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薛元弼出手,方家父子基本沒有任何翻身的希望了,對於這一點,最開心的莫過於黃韋覺了。

倒是薛元弼這邊,在退朝後,薛元弼以最快的速度帶人親自趕到了郭記鐵匠鋪,可惜,無論是郭家的鋪子還是郭家人的住所,全都人去樓空。

這點也在薛元弼的意料之中。

他來到郭家的院子,四處轉了轉,經過一道院牆時,薛元弼蹲下身,抓起地上的一捧泥土碾了碾,接著放到了鼻間,果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郭家人已經遭遇了不測,你們看這地上,是殘留下來的血跡,就是不知這些人的屍體被轉移到了哪裡。”

薛元弼對一個姓趙的仵作說道。

趙姓仵作也是經驗老道之人。

“足跡都被掩藏了,這些殺手訓練有素,而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做得這麼幹淨,這群殺手應該分工明確,至少也得五到十人才能做到。”

“去周圍的鄰居那裡打聽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聽到什麼異常的動靜。”

“稟告大人,卑職方才就已經打探清楚了,這條衚衕上住的人家並不多,而且相隔的距離有些遠,如果不是出門撞上,很難知道薛家發生了什麼。另外,卑職還查到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一個作小吏打扮的年輕男子說道。

如果沈雲綰在這裡,便會發現開口的人正是李文棟,當初還是沈雲綰將他推薦給薛元弼的。

短短几日,李文棟就憑著過人的才能來到了薛元弼身邊,並且深得薛元弼器重。

“文棟,你發現了什麼線索?”薛元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大人,卑職透過走訪周邊的鄰居得知,郭家是上個月才搬到這裡的,而且這一家人深居簡出,並不跟周圍的鄰居來往。”

“立刻去查這座宅院的原主人是誰。文棟,你帶著刑部的搜查令跑一趟京兆衙門。”

薛元弼若是派其他人過去,身份不夠,很可能被京兆衙門那邊敷衍過去,李文棟卻不一樣,他雖然官職低,其父卻是新上任的禮部尚書,京兆尹不敢不賣他的面子。

“是,大人。”李文棟領命離開。

望著李文棟的背影,蹲在地上的仵作眯起眼:“後生可畏!大人,你這是從哪裡發掘出來的人才。一開始,虧我老趙還以為,大人您是要供著這個公子哥呢……”

薛元弼原本沉重的心情被老趙說得輕鬆了不少,他嘴角彎了下:“老趙,這就叫人不可貌相。”

薛元弼和老趙相識多年,知根知底,也就說了句實話:“不瞞你說,當初李文棟還是太子妃娘娘推薦給我的。咱們這位太子妃娘娘,可不簡單。論起識人之能,就沒有幾個人比得上她。”

“大人,我老趙還是第一次聽到您這麼夸人。”老趙站起身,接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根據我的推測,郭家人死在一個時辰之前,大人不妨派人去城外的亂葬崗看一看。當然,丟進湖裡也是一個好選擇,可這是白天,兇手還要避著人,不敢太明目張膽。”

“好,我這就讓人去檢視。”

……

從昨夜到今天,大理寺監牢竟然比集市還要熱鬧,錢有福時隔兩個時辰再一次來到了監牢內,只不過這一次,錢有福身邊還多了一個文思九。

“雲綰,哀家練這五禽戲出了一身汗,等離開這晦氣的地方,得趕緊換身衣服。”

太后氣喘吁吁地做完了最後一個動作。

“皇祖母,您是不是懈怠了。我跟柳姑姑說過,讓柳姑姑監督您,這五禽戲須得天天練才有效果呢。”

“太子妃娘娘,您可得好好說說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就隔三差五練上一次,任憑奴婢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娘娘就是不聽。”柳姑姑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皇祖母,您聽,柳姑姑都找我告狀了。”

“哎呦,皇嫂,你這可是偷懶被孫媳婦發現,臣妹我都替你臊得慌呢。”淮安大長公主同樣氣喘吁吁,而且比太后喘得還要厲害。

太后見狀,毫不客氣地嘲笑道:“淮安,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你還不如我呢。”

