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池情不自禁地掏出了手帕:“郡主……”

鄧長寧接過,側過身擦去臉上的淚水。

沈雲綰看到這一幕不由心生感慨:蕭夜珩沒有看錯孟池,他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孟池,你真的不嫌棄我是殘花敗柳嗎?”

鄧長寧已經很少去回憶她經歷過的那些事了。

“郡主,我只會心疼你,而且在我心裡,郡主如雪蓮一般高潔,那些嘲笑你的閨秀們,她們面對北蠻人就是待宰的羔羊,哪裡比得上你。”

孟池看著鄧長寧的目光無比認真。

鄧長寧笑中帶淚。

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如雪的肌膚上,一點殷紅如同雪中紅梅。

“這是……”孟池瞠目結舌,整個人都傻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如果自己猜得不錯,這當真是守宮砂,那鄧長寧為什麼情願別人誤會,難道是她在考驗自己嗎?

只有沈雲綰明白鄧長寧的想法。

她幽幽地說道:“在本宮救下長寧前,她受了許多折辱,只不過那些禽獸還沒來得及就被本宮殺光了。”

在鄧長寧看來,她被北蠻人摸過,也被押解她的官差欺辱過,哪怕沒有到最後一步,她也不乾淨了。

這也是為什麼面對那些閨秀們的羞辱時,鄧長寧選擇了默默承受。

沈雲綰想到這裡就覺得心痛。

長寧如今是自己的義妹,那些人膽敢在背後議論長寧,自己若是不為長寧出氣,哪裡有臉讓她再叫一聲“姐姐”。

“太子妃娘娘,我是真的不在乎這個。”

孟池撓了撓頭,他從前就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答應娶鄧長寧的那一天,就已經預設鄧長寧是自己以後的妻子了。

“行了,有你今天這番話,本宮也能放心把長寧交給你了。正好長寧有話要跟你說,你陪她去園子裡逛逛。”

沈雲綰也知道鄧長寧不好意思,便主動開口,給他們二人創造獨處的機會。

紫竹等到他們二人離去,方才進了屋。

她來到沈雲綰的身後,幫沈雲綰揉按著額頭。

“娘娘這下可以放心了。”

沈雲綰的確是如釋重負:“長寧命運多舛,本宮只希望她的後半生能夠平安順遂。”

“有娘娘在,自然保郡主一生無憂。”

紫竹見沈雲綰心情不錯,笑著提起:“衛夫人後日想要約您去護國寺進香。”

衛心蘭?

沈雲綰流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難道她有什麼事要來求本宮?”

“真讓娘娘猜中了。奴婢探聽過衛夫人的口風,彷彿是要替一個人求官。”

“求官?淮安大長公主那樣疼愛她,她去找淮安大長公主撒個嬌也就是了,又何必捨近求遠?”

“許是不好意思吧。衛夫人都是做祖母的年紀了,難道還能在淮安大長公主面前做小兒狀?當然,這只是奴婢的猜測。”紫竹笑嘻嘻地說道。

“你也真是促狹。”沈雲綰嗔了紫竹一句。

話音方落,珠簾聲響起,辛夷快步走了進來。

“奴婢參見太子妃娘娘,娘娘,雲崢求見。”

沈雲綰唇畔的笑意如海水退潮一般消失了。

“讓他在花廳等候。”

沈雲綰吩咐完,示意紫竹停手。

“走,跟本宮去會一會這位新科探花。”

沈雲綰的語氣帶著幾分淡淡的譏誚。

……

花廳內,雲崢屏息凝神地站在廳堂中央,在他的正前方,掛著一幅《猛虎下山圖》,一頭白額吊睛老虎從山上撲將過來,老虎的皮毛纖毫畢現,栩栩如生,一雙虎目更是凜凜生威,和這老虎的眼睛對上,讓人如芒在背。

“太子妃娘娘駕到。”

屋外傳來丫鬟的通報聲。

伴隨著一陣輕巧的足音在耳畔響起,雲崢連忙迴轉身,眼簾內映入了一道玉軟花柔的身影。

雲崢立刻彎身行禮:“微臣參見太子妃娘娘。”

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在鼻端縈繞,雲崢的視線內,一片天水碧的羅裙如同綻開的花朵般飄過。

沈雲綰坐在上首,方才道:“雲大人免禮吧。”

雲崢方才站直了身體,只是眼睛卻微微垂著,一副恭敬的神情。

“太子殿下如今身在邊關,不知道雲大人有什麼要事要來求見本宮這個內宅婦人?”

