起眉,已經感到了一絲吃力。

就在這時,一道清麗、空靈的聲音解除了他的窘境。

“盛大人,謹王殿下剛服下解毒的湯藥,但他中的毒太過霸道,要等他醒來,恐怕得等上一會兒了。”

“下官多謝公主殿下。”

盛飛羽說完,慢吞吞地站起身。

儘管他極力掩飾,沈雲綰還是從中看出了一絲不對勁。盛飛羽身上好像有傷。

看來自己猜錯了,皇帝已經處罰過盛飛羽,他現在是帶傷辦差。

盛飛羽抬起頭,目光從旁邊的孟池身上一掠而過,接著投向沈雲綰。

“公主,不知謹王殿下中的是什麼毒?現在情況如何了?下官也好回去跟陛下覆命。”

雖然盛飛羽的眼神讓沈雲綰感到了幾分不舒服,但她仍是認真答了。

“謹王殿下中的毒來自巴蜀一帶,盛大人可以朝著這個方向追查;另外,謹王殿下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元氣大傷,就連本宮也不知道謹王殿下何時才能復原。”

盛飛羽挑了挑眉:“哦?公主是怎麼判斷出毒藥來自巴蜀一帶的?”

“因為毒藥裡有一味藥材叫血枯藤,它對生長環境的要求十分苛刻,必須是溫暖、潮溼的環境,而且,它是生長在紫色的土壤裡。”

這種土,好巧不巧,沈雲綰在沈家的後花園裡就見到過,她有意往這上邊引,只等盛飛羽搜查到沈家,也該讓沈正青嚐嚐百口莫辯的滋味了。

“這麼神奇嗎?公主確定這種植物是生長在巴蜀一帶?”盛飛羽聽到沈雲綰的描述,眼神中多了幾分重視。

義安公主已經把方向給自己指明瞭。只是巴蜀與京城遠隔千里,自己難道還要出京調查?

“盛大人,太醫院多得是有識之士,盛大人可以將桌上的圖冊拿到太醫院詢問,就知道本宮所言非虛了。”

“公主誤會了,下官並沒有懷疑公主的意思。”

盛飛羽說完,視線落在孟池身上。

“謹王殿下遇刺前後的具體細節,孟統領仔細跟本官說說,不要有遺漏的地方。”

孟池正有此意。

他說道:“盛大人,今晚王府忽然闖進了一撥刺客,王爺那時已經歇下了,我連忙帶人稟明王爺。王爺命令我將他推到院中督戰,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著又來了第二撥刺客,在混亂中刺傷了王爺……”

“這第一波刺客是何方神聖,就沒有留下活口嗎?接下來的第二撥,是同夥,還是另有主使?”

盛飛羽目光炯炯地追問道。

“盛大人,那些刺客的武功十分高強,即使王府的侍衛比這些人多出一倍,也只打成了平手,至於活口……”

孟池遺憾地齜了齜牙:“真是可惜,讓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跑了……”

孟池話音剛落,一個侍衛衝進房間:“孟統領,我們活捉的那個刺客傷勢太重,已經不治身亡了。”

“混賬東西,你發什麼癲呢?!”

孟池前腳說完,後腳就被打臉,氣的他沒有忍住,一腳踹在侍衛的屁股上,把人踹倒在地。

“王爺的屋子也是你隨便能進的?趕緊滾!”

“等等。”盛飛羽將人叫住,一雙狹長的眼睛似笑非笑,“孟統領剛剛不是說,一個刺客都沒有留下嗎?”

孟池見已經露餡了,只能咬死不認:“是嗎?盛大人聽錯了吧?我剛剛這麼說過嗎?”

“少廢話,帶本官過去!”盛飛羽臉上的笑意一收,神色忽然轉厲,“再敢欺瞞本官,就是故意阻擋本官查案,陛下怪罪下來,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孟池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不敢發錯,只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辦錯事”的侍衛:“聽見沒有?趕緊帶路!”

那侍衛嚇地縮了縮脖子,一溜煙從地上爬起來:“大人,這邊請。”

沒想到,盛飛羽將要走到門外了,忽然轉過身,凝視著沈雲綰的目光帶著幾分笑容,出現在他那張冷酷、陰悒的面龐上,顯得極其違和。

“公主,我去去就來。”

沈雲綰察覺到床榻上的蕭夜珩氣息忽然間變沉了,只好趕緊把盛飛羽打發走,免得再讓盛飛羽發現破綻。

“盛大人不必擔心,本宮這裡有王府的侍衛保護,安全得很。”

“公主,外面有我的親信,公主若是遇到不對,只管吩咐。”

當著孟池,盛飛羽已經毫不避諱自己的心思了。

沈雲綰笑笑沒有說話。

等到人一走,蕭夜珩從床榻上翻身坐起,眉宇間凝結著一股煞氣。

“綰綰,盛飛羽家中姬妾如雲,那些女子一旦失寵,就會被他隨手賞給屬下,這種人,一向視女子為玩物……”

“蕭夜珩,你在擔心什麼?我就是腦子壞掉了,都不可能嫁給這種人。”

蕭夜珩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著盛飛羽對沈雲綰大獻殷勤,明知綰綰不會接受,心裡仍舊很不舒服。

他只好轉移了話題:“綰綰,你如何確定巫倩會在沈家暗中種植血枯藤?”