“誰讓我沒有一個孝順的孫媳婦,皇嫂,你就別說出來讓我嫉妒了。”淮安大長公主佯怒地瞪了一眼太后。

幾人說說笑笑,這輕鬆的氣氛哪裡像是在監牢裡,反倒更像是在太后娘娘的坤儀宮內。

“太后娘娘,奴才帶了豆腐皮包子,水晶燒麥,還有碧梗粥、羊羹。”

蘇小滿提著食盒走進牢裡,剛把食盒放下,錢有福和文思九後腳就進來了。

“微臣奴才參見太后娘娘、太子妃娘娘、淮安大長公主殿下。”

太后剛拿起筷子,看到這兩人,隨手丟在了一旁。

“哀家就是吃個早膳也吃不清閒。”

“太后娘娘恕罪。”錢有福連忙彎腰去撿地上的筷子。掉在地上的東西當然不能給太后娘娘再用了,錢有福只好拿在了手裡頭。

太后方才還覺得飢餓,此刻卻沒了胃口。

她冷冷地看著兩人:“文大人難道又是來提審太子妃的不成?”

“啟稟太后娘娘,微臣不敢。”

“不敢?”太后冷哼了一聲,“哀家看你膽子大得很,都敢帶著禁軍包圍哀家的坤儀宮了。”

“太后娘娘,此事全是微臣之過,微臣請太后娘娘責罰。”

昨晚文思九還強硬得很,仗著皇帝的命令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然而眼下,局勢已經完全倒向了太子妃這邊,文思九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打著皇帝的幌子行事了。

“你可是皇帝的心腹,哀家哪敢責罰你啊。”太后牽起唇,露出一抹十足諷刺的弧度,“說不定哀家以後還要仰你文大人的鼻息呢!”

“太后娘娘,微臣不敢!”文思九能屈能伸,連忙磕頭謝罪,轉眼間,將自己的腦門都給磕青了。

看著文思九陰柔、文秀的面龐上那一道明顯的紅痕,太后總算氣順了一些。

太后淡淡地瞥了文思九一眼:“說吧,來這裡做什麼?早點說完,哀家也能安心用膳。”

“回稟太后娘娘,陛下聖明燭照,已經查明太子妃娘娘是冤枉的,陛下深覺讓太子妃娘娘受了委屈,便讓微臣親自來護送太子妃娘娘回府。”

文思九的語氣恭敬至極。

淮安大長公主眯了眯眼:“文大人這話,本宮有幾處不明白的地方,不知文大人可否給本宮解惑啊……”

文思九頓了頓,沒有聽到太后娘娘開口,便知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文思九答道:“不知大長公主殿下有哪一處不明白的地方?微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那本宮就直說了。既然只用了短短半天就能查明真相,當初為何就不肯多等幾個時辰,而是要將太子妃投到大理寺監牢中,還特意避開了刑部和宗正寺,害的太子妃遭遇刺殺,險些一屍兩命!”

淮安大長公主嗤笑道:“文大人雖是武將出身,倒比那些文臣還會粉飾太平,太子妃何止是受了委屈,若不是太子妃福澤深厚,說不定已經成為一縷冤魂了。”

淮安大長公主頗有一些指桑罵槐的意味。

偏偏文思九便是始作俑者,不管反駁與否,都會被淮安大長公主抓住把柄。

見狀,錢有福只好在一旁賠笑:“大長公主殿下,誰也不知道那大理寺少卿方琦膽大包天,竟敢在監牢行刺太子妃娘娘,如今方琦已被羈押在刑部大牢,也是惡有惡報。”

“雖說惡有惡報,可善未必有善報啊。太子妃一向廣結善緣,是誰如此陰險歹毒想要加害太子妃?錢公公,你知道誰才是幕後主使嗎?”