方琦等人對自己頗有微詞,覺得自己不該把手伸得這麼長,如今沈雲綰便把這番話還了回去。

“啟稟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貴為儲君之妻,又豈是普通的內宅婦人可以相較的。”

雲崢這話並不是單純地想要討好太子妃,而是經過安王一案,他對太子妃娘娘發自真心的佩服。

如果……

太子妃娘娘不是那麼善妒就好了。

“都說雲大人是耿介君子,想不到也會說奉承話。”

紫竹忍不住出言譏諷。

“渾說什麼,都是本宮把你慣壞了,還不給雲大人賠罪。”沈雲綰從婢女手裡接過茶盞,不輕不重地呵斥。

“奴婢失禮,還請雲大人海涵。”

紫竹衝著雲崢屈膝一禮。

被太子妃身邊的婢女這一打岔,雲崢喉間一堵,只能按下想要說的話。

“太子妃娘娘,您身邊的婢女心直口快,雲崢並未放在心上。”

沈雲綰淡淡一笑:“也就是雲大人脾氣好,再有下次,本宮定不輕饒。”

太子妃娘娘這句話都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紫竹吐了吐舌頭,極其乖巧地退到了太子妃娘娘身後。

只是,在沈雲綰看不到的地方,她朝雲崢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裝什麼啊,不就是想要把自己的妹妹硬塞到府裡頭給太子殿下做側妃嗎?

就雲家兩個姑娘的姿色,也就配來府裡做個燒火丫頭!

太子妃娘娘面前的婢女竟如此沒有規矩!

雲崢忍下心頭之氣,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啟稟太子妃娘娘,微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還望太子妃娘娘成全。”

“雲大人,本宮方才說了,本宮只是一個內宅婦人,本宮可不懂那些朝堂大事。”

沈雲綰長睫微斂,輕抿了一口茶盞裡的茶水。

雲崢心知,太子妃娘娘這麼說就已經是在拒絕自己了,可他實在不甘心讓自己的妹妹去嫁給一個紈絝子弟。

“太子妃娘娘,微臣此次前來是為了舍妹的婚姻大事。”雲崢硬著頭皮說道。

“哦?據本宮所知,你的一個妹妹已經得了賜婚的懿旨,衛星穹出身世家,其父乃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並且還是淮安大長公主的侄孫,容貌俊秀,文武雙全,在京城中可是十分搶手的金龜婿。難道雲大人是為了另一個妹妹來的?”

沈雲綰絲毫不給雲崢插話的機會:“皇祖母的眼光一直很好,此次也是看在雲老大人的面子上,才給雲家說了這樣一樁四角俱全的婚事,你若是想讓本宮再比照著這樁婚事再給你找一個妹婿,恐怕有些難。”

沈雲綰說完,手裡的茶盞放在了桌上,另一隻手晃動著手裡的團扇,紅珊瑚的滴珠扇墜豔紅得刺目。

雲崢再一次領教了這位太子妃娘娘的綿裡藏針。

自己若是還要反對這樁婚事就顯得不識抬舉了。

“太子妃娘娘,我們雲家三代都是讀書人,衛公子卻是一個武將,微臣就怕小妹嫁過去,適應不了衛家的生活。”

雲崢儼然一個為妹妹考慮的好兄長。

“雲大人此言差矣。衛家乃是名門望族,衛俊峰又是本朝有名的儒將,本宮不覺得雲小姐嫁去衛家後會適應不了衛家的生活。若是雲大人擔心衛小姐受不了邊關苦寒,本宮可以向父皇和皇祖母諫言,讓他們小夫妻留在京城。雲大人還有什麼顧慮嗎?”

雲崢所能想到的每一個藉口都被太子妃提前堵了回去,眼看著他今日便要折戟而歸,雲崢只能破釜沉舟。

他只好說道:“回稟太子妃娘娘,齊大非偶,這樁婚事我們雲家高攀不起。”

為防太子妃再將自己駁回去,雲崢只好選擇犧牲妹妹的名聲了:“而且……微臣的小妹已經有了意中人,還請太子妃娘娘從中斡旋,請太后娘娘收回成命,以免將來造就一雙怨偶。”

紫竹喝道:“放肆!”

