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翠屏便信心百倍地去前院“就職”了。

沈雲綰身邊換了一個叫芭蕉的婢女,是翠屏一手調教出來的,雖然是第一次跟著沈雲綰出門,卻很妥帖。

“王妃,再有半里路就是沈府了。”

芭蕉看著閤眼假寐的謹王妃,小心翼翼地提醒。

沈雲綰睜開眼,對著芭蕉頷了頷首。

“聽說你還有一個妹妹?”

芭蕉沒想到王妃會問起自己的家事,微微愣了下,接著趕忙回答:“回稟王妃,奴婢的妹妹比奴婢小三歲,叫桂圓。”

“桂圓?真是個好名字。”

沈雲綰淺淺一笑。

“你妹妹是在哪裡當差?”

芭蕉心裡一陣緊張,兩隻手心滲出了一層薄汗。

她不敢撒謊:“回稟王妃,奴婢的妹妹生性笨拙,奴婢的爹孃不敢讓她到貴人面前,就怕衝撞了貴人,因此,一直留在莊子上。”

“比你小三歲,那就只有十三歲了,還是一個小姑娘呢。”

沈雲綰的唇角噙著一朵明媚的笑容,溫聲道,“本宮看,你妹妹不一定是笨拙,而是生性質樸。就讓她到本宮的院子裡當差吧。”

“也不用她去做別的事,在園子裡修剪花草吧。”

聞言,芭蕉的臉龐上露出激動的神情,眼睛裡的狂喜更是怎麼都藏不住。

謹王妃從來不會刁難下人,妹妹能到王妃的園子裡當差,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自己爹孃知道,一定會高興壞了。

“奴婢多謝王妃恩典。”

芭蕉說著,雙膝跪地,在馬車內給沈雲綰恭敬地磕了一個頭。

“起來吧,不必多禮。”

沈雲綰朝著芭蕉抬了抬手。

就在一主一僕說話間,沈府到了。

跟車的侍衛跟門房表明了身份,沈家的下人連忙卸掉了門檻,接著跪倒在地,等著謹王府的馬車透過。

到了垂花門,沈雲綰方才下了馬車。

收到訊息的沈正青和沈夫人一起趕來。

“臣參見王妃。”

“妾身參見王妃。”

夫妻兩個一起給沈雲綰行禮。

“免禮。”沈雲綰淡淡道。

聞言,沈正青夫妻直起身,望著眼前明豔照人的女子,夫妻二人的心中都很複雜。

特別是沈正青,自從被皇帝貶為侍郎之後,屢屢不順,早已沒有了從前的心氣。

如今再面對這個女兒,方知什麼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沈大人,沈夫人,還是進去說話吧。”

沈雲綰會來沈府,完全是因為皇帝的吩咐。

看著沈正青夫妻一副感慨之極的神情,沈雲綰可沒有任何冰釋前嫌的興致。

沈雲綰的話提醒了沈正青。

他身體側了側,讓開了一個位置:“謹王妃請。”

沈正青從前一直沒有把這個女兒放在眼裡,無論是對方被封為郡主還是公主,他都以為女兒只是個話花架子,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打回原形。

可是如今,隨著宸郡王淪為棄子,謹王殿下水漲船高,這個女兒的身份也不同了。

沈正青不敢再跟以前一樣對待她。

沈雲綰將對方的變化盡收眼底,心底哂笑了一聲,前倨後恭,這就是沈正青一直標榜的文人風骨。

到了沈家正堂,沈雲綰淡淡道:“本宮今日前來,是受陛下之命。還請沈大人屏退左右。”

聞言,沈正青雖然不知道沈雲綰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還是照著吩咐去做了。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沈正青都沒有膽子跟皇權抗衡。

“沈大人,沈夫人,恭喜你們。沈婉竹懷了宸郡王的骨肉,再過三個月就會瓜熟蒂落。”

“謹王妃何必出言嘲諷?這孩子來歷不明,就算皇家會認下這個孩子,陛下也不會讓婉竹活著!”

沈正青皺眉打斷了沈雲綰的話。

對於這點,沈正青看得還是很清楚的。

若是沈雲綰今天來,就是為了奚落沈家的,沈正青沒有任何心情來敷衍她。

“沈大人急什麼?本宮話還沒有說完。宸郡王非沈婉竹不娶,揚言沈婉竹若是死了,他也絕對不會獨活……”

沈雲綰話音剛落,沈夫人便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帶著震驚,吃吃地道:“婉竹什麼時候這麼有本事了?宸郡王風流成性,婉竹又不是天人之姿,宸郡王怎麼會非婉竹不可的?”

“沈夫人,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的女兒沈婉竹,而不是來問本宮。”

沈雲綰淡淡道。

沈正青卻目光一亮。

大女兒果然是個有手段的,真是天不絕沈家!也許,這就是自己的翻身之機!

沈正青的心裡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一掃臉上的褪色,問道:“敢問謹王妃,陛下是有什麼交代嗎?”

