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訊息
對於衛星穹的異想天開，郭永珈平靜地道出了事實：“公子，突圍是不可能的，若是強行為之，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射成刺蝟，或者化身為火球。”
衛星穹被自己的屬下拆臺，頓時驚怒交加。
“本公子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到手，要你們何用？”
郭永珈幾乎要被衛星穹氣笑了。
如果不是衛星穹刻意避開了自己去討美人歡心，張羅著去山下的酒樓買食物，又怎麼會給太子妃往外界傳遞訊息的機會！
郭永珈雖然沒有開口，蔣忠卻忍不下去了：“公子，若不是你揹著郭先生自作主張，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衛星穹惱羞成怒：“蔣叔叔，連你也來指責我！”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響。
“裡頭的人聽著，再不放人，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一道粗獷的聲音被人用內力傳出了好遠。
紫竹一臉驚喜：“娘娘，是孟大人。”
“衛星穹，勸你還是趕緊放了我們娘娘，箭矢可不長眼，小心你成了箭下亡魂！”
紫竹頃刻間便轉換了身份，朝著衛星穹撂下一句殺機四溢的威脅。
衛星穹面對所有人的“脅迫”，心中怒火高漲，他目光猩紅，就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你以為，你這個太子妃還能做多久嗎？”
他緊緊地盯著沈雲綰，一雙猩紅的眼睛如同暗中窺伺的野獸，發出令人極其不舒服的目光。
沈雲綰不閃不避地迎上衛星穹的目光。
“本宮的私事就不勞衛公子操心了。”自己當然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太子妃，一旦皇帝殯天，蕭夜珩御極，自己便是皇后之尊，日後母儀天下。
衛星穹似是讀懂了沈雲綰眼底的想法。
他嗤笑：“沈雲綰，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跟本公子離開京城。若你冥頑不靈，將來……本公子絕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衛星穹說完，瞬間屏息，瞬也不瞬地等著沈雲綰做出選擇。他在心底暗暗發誓，這是自己給沈雲綰的最後一次機會。
“成王敗寇，各憑本事。本宮絕不可能對著仇敵搖尾乞憐。”沈雲綰可以示敵以弱，也可以虛與委蛇，但這都是暫時的，讓她餘生都要仰仇敵鼻息，她寧願引頸就戮。
“好，好一個忠貞節烈的女子，既然如此，你就等著日後和蕭夜珩在黃泉路上做一對亡命鴛鴦吧。”
連衛星穹自己都鬧不清楚，他這是在終於對沈雲綰失望後生出的一絲殺心還是賭氣之言。
沈雲綰根本聽不得衛星穹說出這個“死”字。
她眯起眼，眼中泛起鋼針一樣的寒芒。
“我的夫君一定會長命百歲。反而是亂臣賊子，才會死無葬身之地！”
“笑話！”衛星穹再一次被沈雲綰的言論刺痛了。
他忍著心如刀絞的痛楚，口不擇言地說道：“沈雲綰，你自詡聰慧無雙，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如果沒有陛下的暗許，我父親又怎麼會坐上元帥之位。”
“你當真以為，陛下將太子派去邊關，是對太子委以重任嗎？陛下究竟要防的是我父親，還是陛下羽翼已豐的長子！”
“公子！”衛星穹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快得郭永珈都來不及阻止。
然而，衛星穹卻不以為然地冷嗤了一聲：“郭先生害怕什麼？太子身在千里之外，就算我們這位情深義重的太子妃娘娘想要報信也為時已晚。”
衛星穹如今是對沈雲綰由愛生恨，語氣極盡嘲諷。
“宮中那位有了身孕的嬪妃，太醫已經確定是個男胎，無論是太子，還是你肚子裡的孽種，註定是棄子！”
