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衝鋒即訣別
洪水已經沒過了膝蓋，沈雲綰給自己服下了一顆藥丸，運起輕功，在屋頂飛奔著。
只有找到源頭，才有辦法解決眼前的慘劇。
“兄弟們，我們身後是江州百姓，是我們的父母、兒女、兄弟、姐妹、家人！只有堵住堤口，我們的家人才能活命！今天我蔣世萬便和兄弟們共生死！”
蔣世萬的聲音帶著氣衝雲霄的壯烈。
沈雲綰尋聲望去，只見蔣世萬和他計程車兵全都打著赤膊，站在滾滾江水之中，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堅毅和決然！
沈雲綰眼眶一熱，終於找到了蔣世萬的方向。
然而下一刻，她眼睜睜地看著用糧食圍起來的堤壩被洪水沖垮。
蔣世萬大喝道：“所有人拉住身邊人的手，我們是第二道防線，後面還有第三道、第四道，我們多堅持一會兒，生還的人就能多一個……”
蔣世萬話音未落，整個人便被衝過來的洪水所淹沒，沈雲綰不忍再看，足尖一點，踩著洪水中的浮木，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座人間煉獄。
她已經透過水流判斷出真正決堤的地方了。
沈雲綰在心中發誓：李知非，你的計劃一定會落空。
沈雲綰將內力催動到了極致。
九天玄雷的力量在她身上運轉著，為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邊，若是有人在此時靠近，轉瞬就會被她身上的電光烤成焦炭。
“居然是在天水縣！”
沈雲綰在半山腰上落下，望著眼前的一片汪洋，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蕭夜珩，你在哪兒呢？
這一刻，沈雲綰的心中對他無比思念。
能在訣別之前再看他一眼，似乎已經成為了奢望。
“綰綰！”
耳畔傳來了一道呼喚，飽含著深情和難以置信。
沈雲綰以為自己幻聽了。
直到低沉的嗓音再一次響起，沙啞得像是許久沒有喝過水一樣。
“綰綰！”
沈雲綰緩緩回過頭，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多日不見，只見蕭夜珩滄桑了不少，那張俊美的面龐神情憔悴，墨眸裡含著血絲，而他的下頜也生出了一層短短的青髭。
“蕭夜珩！”
沈雲綰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和狂喜，撲到了蕭夜珩的懷中。
“綰綰。”
蕭夜珩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力氣大得彷彿要將沈雲綰嵌入自己的骨頭裡。
“這裡這麼危險，你怎麼會來這兒！”
蕭夜珩驚覺自己懷抱中的身體清瘦了許多，腰肢更是細得兩隻手便能握住。
蕭夜珩心疼極了。
“綰綰，你不該來江南。”
“你是我的夫君啊。”
沈雲綰雙目含淚，看著這張朝思暮想的臉龐，像是要把他刻在記憶之中。
“聽說你落水失蹤，我在京城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蕭夜珩，這個世上，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留戀。”
沈雲綰踮起腳，吻上了男人乾裂的嘴唇。
蕭夜珩心中一痛，明知道身後就是自己的屬下，仍是情不自禁地回吻了過去。
這個吻，充滿了重逢的喜悅，也充滿了即將別離的悲傷，明明有著千種柔情，卻是一觸即分。
“綰綰。”
蕭夜珩輕吻了一下那雙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聲音帶著一絲難掩的痛楚。
“我已經讓人在山上埋下了無數火藥，只要炸開這座山，就能堵住大部分的洪水。”
蕭夜珩在江南潛伏許久，雖然撞破了趙士禎的陰謀，可卻太晚了。
等他趕到天水縣，堤壩已經被趙士禎派人炸燬，整個天水縣已經化為了汪洋。
只有少數幾個百姓逃到了這座山上面。
可是現在，自己一旦下達命令，這些百姓也會跟著自己葬身在此。
可是，面對如此災難，卻沒有一個人貪生怕死，這讓蕭夜珩的心中更加難過和自責。
百姓要的是衣食豐足，安居樂業，便是如此簡單的願望，都因為上層的爭鬥而難以實現。
“蕭夜珩，所以，我現在是來見你最後一面嗎？”
沈雲綰不知道自己該哭該是該笑。
自己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原以為的重逢實際上卻是永久的告別。
“對不起，綰綰，是我食言了，違背了對你的承諾。”
蕭夜珩啞聲道。
他輕輕地鬆開了沈雲綰的手臂，深邃的目光從生還者的臉上一一掠過。
