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重逢
沈雲綰潛入了密林之中，饒是她一貫膽大，千鈞一髮之際，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此時被林間的夜風一吹，輕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
就在這時，耳畔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響，沈雲綰心神微凜，前來接應自己的下屬還在半里之外，明明幾個縱躍就能趕至，卻如同隔著一道天塹。
沈雲綰在半空中的身影微微凝滯，手指已經撫上劍身，想要抬劍格擋。
然而，幾乎是她回身的前一秒，一道身影如同磁鐵般黏上，按住了沈雲綰握劍的右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沈雲綰驚得瞳孔微縮，鼻間縈繞著一股杜若的清苦之氣，她的頭皮幾乎炸開，手裡握著的承影劍轉瞬易主，讓她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你是誰？想要如何？”
沈雲綰終於回頭，手指叉向那人的眼睛……
不料，那人卻先一步擒住了她的雪腕，月色下，露出一張平庸至極的面龐，唯有一雙眼睛幽深至極，如同此刻黑藍色的天幕，眼底的幽芒如同匯聚的星辰。
這雙眼睛……
沈雲綰方才還堅硬如冰的身軀陡然間柔軟了下來，一雙明眸爆發出巨大的驚喜，毫無剛才的戒備與冷酷。
“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
“噓……”帶著薄繭的指腹刮過她柔嫩的櫻唇，一陣微微的刺癢過後，帶來靈魂最深處的戰慄。
沈雲綰徹底失去了力氣，如同無骨的菟絲花一般，緊緊攀在這人的身上。
“往東五十里，是我臨時落腳的地方。”那人側過頭，低沉、磁性的嗓音伴隨著溫熱的吐息鑽入沈雲綰的耳廓，將那白玉耳垂染上了漂亮的胭脂色。
沈雲綰點點頭，一雙玉臂主動纏在他身上，任由他帶著自己往他所說的地方奔襲。
出了密林，一匹照夜玉獅子劃破了夜色，伴隨著一聲高亢的馬嘶，驚起林中無數的飛鳥。
那人半抱著沈雲綰躍上馬背，衝進茫茫夜色中。
……
兩人趕到春雨山莊已是深夜。
沈雲綰被抱下馬，她藏身在一件玄色的斗篷裡，被人一路抱著，直接前往後院。
雖然臉和薰香都是陌生的，但那雙深邃的墨眸和溫暖的懷抱卻是異常的熟悉，也讓沈雲綰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將臉蛋緊緊貼在蕭夜珩的胸膛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
此刻，沈雲綰的心裡有太多疑問。
為什麼還在前線督戰的丈夫會暗中回到京城，還是這樣陌生的打扮，甚至為了避人耳目，就連他身上常用的薰香都換了。
以至於一開始，沈雲綰沒有看到那雙熟悉的墨眸時，險些沒有認出來。
蕭夜珩一腳踢開房門，將沈雲綰放到榻上，一雙墨眸溫柔至極：“剛剛有沒有嚇到？”
沈雲綰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
“有一點，不過看到你這雙眼睛，我就什麼都明白了。”沈雲綰抬起手指，撫向男人的面龐，在他耳後果然摸到了一絲凸起，接著用力一撕，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落在她掌心。
“剛剛那一箭，是你嗎？”
“不是我。我這次在軍中發現了一個好苗子，此人名叫雷十三，箭術高超，能夠百步穿楊，一箭雙鵰。”
沈雲綰很少從蕭夜珩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讚譽，但想到方才那威力無匹的一箭，頃刻便化解了自己身上的危機，沈雲綰眨了眨明眸，聲音帶著一絲甜意。
“我要恭喜你嗎？”有了雷十三這個神箭手，便可於萬軍之中取敵人首級。
“綰綰，不要調皮。”暖黃的燭火中，蕭夜珩注視著這張陌生的容顏，那雙明媚的桃花眼變成了勾魂的丹鳳眼，眉毛變了，鼻子變了，甚至就連櫻唇的形狀都變了。