她柳眉倒豎:“雲崢,太子妃娘娘一再對你好言相勸,可你卻冥頑不靈。太子妃娘娘的身份何等尊貴,你竟敢不將太子妃娘娘放在眼裡,你好大的膽子!”

“微臣不敢。”雲崢跪倒在地。

“你有什麼不敢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連太后娘娘的賜婚懿旨都敢違抗!奴婢看,雲大人的聖賢書是白讀了。”既然太子妃娘娘沒有出聲阻止,紫竹索性將心裡話全都倒了出來,她對著雲崢一頓奚落。

“雲大人方才說,令妹已經有了意中人。不知雲小姐的這位意中人是誰?若是尚未婚配,本宮便冒著得罪皇祖母的風險幫雲小姐一把,也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比起紫竹的疾言厲色、怒目而視,沈雲綰的唇角掛著一抹柔和的淺笑,語氣更是春風化雨般的和煦。

雲崢卻本能地豎起了頭髮。

太子妃娘娘故意說的“尚未婚配”四個字,自己若是再說出太子殿下,不是在變相告訴世人,雲家的女孩傷風敗俗、不知廉恥嗎?

雲崢如今騎虎難下。

“雲大人放心好了,今天這話絕不會走出春暉堂,本宮保證,外頭不會傳出對雲小姐不好的言語。雲小姐的意中人是誰,雲大人只管直言,本宮也好給皇祖母一個交代。”

沈雲綰輕輕地搖了一下摺扇,頓時涼風習習,她慢條斯理地道:“這拒婚,總得有個理由。否則皇祖母還以為本宮這個孫媳婦不敬長輩,故意跟她唱反調。”

雲崢的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雲大人方才滔滔不絕,怎麼現在啞口無言了。該不會雲小姐自甘下賤,喜歡上的人是一個有夫之婦吧,否則雲大人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紫竹看不慣雲家這副德性,說出來的話就跟刀子一樣利。

“放肆!”沈雲綰抄起茶盞,砸在空地上,伴隨著碎瓷聲響起,她的聲音凜冽如冰:“你真是膽子大了,連雲家的小姐都敢編排。雲小姐幼承庭訓,淑德懿範,又豈會自甘墮落,還不下去領罰。”

“太子妃娘娘息怒,都是奴婢說錯了話,奴婢這就下去領罪。”紫竹露出驚恐的模樣,忍著淚水退出了花廳。

辛夷連忙喚來婢女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

雲崢臉色漲紅,一股強烈的恥辱將他沒頂。

他哆嗦著嘴唇,半晌,方才擠出一句話:“微臣並不知道舍妹的意中人是誰,只是舍妹說,若是嫁給不愛之人,她寧願絞了頭髮做姑子。”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兒家自己決定婚事的。何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雲小姐卻以絞頭髮做威脅……”

沈雲綰搖了搖頭,一副頗為苦惱的語氣:“本宮還以為,以雲老大人的人品才學,教出來的後輩一定是芝蘭毓秀,沒想到也會良莠不齊。”

“罷了,看在雲老大人的面子上,今日本宮只當你滅有來過。”

“太子妃娘娘……”

雲崢突然生出了一股不甘。太子妃娘娘對雲家的打算心知肚明,如今故意裝糊塗只是為了折辱雲家罷了。

可雲家從未肖想過太子妃之位,祖父為了太子殿下犧牲良多,難道將來偌大一個後宮,就連一個雲家女都容不下嗎?雲家所求的不過是四妃之一!

太子妃娘娘為何非要苦苦相逼!

“常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微臣的小妹情竇初開,喜歡上了一個遠在天邊的人,難道這也有錯嗎?”