“我的下屬，還有這些百姓，他們甘願與我赴死，我身為皇子，受萬民供奉，決不能辜負了大魏，辜負了大魏的百姓！”
沈雲綰聽懂了蕭夜珩的意思，所以，對方就只能辜負自己。
“綰綰，以你的輕功，足以讓你回到安全的地方，你走吧，離開江南，忘了我。”
蕭夜珩彎起薄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一雙墨眸目光灼灼，似乎匯聚了千言萬語，深深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像是要把她刻在心中。
綰綰，我是毀諾者，我已經不敢去奢求有你的來世了，能在臨死前看到你，此生足矣。
“蕭夜珩，我不會離開的。”
沈雲綰搖了搖頭，一張含淚的面龐綻放出一朵明淨的笑容，像是風雨過後，還在傲然盛開的玫瑰，既明媚，又驕傲。
蕭夜珩許久才從沈雲綰的面容上收回了目光。
“綰綰，不要讓我在九泉之下無法瞑目。”
蕭夜珩的聲音帶著一抹不容置疑的霸道。
“不，蕭夜珩，你是不會死的。”
沈雲綰舉目望去，望著前方的滾滾江水。
“你的辦法雖然聽起來可行，卻充滿了未知和變故。你不能拿著整個江州府的百姓去賭你成功的可能。”
炸山是個好辦法，但是以現在的生產技術，就算蕭夜珩埋下再多的火藥，也絕難達到將洪水完全阻隔住的威力。
“所以，你就只能用我的辦法了。”
沈雲綰話音落下，不止蕭夜珩，就連他的屬下和倖存的百姓也將目光投到了沈雲綰的身上。
眾人看向這位如同仙女一般美貌的謹王妃，看起來這般柔弱的女子，能夠憑著一人之力找到這裡就已經是奇蹟了，現在竟然還說她有辦法阻擋住洪水。
恐怕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做到吧。
所有人都覺得謹王妃是在異想天開。
然而，蕭夜珩卻是這些人中的例外。
望著妻子臉上那抹燦爛的笑容，還有那雙平靜至極的明眸，蕭夜珩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綰綰，大魏是我的責任，與你無關。”
“蕭夜珩，既然已經身在其中，就已經沾染了因果，又怎麼可能獨善其身呢？”
沈雲綰微笑著搖了搖頭，突然開口請求：“諸位，我想跟我的夫君做最後的道別，請諸位留給我們一個談話的地方。”
面對謹王妃的請求，不僅蕭夜珩的下屬，就連百姓們也點了點頭。
很快，以蕭夜珩和沈雲綰為圓心，附近的場地空了下來，就只剩下了他們夫妻二人。
“綰綰……”雖然蕭夜珩並不清楚沈雲綰打算做什麼，心中卻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恐慌。
彷彿下一刻，自己就會徹底失去她了。
“蕭夜珩，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當初，我距離踏破虛空只有一步之遙，只要渡過九重雷劫，就可以修成正果。”
沈雲綰的心間酸澀無比，然而唇畔卻噙著一抹甜美的笑容。
她柔聲道：“我的老師說過，我雖然修為夠了，但是我的道心還不夠穩固。可是我太自負了。”
“綰綰……”蕭夜珩喚道。
“別急，聽我說完。其實，我修的從來不是什麼醫道，而是無情道。”
蕭夜珩聞言露出了極為震驚的神情。
無情道？
雖然蕭夜珩並不瞭解，但是單從字面意思上也能夠猜到含義。
難道綰綰對自己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蕭夜珩更相信自己內心的感覺。
儘管蕭夜珩的心裡充滿了疑問，但他還記得沈雲綰剛剛說過的話，選擇繼續聽下去。
“老師說，或許等我愛上一個人，再斷情絕愛，就能突破我的阻礙了。沒想到，我會來到大魏，遇到你……”
“你知道嗎？最開始，我不想頻繁使用空間，是因為這個世界讓我感受不到一絲靈力，動用空間的次數越頻繁，我身上僅存的那點修為就會消耗得越快。”
“後來，我發現，我和空間之間的聯絡越來越薄弱了。直到……”
“直到昨天，我服下了李知非給我的毒藥，引得氣血逆流，也許是因為空間感知到了我的危險，和我的聯絡忽然便加強了。”
“綰綰，你已經知道李知非的身份了？”蕭夜珩此刻難掩擔心，“你趕緊坐下，我來給你療傷。”
“不用了。”
沈雲綰笑著拒絕了。
“我已經找到我的道心了，也許老師和我都錯了。”
沈雲綰攤開掌心，一朵金色的蓮花懸浮其上，發出萬道光芒。
林子裡的人全都抬起頭，滿臉驚詫地站起身，開始尋找著光源的方向。
下一刻，他們便看到了沐浴在金光之中的謹王妃，以及她掌心懸著的一朵金色蓮花。
“仙女，是仙女！”
不知道從誰開始，隨著第一個人雙膝跪倒，所有人都跟著跪在了地上，就連蕭夜珩的屬下也不例外。
謹王妃……
眼前的人真的是謹王妃嗎？還是天上的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