沈雲綰幾乎是被“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的心裡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然而在衛星穹面前，還要強自鎮定。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主少國疑，陛下怎會放著一個優秀的繼承人不要，而去立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出生的奶娃娃。他就不怕北蠻人會藉機踏平邊關，揮師南下嗎？”
“衛公子，困獸猶鬥，本宮可以理解，但這些話，漫說是我，就是滿朝文武也不會相信的。”
“哈哈。”衛星穹大笑了一聲，“就是因為沒有人相信，才更接近真相。”
“當初太子身中奇毒，就是因為他已經威脅到了陛下的權柄，如今也是一樣，比起我父親，你們夫妻才是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實話告訴你，雁山就是蕭夜珩的埋骨之地！”
沈雲綰的腹部傳來了一陣宮縮，痛得讓她臉色一白，這句話近乎詛咒一般，在這一刻，竟是讓沈雲綰心有所感，冥冥中升起了一股不祥之念。
她的指甲不知不覺地嵌入了柔嫩的掌心裡，藉著這股刺痛，漸漸找回了神智。
無論是鄧驍之死，還是邊關之亂，始終裹著一層莫名的蔭翳，如今，這層紗被撕開，露出了最為不堪的真相。
其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只不過，皇帝將蕭夜珩冊封為太子，自己以為皇帝終於認清了現狀，選擇了妥協。
現在方知，困獸猶鬥啊！
也許，一旦嘗過權利的滋味，就更加難以放手，為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人性也早已喪失了。
“衛星穹，我夫君乃是天命所歸，哪怕陷入絕境，也會逢凶化吉，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沈雲綰說完，目光冷冽如冰雪，她喝道：“讓開！”
情勢所逼，衛星穹只能心有不甘地讓出一條路來。
沈雲綰目不斜視，從他身邊經過。
“沈雲綰……”
衛星穹也不知是不是不甘心，喉嚨裡逸出了一聲低喚，然而，他面前的人充耳不聞，就這樣走上了屬於她的那條路，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太子府的一眾侍衛盡數匍匐在她的面前，彷彿她的尊貴生來如此。
“太子妃娘娘，屬下來遲，請太子妃娘娘恕罪。”
“孟大人請起。”
沈雲綰虛扶了孟池一把。
“撤！”與此同時，衛星穹也下了命令。
兩方人馬交接的那一刻，一方如潮水般褪去，四下奔逃進了山林，另一方靜等著沈雲綰的命令。
“窮寇莫追，回京。”
眼下，沈雲綰有更重要的事。
衛星穹的話，沈雲綰急需去驗證。
直到登上馬車，紫竹才敢開口。
“太子妃娘娘，衛星穹興許是在胡說八道，您切莫因他亂了心神。”
紫竹咬了下唇瓣，太子妃娘娘的臉色脆弱得跟白紙一樣，她都怕太子妃娘娘真的動了胎氣。
“不，是本宮太大意了。殿下臨走之前將太子府交給我，我卻險些被矇蔽了。”
沈雲綰的內心有著說不出的懊悔。
齊若姝被罰去了冷宮，未嘗不是皇帝對她的另外一種保護，就是因為齊若姝身在冷宮，服侍的宮人全部是皇帝的心腹，無論是自己還是太后娘娘，全都插不上手。
皇帝已經相信他和齊若姝是天賜良緣，自然會將齊若姝的孩子視為天命之子。
蕭夜珩這個頻頻“忤逆”皇帝的成年皇子就顯得礙眼了，何止是礙眼啊，眼中釘、肉中刺還差不多！
沈雲綰咬住紅唇，半晌，唇畔浮上了一絲冷笑。
皇帝都要對自己的丈夫動手了，自己又何必遵循道義呢。那些手段不是自己不會，而是自己不屑為之。
齊若姝也得有命生下她腹中的孩子！
沈雲綰思考了一路，最後索性翻出車上的棋盤，一個人對弈，強迫自己沉下心神。
在馬車停下之後，沈雲綰總算冷靜了下來，心裡也有了一個未成型的計劃。
“太子妃娘娘，方才柳姑姑來了府裡頭，聽說您不在，一直在等您。”
