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監牢內。

太后和淮安大長公主坐在蘇小滿讓人搬來的椅子上,上邊鋪著厚厚的軟墊。不僅如此,今日負責當值的官員怕這兩位貴人受涼,還特意準備了火盆和斗篷……

經過一番捯飭,牢房不像牢房,倒像是客棧了。

“雲綰,肚子餓不餓,哀家讓蘇小滿給你下一碗雞湯麵條來,你先吃著。”

太后畢竟上了年紀,剛剛靠在椅子上就這麼睡著了,還是錢有福的到來驚醒了太后。

眼下,紫竹已經跟著錢有福回宮覆命,這偌大的監牢之內,就連柳姑姑和林女官也都上了歲數,除了蘇小滿,竟是個連個跑腿的人都找不到。

至於大理寺的那些官員,太后並不信任。

誰知道這裡頭有沒有包藏禍心的。

“皇祖母,我還不餓,而且我相信,紫竹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沈雲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她柔聲道:“皇祖母,您和姑祖母枯坐了大半夜,還是起身活動一下,練練五禽戲。”

年紀大的人血液迴圈也會隨之減慢,沈雲綰就怕太后和淮安大長公主的身子骨撐不住。

“太后娘娘,奴才多花點時間,跑一趟御膳房,再快馬加鞭趕回來。”蘇小滿說道。

“去吧。”太后欣慰地點了點頭。

蘇小滿直接推開了牢門,從太后娘娘踏入的那一刻,上頭的鐵鎖便已經形同虛設了。

“皇嫂,這蘇小滿才來您身邊三年吧,倒是伶俐、貼心,可惜了。”淮安大長公主面露感慨。

聞言,太后嘆了口氣:“這孩子也是一個命苦的。你還記得當年的凌王謀反案嗎?”

“凌王?”淮安大長公主不知道蘇小滿怎麼就跟凌王扯上關係了,凌王若是還活著,如今也有六十幾歲了,從年紀上說不過去啊。

“真要論起來,這孩子還是凌王之孫。”

“皇嫂,這……臣妹怎麼從沒聽說過?”

淮安大長公主吃了一驚。

“你不知道也不稀奇,當年凌王世子是個風流的,那蘇小滿的母親花容月貌,一日在街上被凌王世子撞見,便用手段強佔了,後來那女子珠胎暗結,生下了蘇小滿。”

“可凌王世子不肯認下這個孩子,一直養在外頭。後來凌王出事,這孩子也受了牽連,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卻被帶進宮裡淨了身。”

太后聽說了此事,同情蘇小滿的遭遇,才把他調到身邊來當差。

淮安大長公主不勝唏噓:“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凌王世子怙惡不悛,死有餘辜,只這蘇小滿也太可憐了。”

淮安大長公主對蘇小滿印象很好,不僅長得俊秀斯文,知書識禮,而且為人本分,若不是進了宮,以他的才學,說不定還能考取功名。

沈雲綰這才得知蘇小滿的身世,想到對方沉默寡言,更多時候,都像是一道影子一般,她忍不住追問道:“皇祖母,蘇公公是不是從母姓,那他的母親呢?”

太后聞言,深深地看了沈雲綰一眼。

太后頷了頷首:“當年蘇娘子是有丈夫的,那凌王世子色慾燻心,不僅強奪人妻,還殺了蘇娘子的夫君。蘇娘子為了報仇,委身於仇人,百般討好,讓那凌王世子逐漸降低了戒心,連謀反這等大事都透露給了蘇娘子,並且還承諾她,待到大事成了,便給她側妃之位。”

“後來凌王府滿門抄斬,蘇娘子因為檢舉有功,不在斬首之列,就連蘇小滿也得了特赦。但蘇娘子卻自盡了,並且還留下了一封遺書。這封遺書上說:凌王世子不配有血脈留在世上,但她身為母親不能殺子,請求皇帝能讓蘇小滿進宮,這樣,既能保住蘇小滿一條命,又能絕了凌王世子的血脈……”