這讓蕭夜珩有些不習慣。
他壓下心頭的異樣之感，動作極盡溫柔地撫上了沈雲綰的髮絲，感受著掌心裡的絲滑和柔軟。
他滿足地喟嘆了一聲，直到此刻，心底那股驚駭欲死的後怕才稍稍緩解。
“綰綰，以後不要再一個人冒險了。”
蕭夜珩握住了她的手指，帶著她，順著敞開的衣襟滑入，微涼的指尖劃過結實的胸膛，不僅沒有降溫，反而如同點了一把火，讓兩個人同時一顫。
“蕭夜珩，你……”
“噓……”
蕭夜珩再次阻止了她，固執地握著那隻玉手從自己的前胸繞過，落在繃直的脊背上。
頓時，沈雲綰的指尖傳來一股濡溼之感。
她驚訝得睜大了明眸。
蕭夜珩苦笑了一聲：“方才那一箭，讓我嚇出了一身冷汗。甚至，雷十三比我還要先一步拉開長弓。綰綰，以後不要再嚇我了。”
沈雲綰這才發現自己完全誤解了蕭夜珩的意思。
她還以為……
不對啊，自己身上的冷汗已經被夜風吹乾了，可是蕭夜珩的肌膚上仍有溼意，這隻能證明，那一箭衝著自己射來時，恐怕他渾身如同水撈！
想到這裡，沈雲綰除了感動之外，心裡浮起了一股濃濃的難過。
她目中一陣溼潤，睫羽微顫，一滴淚珠墜落在蕭夜珩的手背上：“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冒險了。”
若是蕭夜珩出現的時機再慢上些許，自己一定會落入衛星穹之手，屆時，蕭夜珩為了自己的安危，一定會任對方予取予求。
自己下次決不能再這樣自負了。
“綰綰，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是我的問題，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後果，哪怕是萬中之一的風險都不行。”
蕭夜珩已經從宋阡陌的口中得知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衛星穹竟敢打自己愛妻的主意，自己一定要親手殺了此獠，方能一解心頭之恨！
“是我太自負了，我下次不會再孤身一人以身涉險了。”沈雲綰靠過去，枕在蕭夜珩的肩膀上。
“餓了吧，我先叫人傳膳。”
蕭夜珩察覺到沈雲綰語氣裡的低落，徑自轉移了話題。
他垂首，在她如玉般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折騰了大半天，沈雲綰的確有些餓了。
聞言，她順從地點了點頭。
此刻的她如同一隻小奶貓，露出了自己柔軟的肚皮，竟是乖巧的不可思議。
蕭夜珩愛極了她，明明佳人就在懷中，仍是思之如狂！
用完不知道是晚膳還是夜宵的一頓飯，蕭夜珩攬住了沈雲綰的香肩。
“這裡曾是我母后的陪嫁，綰綰，要不要去周圍走一走。”蕭夜珩柔聲說道。
沈雲綰有太多的話想問，但她更為珍惜兩人獨處的時光，聞言，毫不猶豫地將一隻素手放入了蕭夜珩的掌心，跟著他一起出了房間。
“母后是在宮中長大，倒是鮮少踏入這裡，她還活著的時候，也只來過三次。一次是七歲時，一次是出嫁前的半個月，還有一次，便是她有孕之後。”
月色下，蕭夜珩的面龐如同鍍上了一層銀輝，愈發襯得他俊美無儔，只是那雙墨眸也同樣被清冷的月色浸上了寒意，明明語氣中透著一絲緬懷，目光卻極冷，極冷……
沈雲綰有些怔然。
若說自己的婆母不喜歡這春雨山莊，那她便一次都不會踏足；可若是喜歡，為何婆母就只來過三次。
“其實最早這座莊子是我外祖母的嫁妝，外祖母去世後，便歸在了我母后那裡。”
竟然是這樣。
沈雲綰瞬間懂了，婆母這是近鄉情怯，那她每次前來，又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沈雲綰的心臟宛如被一隻手掌翻來覆去地揉著，泛起一股悶悶的疼痛，還有著一股難言的酸澀。
姨母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生母。何況自己的婆母又是那樣善良、美好的女子，看著姨母夾在親生兒子和外甥女之間，想必很是痛苦，因此才會芳華早逝……
直到蕭夜珩抬起手指，撫上她的面頰，沈雲綰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是淚流滿面。
“綰綰，不必難過，也許外祖母和母后早就投胎去了，我雖然不信神佛，卻在相國寺為外祖母和母后添了一萬兩銀子的香油錢，祈禱她們來世能夠一生順遂。”