沈雲綰“啪”的一聲將團扇扣在了桌子上。

“雲大人以為人和禽獸的區別是什麼?禽獸可以隨心所欲,人卻要受道德和禮法約束。本宮累了,雲大人退下吧。”

沈雲綰站起身,走到雲崢身邊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雲家若是想要自取其辱,本宮等著就是。”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娘娘,您何必為這種小人生氣。奴婢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那雲家的小姐不著一物自薦枕蓆,太子殿下也只會當場把人扔出去。”

紫竹又不傻,方才不是真的下去領罰了,而是候在門外。看著太子妃面色不快地走出,紫竹故意大聲說道。

“以後不要再讓雲家人上門。”

沈雲綰冷笑了一聲。

既然雲家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自己狠心了。

沈雲綰走出了一段距離,一雙美眸冰寒至極:“將雲崢今日的話傳出去,不許添油加醋。”

“奴婢遵命。”

……

雲家。

雲崢垂頭喪氣地去了雲老太爺的書房。

“祖父,孫兒把事情辦砸了。”

雲崢將在太子府裡自己和太子妃娘娘之間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說了。

雲振一開始還算鎮定,聽到後來卻是氣怒不已,如果不是這個孫兒明日還要當值,他差點沒忍住給雲崢一巴掌。

“混賬東西,女兒家的名聲何其重要!你知不知道,今天你的這番話一旦傳出去,不要說你妹妹,就是日後整個雲家的女兒都要背上失德的名聲。”

雲振氣急敗壞:“崢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祖父,都是孫兒之過。是孫兒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雲崢垂下頭,任憑祖父責罵。

雲振也知道眼下再責罵雲崢毫無用處,只怪他當初把這個孫兒教得太死板了。

雲振自忖對太子殿下還有三分了解,太子殿下絕不會喜歡一個油滑之人,所以他才會刻意地把孫兒教成一個如玉君子,可是沒想到,這個孫兒會被一個女子拿捏住。

“事到如今,只能對外放出風聲,就說妙然得了菩薩託夢,她的命格貴不可言,必須嫁給一個至尊至貴的男子,否則,不僅是她,就連雲家也要遭逢厄難。”

既然這樁婚事不好拒絕,索性就託了神佛之言。

這是雲振思考了良久才想出來的主意。

“祖父,孫兒這就去跟妹妹說。”

……

後罩房裡,雲妙然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聽到丫鬟說“公子來了”,她連忙去門口相迎。

“哥哥,太子妃娘娘答應了嗎?”

雲妙然仰著一張瑩白如玉的俏臉,期期艾艾地問道。

雲妙然其實從未見過太子殿下,但她自幼就被雲家灌輸了日後一定要嫁給太子殿下的觀念,久而久之,雲妙然心裡也就把太子殿下當成了未來的夫君。

何況,太子殿下在傳聞中不僅有著天人之姿,而且有著經天緯地之才,出身顯貴,還是一位蓋世英雄,哪個女兒家能不動心呢?

後來聽說太子殿下娶了妻子,雲妙然還傷心地哭過一場。直到……

直到賞花宴上見到太子妃娘娘後,那些對太子殿下的幻想和妄想便如水泡一般一戳即碎。

如今,雲妙然也只是抱著萬一的希望罷了。

“妹妹,是哥哥對不起你。”

雲崢把此行去太子府的經過挑著說了。

雲妙然臉上的紅潤不見了,隨著雲崢的講述,臉色越來越白,聽到祖父的吩咐,她更是緊緊咬住了嘴唇。

“哥哥,還是算了吧。”

雲妙然這下徹底死心了。

“妹妹,你在說什麼傻話?以你的才貌,只要進了太子府,太子殿下早晚會發現你的好。”

雲崢沒想到妹妹這麼容易就打了退堂鼓,不由皺起眉。

“你不用想那麼多,只要聽祖父的話,家裡都會為你安排好的。”

雲妙然卻是惶然的搖頭,眼中淚水滾落,目光不勝悽楚:“哥哥有沒有想過,就算日後我如願進了太子府,哪裡還有名聲可言?請哥哥恕我無能,無法承受別人的指指點點。”

在太子妃娘娘舉辦的賞花宴上,那些閨秀們是如何嘲笑長毅郡主的,雲妙然全都看在了眼裡。

自己既沒有長毅郡主的身份地位,也沒有長毅郡主的勇氣,若是讓自己聽到那些話,就只能羞得跳湖了。

雲妙然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

她緊緊咬住了嘴唇:“哥哥,我後悔了,我不願意入太子府,請哥哥幫我去跟祖父說。”

雲妙然還是生平第一次違抗自己的祖父。

她的指甲陷在了掌心,藉著這股尖銳的刺痛,才能鼓起所有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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