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的兄妹兩個不歡而散。

沈雲綰並不知道雲家發生的一切,她在籌備第二次的賞花宴。

“上次的那些閨秀全都請來,男客就不必了。本宮倒要看看,是哪家的長舌婦敢欺負本宮的妹妹。”

杜飛瓊就是在這個時候上門的。

沈雲綰對杜飛瓊這個小姑娘還是很有好感的。

為表親近,她選在了湖邊的水榭見客。

杜飛瓊今日穿了一身翠色的衣服,梳著雙鬟,髮間纏著粉色的珍珠珠串,一張臉蛋粉撲撲的,甜美、俏麗,像是枝頭剛剛成熟的甜杏。

“臣女參見太子妃娘娘。”

“杜小姐免禮。”

沈雲綰吩咐紫竹給杜飛瓊看座。

杜飛瓊微笑著道謝。

她從婢女手裡接過茶盞,剛喝了一口便面露驚喜:“太子妃娘娘是怎麼知道臣女喜歡喝荔枝飲的?”

這種飲子是用蜜水調製,裡頭加了一點荔枝釀,甜甜的並不醉人,在女眷中很受歡迎。

“那日在席間,本宮留意到你喝了一壺荔枝釀,想必這荔枝飲你也喜歡。”沈雲綰對上杜飛瓊因為驚喜而睜圓的眼瞳,愈發覺得眼前的姑娘就像是一隻小奶貓,只要給她愛吃的小魚乾,她就會露出柔軟的肚皮來。

“原來是這樣。”杜飛瓊臉色訕訕,太子妃娘娘一定發現自己是個酒鬼了。

見狀,沈雲綰失笑道:“本宮尚未有身孕時也喜好美酒,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既喜歡,一會兒讓紫竹給你帶上兩壇荔枝釀,再帶上兩壺荔枝飲。”

“太子妃娘娘,臣女怎麼好連吃帶拿呢?”饒是杜飛瓊一直是個活潑大膽的性子,此刻也覺得不好意思。

“杜小姐,這是太子妃娘娘喜歡您,您就跟娘娘的小妹妹一樣。”翠屏柔聲說道。

杜飛瓊今日登門明顯是有話要說,她雖然有些小心機,可是在沈雲綰主僕眼裡卻有些不夠看。

所以,沈雲綰才會刻意和杜飛瓊拉近距離,讓她能夠有所放鬆。

翠屏知道太子妃娘娘的用意,才會在一旁“助攻”。

“太子妃娘娘,臣女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杜飛瓊今日過來便是有意來抱太子妃娘娘的大腿的。

雖然自己的父親杜康時是中立派,但父親也沒有阻止自己跟太子妃娘娘來往啊。

杜飛瓊一直對太子妃娘娘很佩服,從沈家棄女成為儲君之妻,這是何等的了不起。

她告訴世上女子,還有另外一種活法。

沈雲綰看出杜飛瓊的掙扎,柔聲發出邀請:“飛瓊,陪本宮去湖邊走走。”

沈雲綰站起身,浮動的裙襬如同流雲一般,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讓人移不開視線。

杜飛瓊心事重重地跟在沈雲綰身側,一個落後她半步的位置。

“太子妃娘娘,賞花宴上……臣女聽到了一些不中聽的話,是關於長毅郡主的。”

杜飛瓊不想讓太子妃娘娘以為自己是搬弄是非之人,但她覺得,一個帶兵殺敵的女子不應該被貴女們針對和嘲笑。

此刻,對上太子妃娘娘恍如夏日的湖水一般溫柔而靜謐的雙眸,杜飛瓊心頭一鬆,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心裡話。

“郡主果敢勇毅,如果是臣女面臨跟長毅郡主一樣的處境,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臣女不忍那些髒水潑在長毅郡主的身上。”

自己正瞌睡,杜飛瓊就送來了枕頭。

“都是誰?”

沈雲綰停住了腳步,目光如雪夜般清寒。

“太子妃娘娘,當日說長毅郡主閒話的有宜寧長公主之女周卿卿,鎮北侯府的嫡女楚語嫣,還有禮部侍郎之女史慧芳,再就是她們的擁躉。”

“本宮知道了,飛瓊,多謝你告知本宮。”

沈雲綰領了杜飛瓊的情。

“太子妃娘娘,臣女來之前也怕您會誤會臣女是在背後搬弄是非的小人,是臣女多慮了。”

杜飛瓊露出靦腆的笑容。

“你明明是仗義執言。誰要是敢說不中聽的話,只管來告訴本宮。”這樣聰明大膽、進退有度的姑娘,若不是沈雲綰手裡沒有合適的人選,都想做一回媒人了。

沈雲綰留了杜飛瓊用午膳,直到日頭西沉,才派人將杜飛瓊送回了杜家。

“娘娘,奴婢覺得這杜小姐人很機靈,您剛放出要再辦一次賞花宴的風聲,她就找上門了。”