淮安大長公主滿面愕然,就連沈雲綰也沉默了。

蘇娘子作為一個母親或許絕情了些,可她懷的是仇人之子,出生便帶著原罪,因此蘇娘子的選擇沈雲綰能夠理解。

只是蘇小滿的身世也太悽慘了,一個不被父親承認的外室之子,後來又被生母所拋棄,對蘇小滿來說,是殘缺不全地活著更好,還是保留尊嚴就這麼死去更好一些,答案不得而知。

想到蘇小滿眉目間暗藏著的陰悒,沈雲綰惟餘嘆息。

“這孩子是個有毅力的,五歲就進了宮,儘管有哀家關照,可這後宮裡頭也有哀家照顧不到的地方,他一個人咬著牙,掙出了一條路。雲綰,哀家也知道勸不了你,但哀家希望你能帶著蘇小滿一起去邊關。”

太后溫聲:“哀家知道你那兩個婢女身手極好,可有些地方啊,僅僅讓奴婢出面是不夠的。蘇小滿是伺候過哀家的,還是有品級的內官,有他在你身邊,哀家也能放心些。”

沈雲綰這才明白太后為何要告訴自己蘇小滿的身世。

就像太后所說,蘇小滿是從地獄裡爬起來的,有毅力,有手段,可這樣的人也不好控制,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所以太后告訴自己蘇小滿的身世,便是讓自己用他的同時也防著他一些。

“孫媳多謝皇祖母對孫媳的疼愛。”

“乖。”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

早在錢有福前來監牢宣旨,沈雲綰卻不肯離開監牢時,太后便猜到這個孫媳婦的用意了。

孫兒在邊關,雖然有衛俊峰轄制,可他一直深得人心,若是孫兒真想做些什麼,衛俊峰未必攔得住!孫媳就是皇帝握在“”手裡頭的人質,有孫媳在,皇帝便能高枕無憂。

因此,若是雲綰提出去邊關,皇帝是一定不肯放人的,可有了昨夜的事,皇帝便陷入了被動,這個時候雲綰若是向皇帝提條件,皇帝不想君威掃地就只能答應。

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啊!

太后暗忖,也不怪皇帝對雲綰如此忌憚了,不惜出了一記昏招也要除掉雲綰。

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

皇宮。

勤政殿內。

方琦被帶進大殿。

在方琦行完跪拜大禮後,薛元弼率先發難:“方琦,你身為朝廷命官卻為虎作倀,與齊家密謀炮製出走火案,栽贓陷害太子妃娘娘……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你命刺客偽裝成犯人和獄卒,先是給太子妃娘娘下毒,接著又用匕首行刺,知法犯法,你可認罪?!”

方琦猜測陛下召自己進宮是為了昨夜的“走火案”,可讓方琦沒想到的是,事情居然有了這樣的“進展”,此刻被薛元弼連番質問,方琦措手不及,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薛元弼並不給方琦喘息的機會,厲聲喝道:“方琦,人證、物證俱在,你可知罪?!”

被薛元弼當頭棒喝,方琦的大腦終於恢復了清明。

他大聲喊著“冤枉”。

“陛下,微臣冤枉!微臣自從陛下授官起,便一日也不肯懈怠,恪盡職守,只求為陛下盡忠。微臣怎麼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至於齊家……京城這麼多戶姓齊的人家,微臣不知薛大人指的哪一個?”

“巧言令色!”薛元弼冷嗤了一聲,將方琦和齊家的通訊丟在方琦面前。

“本官已經讓刑部的書吏辨認過,這上頭的筆跡,還有印章,都是你方琦的!就算這印章是偽造的,難道還有人能夠將你方琦的筆跡模仿的十成十嗎?!”

方琦看著紛紛揚揚的書信落在自己的腳邊,瞬間瞳孔一縮,他忍住指尖的顫抖,將地上的書信撿起,薄薄的一頁紙,卻彷彿有千斤之重。

“就算這些書信都是偽造的,大殿外還跪著齊家的下人,對方叫齊桂,是齊府的管家,據齊桂交代,他在齊家見過你不止一次。據本官所知,方家和齊家從前毫無交情,也從未有過往來,這你又要怎麼解釋?”