“這個時候嗎？”此時已經是半夜了。
沈雲綰下了馬車，連梳洗都顧不上了，直接去了書房。
“奴婢參見太子妃娘娘，這麼晚了，娘娘這是去了哪裡？”柳雙還不知道沈雲綰失蹤的訊息，只是日常的一句問候。
“讓柳姑姑久等了。本宮去了一趟京郊的白雲庵，長毅郡主年紀也不小了，前些時候，本宮做主將她許給了府裡的侍衛統領孟池，這次是去跟孟老夫人商討婚事的。”
沈雲綰早在路上便想好了藉口。
柳姑姑並未懷疑，而是立刻換成了笑顏：“這真是一樁極好的婚事，奴婢給太子妃娘娘道喜。”
太子妃娘娘認了長毅郡主做義妹，柳姑姑才會這樣說。
“姑姑，是不是皇祖母有什麼吩咐？”
沈雲綰吩咐紫竹給柳姑姑上茶。
柳姑姑推辭了一番，最後盛情難卻，坐在了婢女搬來的錦杌上。
“太子妃娘娘，宮裡頭的齊氏還有一個月就要臨盆了。”柳姑姑見這花廳裡只有太子妃娘娘的心腹，並沒有藏著、掖著。
“太后娘娘打聽到了一個訊息，據說齊若姝有早產之兆，太后娘娘擔心陛下會藉此讓齊若姝復位。”
柳姑姑說到這裡目光泛冷：“太后娘娘說，陛下這等年紀，還是儘早享兒孫福為好，決不能讓那些年輕的小妖精再佔著高位。”
沈雲綰默了默。
這倒像是太后娘娘會說的話，奇的是，柳姑姑竟是一字不改地轉達了，這可不符合柳姑姑從前的性子啊。
“柳姑姑，本宮知道了，除了齊若姝，皇祖母還有其他吩咐嗎？”
柳姑姑深深地吸了口氣：“還有陳氏，就在今夜，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爬上了陛下的龍床。齊若姝肚子裡的那塊肉先不說了，能不能長成還不知道，蕭君衍才是心腹大患！”
然而，在聽了衛星穹的那番話後，沈雲綰對此持保留態度。帝王心術自來深不可測。
也許，皇帝想要藉著重新寵愛陳氏來轉移己方的視線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沈雲綰的眼底浮起了一絲冷意：“不知道皇祖母對齊氏有什麼打算？”
“太后娘娘自然不希望齊氏生下孩子。不過陛下把人看得緊，並不容易動手。”
“柳姑姑，本宮先去梳洗，一會兒本宮隨你去見皇祖母。”沈雲綰需要知道此刻的宮裡是什麼情況。
還有御林軍之中，是誰暗中跟衛星穹勾結，這些都是不定時的炸彈，不知道何時就會被引爆。
柳姑姑吃了一驚：“您還懷著身孕呢。太后娘娘的意思，也只是讓奴婢來給您報個信，也好讓您心裡有數。”
若是報信，太后何必大材小用派了柳姑姑過來，而且還是在半夜。
說明這兩個訊息讓太后坐不住了，竟是一刻也等不得。沈雲綰想，自己進宮一趟，既可以探明情況，又能讓太后娘娘安心。
“姑姑放心好了，這孩子是個聽話的，很少折騰我。況且，我眼下也睡不著，不如去皇祖母跟前陪伴，我和皇祖母也都能睡個好覺。”
沈雲綰柔聲說道。
“太子妃娘娘既然這般有孝心，那奴婢便等您一起進宮。”柳姑姑這次出來就是找了太后娘娘身體不適、來太子府取藥的藉口。
太子妃娘娘若是半夜入宮，那這個藉口就更有可信度了。
沈雲綰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跟隨著柳姑姑上了宮車，一路上再次遇到了巡查的金吾衛，對方起先還覺得奇怪呢，後來倒是解惑了。
怪不得太子妃娘娘大半夜地從京郊外面趕回來，原來是太后娘娘身體不適的緣故。
馬車一路來到了宮門處，在柳姑姑出示了腰牌之後，一路暢通無阻，沈雲綰下了車，前去太后娘娘的居所——坤儀宮。
坤儀宮內。
太后轉動著腕上的佛珠，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此刻的她卻是毫無睡意。
皇帝分明厭棄了陳氏，怎麼突然會讓陳氏侍寢，都已經是半老徐娘了，還是一身的狐媚子手段！
就在這時，宮人前來稟報，“太子妃娘娘到了”，太后瞬間精神一振，高聲吩咐：“快宣。”
“孫媳給皇祖母請安。”沈雲綰在宮娥的帶領下走進了殿內。
“免禮。”太后露出慈愛的目光，“這大晚上的，愛家可是擾了你的清夢？”
“皇祖母，孫媳去了一趟郊外，回來正好遇到了柳姑姑。”沈雲綰坐到了太后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