沈正青可真是唯利是圖,一聽說沈婉竹有望成為宸郡王妃,就跟看到肉骨頭的豺狼般,聞著腥味就兩眼泛光,心裡開始打起小算盤了。

“陛下的意思,是讓鎮北侯府的世子夫人病亡,再給沈婉竹安排一個新身份,沈婉竹作為沈大人的侄女,於一年前成為了宸郡王的妾室。陛下的意思,沈大人明白了嗎?”

沈雲綰把玩著手裡的團扇,塗著蔻丹的指尖在扇柄綁著的穗子上繞了繞。

沈正青露出狂喜的表情。

他站起身,朝著皇宮的方向躬身行禮:“下官還請謹王妃代為轉告陛下,沈家上下一定會聽從陛下的安排,為陛下分憂。”

“既然陛下的意思本宮已經帶到了,本宮就先告辭了。”沈雲綰跟沈正青夫妻再多呆上一會兒,擔心這兩個人的嘴臉會讓自己吐出來。

“恭送謹王妃。”

沈正青現在已經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哪裡還有心思再跟沈雲綰敷衍,聞言,站起身,和沈夫人一起將沈雲綰送出了正廳。

沈雲綰剛走到花園,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見狀,芭蕉連忙擋在了沈雲綰身前。

沈雲綰一眼掃過,只見攔路的是一個穿著錦衣彩裙的小女孩,頭髮上梳著雙丫髻,用紅色的絲線綁著,一張臉蛋玉雪可愛。

只是,她嘴角流出的涎水卻讓人難以忽視。

“孃親……孃親在哪兒?我要孃親!”

小女孩腳步踉蹌,左腳險些踩到自己的右腳。

見狀,芭蕉儘管心中防備,仍是扶了小女孩一把。

沒想到,小女孩突然目光一亮,朝著沈雲綰撲了過去:“孃親,淼淼終於找到你了!”

沈夫人見狀臉色大變,朝著下人喝道:“你們是怎麼看著小姐的?趕緊把人帶下去!”

聞言,兩個照顧淼淼的丫鬟左右對視了一眼,趕忙上去攔著:“小姐,小姐,眼前的人是謹王妃,不是您的孃親,小姐,你快跟奴婢們回去吧,不要惹了夫人生氣……”

“不,我不要回去!你們壞!”

淼淼雖然年紀不大,手上的力氣卻不小,她一把推開上前阻攔的丫鬟,對方一惡搞不防備,竟是摔在了地上。

淼淼趁此機會衝到了沈雲綰身邊,兩隻小手拽住了沈雲綰的裙子。

“孃親,祖母欺負淼淼!祖母打淼淼!孃親,你帶淼淼走!你帶淼淼走!”

淼淼哭的滿臉是淚。

沈雲綰的眼中浮上了一絲惻隱,但轉瞬便消失了。

她柔聲道:“淼淼,我不是你的孃親。”

“孃親,你就是孃親!你別不要我!”淼淼大聲尖叫,一雙噙著淚水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沈雲綰。

“淼淼會聽話!淼淼會聽話!”

沈雲綰彎下身,剛要把淼淼的小手拉開,瞳孔突然一縮,一把拽起了淼淼的手臂,挽起她的衣袖,看著淼淼雪白的小胳膊上,青青紫紫的傷痕,沈雲綰忍不住皺起眉。

她的語氣難掩憤怒:“沈夫人,虎毒不食子,淼淼怎麼說也是沈家血脈,何況她才幾歲,你怎麼下得去手?!”

面對沈雲綰的質問,沈夫人微微呆住。

自從淼淼高燒燒壞了腦子,沈夫人便不想見到這個孫女了,說不清是內疚更多還是厭惡更多,也就半個月前,淼淼吃壞了肚子,她才去看了孫女一眼。

但沈夫人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呆夠,和大夫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沈夫人勃然大怒:“作死的小蹄子,你們就是這麼照顧小姐的?!”

兩個丫鬟被沈夫人的這一聲吼嚇得顫了顫。

兩個人怎麼也沒想到,淼淼小姐會跟謹王妃撞上,還被謹王妃發現了身上的傷痕。

“問你們話呢?啞巴了?是誰動的手?!”

沈夫人厲眼一掃。

她身邊的嬤嬤得了令,大步走到了兩個丫鬟面前,一人賞了一巴掌。

“想想你們的孃老子,敢有半個字的虛言,一家老小都別想活命!還不老實交代?!”

“夫人,夫人,是淼淼小姐不聽話,總是吵鬧,還總是打碎東西,奴婢才會想著給淼淼小姐一個教訓。夫人,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下狠手……”

其中一個丫鬟哭訴道。

另一個丫鬟也跟著哭道:“夫人,是淼淼小姐的面板太嬌嫩了,奴婢們下手並不重……”

“沈夫人,蘇氏一直想要討回女兒。”

沈雲綰不想再看沈夫人做戲了。

她若是對淼淼上心一些,這兩個奴婢又怎麼敢以下犯上的!

“沈夫人若是不喜歡淼淼,就把淼淼送還給她的親生母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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