方琦剎那間百口莫辯。

對方可是薛元弼,如果不是掌握了大量的證據,以薛元弼判案的謹慎,絕不會這麼言之鑿鑿。

此刻,方琦的大腦飛速轉動著,然而,任憑他苦思冥想,仍是想不出任何藉口。

齊家從前是勳貴,方家卻是文官出身,自己又愛惜名聲,怎麼可能跟齊家有來往。何況後來齊家遭了陛下厭棄,連國公府的爵位都被削掉了。

“陛下,既然方琦拿不出證據自證清白,臣奏請陛下將方琦打入刑部,嚴加審理;還有主謀齊明磊,臣奏請陛下將齊家相關人等一併捉拿歸案。”

“方琦,你在朕面前表現的剛正不阿,背地裡卻藉著齊家結交宮妃,蛇鼠兩端,你太讓朕失望了。來人,將方琦打入刑部大牢。”

皇帝在這一刻對方琦動了殺心。

當初安王一案,方琦帶頭鬧事,反而在文人士子中博得了名聲,完全不顧自己這個君王的顏面,結果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陛下,微臣之子年紀尚輕,也許是受人矇蔽啊……陛下,微臣請您再給他一個機會……”

方良駿跪在地上,不斷地朝著皇帝磕頭,希望皇帝能夠網開一面。

黃韋覺嘲諷地掀起唇角:“這方琦已經而立,方大人卻說自己兒子年紀尚輕,你下一句該不會說你那兒子還是一個孩子吧?”

“黃韋覺,你不要欺人太甚!”方良駿忍無可忍,朝著黃韋覺咆哮道。

“大膽,在陛下面前,你竟敢殿中咆哮,你眼裡還有陛下嗎?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樑不正下樑歪!”

黃韋覺只覺身體舒泰,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他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

“夠了,都給朕住口!你看看你們還有半分官員的樣子嗎?”皇帝喝道。

“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滿朝大臣都跪在了地上。

“退朝!”皇帝此刻只想趕緊結束今日的這一場鬧劇。

“陛下且慢!”

鄧長寧才不管皇帝丟不丟臉。

“啟稟陛下,太子妃姐姐無故蒙冤,如今還在大理寺監牢內,臣女請求陛下還太子妃姐姐一個公道。”

皇帝重新落座,看向鄧長寧的目光如同利劍。

鄧長寧無畏無懼,眼底一片平靜。

“陛下,太子妃姐姐還懷著身孕,陛下不能讓太子妃姐姐寒心,更不能讓天下人寒心啊……”

“若是堂堂帝王因為受小人矇蔽迫害忠良,天下的百姓還會相信陛下嗎?”

“鄧長寧,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喝道。

“陛下息怒,臣女說的,不僅僅是臣女一人的心聲。陛下您不妨聽一聽民意。可笑這滿朝臣子,都不敢向陛下您說實話。”

鄧長寧彎起唇角:“若是陛下覺得臣女忠言逆耳,大可賜死臣女,臣女也能在地底下和家人團聚了。”

皇帝還是第一次見過這樣混不吝的女子,果然是邊關長大的,性子粗野,沈氏好歹還算知書達理,這個鄧長寧哪裡像是大家閨秀,根本就是一個市井無賴!

偏偏鄧長寧是忠臣之後,自己若是因為她失言就罰她,未免顯得氣量狹窄,就只能忍下她!

“長毅郡主,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斷案不像是你想象的這麼簡單,走火案牽連甚廣,必須按照審案的流程,並非陛下有心包庇涉案之人。”

就在朝臣們選擇裝聾作啞時,薛元弼站了出來,不過這次他是站在皇帝這一邊。

皇帝前一刻還對薛元弼餘怒未消,此刻倒是深吸了一口氣。大魏不能沒有薛元弼。

若不是薛元弼,今日自己這個帝王的顏面就徹底地丟在地上了。

“原來如此,薛大人,都是臣女無知。”

鄧長寧也不知道真信還是假信,但皇帝的臺階是有了。

她朝著御座的方向拜了三拜:“陛下,臣女言語無狀,嗎,冒犯了陛下,請陛下責罰,臣女絕無怨言。”

“起來吧,不知者不罪,朕還不至於連一個小女子都容納不下。”

皇帝淡淡道。

只有錢有福注意到,陛下放在龍椅上的雙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這個長毅郡主還真是不怕死啊,真是和她父親一樣,又臭又硬的!

皇帝淡聲道:“薛元弼,朕便將走火案交給你主審,黃韋覺和臨淄郡王協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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