紫竹都有幾分懷疑杜飛瓊是不是猜到太子妃娘娘的用意了。

“她應該沒有猜到本宮的想法,不過是看本宮對長寧十分重視,想要藉機賣好。”

沈雲綰剛沐浴過,她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寢衣,原本平坦的腹部有了凸起的弧度,腰身卻仍是那般纖細,不僅沒有顯得臃腫,反而平添了一股成熟的風韻,猶如盛放的牡丹花一般的豔麗。

紫竹日日夜夜都對著這張臉,此刻仍是覺得驚豔。

“娘娘真是國色天香,奴婢都要看呆了。”

“貧嘴的丫頭。”

沈雲綰虛虛地點了一下紫竹的額頭。

“衛夫人約我明日進香,今晚你不必值夜,明日陪我一起出門。”

“奴婢遵令。”

……

沈雲綰一大早便出了門。

護國寺已經提前清場,通往寺廟的石徑上就只有沈雲綰和衛心蘭兩個香客。

“太子妃娘娘,我有樁事情想要請您幫忙。”衛心蘭從今日的天氣聊到了京城如今最流行的衣裳首飾,嘴巴都要說幹了,這才面色赧然地切入了正題。

沈雲綰早就猜到了衛心蘭有事相求。

她不動聲色,唇畔帶著一抹柔和的笑容:“表姑也太見外了,有什麼話,表姑直說就是,只要我能幫得上表姑。”

“不瞞太子妃娘娘,我是為了友人相托才厚著臉皮跟您開口的。”

“我那友人一直外放,現今年歲也不小了,想要在兵部求個職位。”

“表姑,朝堂上的事我不太懂。”沈雲綰拂開一旁探過來的桃花枝,“不過表姑可以告訴我,那人姓甚名誰,曾在哪一處任職,如今求的又是什麼職位。”

“殿下雖然不在京裡,但在臨走前給我留了一些人手,我可以設法為表姑打聽。”

沈雲綰並沒有把話說得太滿。

衛心蘭也沒指望太子妃立刻答應。

她將在腦海裡幾經斟酌的說辭緩緩道出:“我那友人叫曹光義,京城人士,剛到不惑之年,從前外放涼州知州,歷年的政績一直都是甲等,只是從前他在朝中無人,才會蹉跎至今。”

“兵部如今倒有一個右侍郎的空缺。不過知州是正五品,若是連跳兩級,就怕吏部那一關不好過。”

“所以我才厚著臉皮來求您。聽說姜老大人對您很是賞識,姜尚書是位孝子,若是有姜老大人幫忙說話,這件事便有七成的把握了。”

衛心蘭期期艾艾地說道,其間,她一直在觀察著太子妃娘娘的臉色,就怕惹得太子妃娘娘不喜,甩袖而去。

沈雲綰的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衛心蘭連自己跟姜家的關係都打聽清楚了,看來對兵部侍郎之位是勢在必得。

只是這個曹光義是何許人,竟然能讓衛心蘭為了他做到這般地步。

還有,衛心蘭又是怎麼跟曹光義熟識的。

兩者之間的地位可是如同天塹!

“表姑很少跟我開口,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沈雲綰彎起唇,笑容彷彿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衛心蘭心頭的大石落了地。

她露出不勝感激的神情:“多謝太子妃娘娘。”

“表姑是我跟殿下的長輩,何必這樣外道。不過,表姑是怎麼跟曹大人認識的?從前我倒沒聽說過。”

“不瞞太子妃娘娘,是我半個月前去莊子上查賬,結果卻遇到了暴雨,誰知馬車又壞在了路上,那時我害怕極了,多虧了恰好路過的曹大人伸出援手,將我安全地送到了莊子上。而且他為了避嫌,把馬車讓給了我,一個人騎馬跟著,身上連件蓑衣都沒有……”

衛心蘭的臉龐浮上了一絲紅意,連忙垂首掩飾。

沈雲綰注意到:衛心蘭放在膝頭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這是緊張的表現。

不會吧,衛心蘭這是又一次動了芳心?

沈雲綰並非覺得衛心蘭年紀大了就沒有追愛的權利了,而是她對這位表姑的戀愛腦有所領教,就怕對方會是下一個“陳語堂”,難怪衛心蘭不敢向淮安大長公主提起。

若是衛心蘭單純地感謝對方的援手之恩,以她的性子,早就跟淮安大長公主開口了。

以淮安大長公主在朝野中的地位,姜昌年未必不會賣淮安大長公主的面子。

“曹大人古道熱腸幫了表姑,我一定會盡力促成此事的。”沈雲綰給衛心蘭吃了一顆定心丸。

衛心蘭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喜色,她因此錯過了沈雲綰眼底一閃而逝的陰霾。

若是真的湊巧碰上也就罷了,可若是因為衛心蘭和自己的關係故意製造了一場“偶遇”……沈雲綰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送走了衛心蘭,沈雲綰特意在寺裡逗留了一會兒。

她吩咐宋阡陌:“找個人跟著,看看錶姑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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