沈雲綰聞言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當初外祖母是以秦國夫人的身份下葬的，若是母后以後也能如此，該有多好。”
蕭夜珩停住了腳步，在沈雲綰不解的目光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雙墨眸深邃無比，宛如深不見底的汪洋。
“母后彌留之際已經後悔了。”
沈雲綰面露驚訝。
婆母不是對皇帝一往情深嗎，在自己看來，就如同入了魔障，可蕭夜珩卻說，婆母在彌留之際後悔了……
“我這次在邊關，遇到了曾經服侍過母后的一個婢女……”蕭夜珩嘆息了一聲。
只可惜，母后醒悟得太晚了，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了進去。
婆母的婢女為什麼會跑到邊關？
今晚的訊息對沈雲綰來說一個比一個震驚。
然而，蕭夜珩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指了指前方。
“那裡有一處溫泉，就靠著玉鳴山，我帶你過去。”
沈雲綰不想泡溫泉，她現在只想回到房間裡，讓蕭夜珩給自己解開今晚一系列的謎團。
可蕭夜珩似乎看穿了她心裡的想法。
“綰綰，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還頂著一張陌生的容顏，我們去把你臉上的妝容洗掉。”
沈雲綰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我臉上的是妝容，而不是人皮面具。”
蕭夜珩頓時輕笑了一聲：“你忘了嗎？當初我被你打扮成了一個女子，負責搜查的人全都沒有看出異狀。”
沈雲綰恍然大悟。
兩個人說話間，沈雲綰已經不知不覺地跟著蕭夜珩來到了溫泉旁。
望著池子上湧出的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沈雲綰瓷白的肌膚瞬間便被這股熱意蒸紅了。
她抿了抿唇角，彎下身，撩起一捧熱水，緩緩洗掉臉上的妝容。
“這裡的溫泉連著玉鳴山的活水，距離這裡五十步遠，還有一處比這小一些的，改天我們可以試一下……”
蕭夜珩看著沈雲綰露出了真容，一雙墨眸溢滿了深情。
雖然沈雲綰喬裝後的容顏也很美，可蕭夜珩更愛的是眼前的這張臉，那雙明媚的桃花眼落在自己身上時，如同驕陽一般，驅散了自己內心的陰霾。
沈雲綰還沒有反應過來蕭夜珩話裡的“試一試”是什麼意思，纖細的腰肢上忽然傳來一股拉力，並不粗魯，而是用了一股巧勁，將她一扯一帶，伴隨著沈雲綰的櫻唇中逸出的一聲驚呼，瞬間水花四濺。
沈雲綰掉入了溫泉池中。
溫熱的水流瞬間席捲過全身，將她身上的衣衫浸溼，水紅的紗裙下，鵝黃色的抹胸若隱若現，因為她下意識地掙扎，掛在雪白頸項間的紅色細繩斷了一邊，鬆鬆垮垮地勾住，露出一抹柔膩的雪色。
水流微微盪漾，在經過那處隆起時，似乎遇到了一股阻力，陷入了溝壑深處。
那雪頸間的紅繩終於不堪重負，順著瑩白的削肩滑落下來，那冬日裡綻放在皚皚白雪中的寒梅也跟著露出了蹤跡。
蕭夜珩在沈雲綰嗔怒的目光中低低地笑起來，伴隨著胸腔的微微顫動，如同清越的琴聲一般撩動人心。
“綰綰，以前我沒有什麼喜歡的花，可是如今，我最愛便是梅中珍品——骨裡紅。”
也不知道是溫泉的熱意還是蕭夜珩的孟浪之言，沈雲綰的肌膚被蒸出了一抹淡淡的霞色，一雙明眸彷彿被水浸潤，在這朦朧的月色下，顯出波光瑩瑩的媚態。
蕭夜珩如同一頭髮現獵物的猛虎，瞬間逼近，擒住了讓他朝思暮想的櫻唇。
像是糖一樣甜美，像是雲朵一樣輕軟，蕭夜珩彷彿在享用一道無上的美味，他有著十足的耐心，慢慢地吃起來。
沈雲綰只能被迫承受著對方猛烈的進攻和入侵，直到再也承受不住……
分開的一瞬間，沈雲綰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纖長、濃密的睫羽被珠淚打溼，如同風雨中瑟瑟發抖的蝴蝶，再也無法飛舞，只能無助地顫抖。
“蕭夜珩……”
沈雲綰的聲音也似被雨淋溼，沙啞中透出了一絲絲嬌軟。然而下一瞬，她便仰起了雪頸，如同一隻瀕死的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