錢有福腦門上冷汗直冒,他總覺得淮安大長公主意有所指,可錢有福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大長公主殿下,根據調查,方琦與原齊國公世子齊明磊一直在暗中來往,至於這二人目的為何,薛大人還在調查之中。”

“僅憑齊明磊和方琦,就能把手伸到皇宮裡嗎?就算從前齊國公還活著,齊家都未必有這個能耐。錢公公,你這話也許能騙騙外頭的無知小民,在本宮這裡,就不要用這麼愚蠢的藉口了。”

太后看著淮安大長公主在前頭衝鋒掠陣,淡淡一笑:“錢有福,回去告訴皇帝,不要把所有人當成傻子。太子妃險些喪命,皇帝若是不給一個交代,哀家的坤儀宮也可以挪個地方。哀家看這裡就不錯。”

太后儼然一副要常住在監牢的口氣。

錢有福暗自咬了咬牙,來之前他就知道這是一個苦差事,可陛下有命,自己哪敢拒絕。

不過陛下已經聊想到了如今的場面。

錢有福目光微垂,從袖裡掏出一枚金燦燦的令牌,雙手呈上:“太后娘娘,陛下也知道昨夜的事讓太子妃娘娘受了委屈,特意讓奴才帶了補償給太子妃娘娘。”

“哦?”太后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然而,在看到錢有福手裡的東西后,目光閃了閃。

“太子妃娘娘,還請您笑納。”錢有福還保持著雙手舉過頭頂的姿勢,屈膝跪在了沈雲綰面前。

沈雲綰又怎麼會不認識這塊令牌呢?!

當初晉陽公主失蹤,皇帝為了儘快查出愛女的下落,特意賜下了這面“如朕親臨”的令牌,讓自己便宜行事。

然而,在晉陽公主回宮之後,這面暫時賜給自己的令牌便被皇帝收了回去,如今沈雲綰又一次看到了“它”,該不該說這是一種緣分。

“既然是皇帝給的補償,你收著,正好,淮安也在這裡做個見證,免得哪一日皇帝反悔,省得群臣還以為這面令牌是太子妃偷來的。”太后絲毫不給皇帝面子。

錢有福尷尬地笑了兩聲。

“太后娘娘說笑了,君無戲言,陛下既然賜給了太子妃娘娘令牌,哪裡還會再收回。”

“哼。”太后冷哼了一聲。

“帝王心,海里針,皇帝是哀家生的,哀家都不敢說了解皇帝,你這狗奴才又知道了?”

“太后娘娘,奴才天生卑賤,哪敢妄自揣測君心啊……”錢有福大喊“冤枉”。

“好了,吵吵嚷嚷的,哀家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太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既然東西送到了,你還不趕緊離開。”

說完,太后極其厭惡地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文思九。

這也是一條不咬人的狗。

“太后娘娘鳳體尊貴,怎能呆在大牢裡頭。也是這大理寺的官員不懂事,一個個的都跟個木頭樁子一樣。”

錢有福說著,弓著腰挪到太后身邊,就要來攙扶太后。

蘇小滿見狀,立刻擋在了太后身前:“錢公公,你要做什麼?”

對上蘇小滿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目光,錢有福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還沒問你呢,太后娘娘來監牢,你也不知道勸著些,平時你就是這麼當差的?”

錢有福在宮裡,除了太后以外,就連當初的陳貴妃都不敢輕易得罪了他,可見這錢有福平日有多囂張了。

可蘇小滿卻寸步不讓。

“主子的吩咐,當奴才的自然要照辦。錢公公是不是忘了,奴才已經不在太極宮當差了。”言外之意便是自己怎麼做,你錢有福說了不算。

“好,蘇公公的話,咱家記住了。”錢有福目光陰冷。

“錢有福,怪不得宮裡有人叫你二皇帝,當著哀家的面兒就敢教訓哀家的人,你這是耍威風耍到哀家的頭上來了!”太后滿面森寒,盯著錢有福的目光如同利劍一般。

“太后娘娘,奴才一個閹人,天生下賤,什麼二皇帝,還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故意來陷害奴才!”

錢有福剛才是被蘇小滿的冒犯氣糊塗了,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件蠢事。

他後背上全是冷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奴才就是一個沒根的東西,連給陛下提鞋都是奴才攢了八輩子的福氣,太后娘娘明鑑,奴才不敢有半點僭越啊!”

“剛才……奴才也是關心則亂,情急之下說錯了話,奴才是關心太后娘娘,生氣蘇小滿也不知道勸著您老人家,這蘇小滿以前倒是挺伶俐的……奴才是對蘇小滿有些失望……”

錢有福說完,“啪啪啪”地抽起了自己的大嘴巴子。

“太后娘娘,您就饒過奴才這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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