“第一,我在沈府看到過紫色土;第二,巫倩上一個養蠱的地方已經被我們搗毀。她必須再找一個更安全也更隱秘的地方,沈家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

沈雲綰相信,那些紫色土絕不會是巫倩用來裝飾的。何況沈婉竹這個人很自大,一直堅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蕭夜珩,接下來就看盛飛羽能不能在屍體上找到證據了。”

剛才擅自闖入的侍衛實際上是演的一齣戲。

盛飛羽自以為抓到了破綻,殊不知這個破綻便是蕭夜珩提前給他安排好的!

“對了,聽說鎮北侯府和沈家的婚事訂在了三天後,看來得讓盛飛羽查案的速度放慢些,怎麼也得讓沈婉竹嫁進楚家,再把沈家的雷爆出來。”

沈雲綰的明眸浮上了一絲嘲弄。

她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要看看,楚明軒和沈婉竹是不是情比金堅,還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聞言,蕭夜珩的一雙墨眸軟了軟,看著沈雲綰的目光充滿了縱容。

“都聽綰綰的。”

半個時辰後,盛飛羽和孟池一前一後地回來了。

他的視線在屋子裡掃了一圈,皺起眉:“謹王殿下還沒有醒來嗎?”

孟池也跟著將目光投了過來,比起盛飛羽理所應當地詢問,孟池的態度要客氣多了:“敢問公主殿下,我們王爺何時才能醒?”

“毒入肺腑,能活下來就不錯了,謹王殿下至少要等兩個時辰後才能醒來。”

沈雲綰蹙起眉尖,不悅地問道:“盛大人是懷疑本宮的醫術嗎?”

“公主殿下,本官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盛飛羽嘴上這麼說,卻朝著屋外喝道:“李太醫,江太醫,二位還不進來?總不能將謹王殿下完全託付給義安公主吧?”

盛飛羽的態度盛氣凌人,語氣更是非常不耐煩。

然而,李太醫和江太醫都不敢得罪他,連忙進了屋子:“盛大人,不是我們兩個偷懶,而是我們學識淺薄,對毒藥並不瞭解。”

“這種話,你們到了陛下目前敢說嗎?”盛飛羽冷哼了一聲,“太醫院都是你們兩個這種廢物嗎?”

面對盛飛羽的詰問和羞辱,李太醫和江太醫的眼底閃過一絲氣憤,兩個人對視一眼,默默地將怒火壓了下去。

盛飛羽就是一條瘋狗,這種人,躲著都來不及,何必跟他去爭個長短。

“讓盛大人見笑了。謹王殿下身上所中的奇毒便是整個太醫院都不曾見過。盛大人既然身負皇命,我等只盼盛大人早日緝拿真兇,也好讓我等跟刺客切磋一番。”

李太醫的膽子還是要比江太醫大一點的。

盛飛羽從李太醫的話中聽出了幾分陰陽怪氣,他眯起眼,正要找個由頭髮作,卻被一道清麗的聲音所打斷。

“不知道兩位太醫認不認識圖上所畫的藥草?”

沈雲綰怎麼說也和李太醫有過一面之緣,好心幫他解圍,免得讓他被盛飛羽這種小人欺凌。

李太醫聽出了沈雲綰的好意,連忙道:“公主殿下,微臣能拿近了看嗎?”

“自然。”

沈雲綰首肯後,江、李二位太醫一齊拿起桌上的圖紙:“這……這倒像是《異物志》上頭記載的血枯藤。此草據說生長在巴蜀一帶,怎麼會傳到京城裡來?”

“謹王殿下中的毒藥裡,就新增了這種毒草。”

沈雲綰說完,瞥了盛飛羽一眼,淡淡道:“不知道兩位太醫的話能不能打消盛大人的懷疑?”

“公主誤會了,下官從未懷疑過公主。”盛飛羽還要解釋,沈雲綰卻已經移開了目光。

“兩位太醫比本宮還更早一些見到謹王殿下,不知道兩位太醫對謹王殿下所中的毒藥有什麼判斷?”

“讓公主見笑了,如果不是公主指明毒藥裡有血枯藤,我二人還將之當成了鶴頂紅。”

兩個太醫都是一臉愧色。

“術業有專攻,兩位太醫各有擅長之處,倒不必妄自菲薄。只不過本宮對毒術要更為了解一些。”

沒想到盛飛羽不甘沈雲綰對他的“冷落”,眯了眯眼,問道:“下官很好奇,公主殿下怎麼會對毒藥這麼瞭解,不知道公主願不願意為下官解惑?”

話落,房間裡霎時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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