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阿澈……

我們和離吧!

楊曦晚放棄了掙扎,眼神呆滯,靜靜的盯著那緊緊抱住她的雙手,背後傳來的溫暖,讓她感覺到懼怕,她如今這殘破之身,配不上那麼好的他了。

不,不可以。

阿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以後不要說那句話了好不好。

李玄澈看著懷裡的人沒了掙扎,眼神空洞,雙手垂在兩邊,如同一攤死水一般,毫無波瀾,為了這涼城百姓,父親犧牲了,他已經不能在失去任何人了。

阿晚,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這不怪你。

阿澈……我……

睡吧,睡一覺就都好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痛哭之後,隱隱睏意傳來,楊曦晚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很快便躺在那舒心安穩的懷裡睡了過去。

不,不要……

不要碰我……

啊–––

就連夢境都是無休止的折磨著她,無數雙無形的手撕扯她的衣物,還有一張張陌生的臉龐,居高臨下的指責她不守婦道。

阿晚,我在,我一直都在,不害怕。

李玄澈就那樣一直抱著夢魘的楊曦晚,撫摸著她的後背,告訴她,讓她放心,他一直都在那裡。

阿晚,多吃一些吧,你這幾日都消瘦了不少。

李玄澈看著還未動筷的楊曦晚,拿起筷子夾住遠處她最愛吃的清蒸鱸魚放在了楊曦晚的碗裡。

嘔!

楊曦晚頓頓噁心之意傳來,在李玄澈的細心照顧之下,她本該漸漸淡去那些回憶,可這幾天的反應在告誡她,那些骯髒屈辱是洗刷不掉的。

李玄澈見狀,連忙讓小斯去請了醫師。

恭喜刺史大人,夫人這是喜脈呀!

只是夫人身體虛弱,還需增補,方可對胎兒好啊。

一字一句扎心的話語全部被楊曦晚聽了進去,她懷孕了,她也不知道,是誰的孩子。

而李玄澈護堪輿圖有功,念其父為國犧牲,繼承父親衣缽成為了新的涼城刺史,他一片光明,而她卻是一副殘破之身,如今卻還懷上了不知道是誰的孩子。

待到醫師走了,屋內僅僅剩下了李玄澈楊曦晚二人,一片寂靜。

我不要這孩子,我不要。

楊曦晚捶打著自已的肚子,這孩子她是萬萬留不得的,要不然以後死去也沒臉去見列祖列宗。

澈,阿澈,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好不好……

楊曦晚瘋狂了拉扯著李玄澈的衣袖,她厭棄她自已,也厭棄這個不該到來的孩子。

阿晚,你如今的身體不適合落胎,我們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好不好。

李玄澈的雙眸不再平靜,變得渾濁,他也不知道,他該怎麼辦,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不,不我現在就打掉他,好不好,求求你,阿澈,幫幫我……

李玄澈不再回答,垂下雙眸,只恨自已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們母女。

見沉默寡言的李玄澈,楊曦晚也不再怒吼掙扎,就那樣呆滯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著門外那觸手可及的陽光,只要一伸手,便可被刺痛灼傷。

李玄澈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楊曦晚,二人皆是沉默,楊曦晚去哪,他便陪同去哪,再多的言語都比不過日夜的陪伴。

百疏一漏,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李玄澈被火急火燎的小斯叫去了處理一些急事,看著正在午休的楊曦晚,按照平常,一時半會是醒不來的,幫她掖了掖被褥,隨後離開了。

隨著房門吱嘎一聲被關上,楊曦晚睜開了眼睛,窗外透過來的陽光格外的刺眼,平常李玄澈總是坐在床榻邊幫她遮擋那陽光,楊曦晚也變得格外的敏感,她不知從何時開始,懼怕一切光明的東西。

午睡的時候,她不喜人打擾,所有平常僅李玄澈一人在此,所有楊曦晚想要離開,易如反掌。

她靜悄悄的推開房門,去到了那恢復如初一樣的熱鬧街道上。

往日之事如過往雲煙一般,出現在楊曦晚的面前,她彷彿聽見了,李玄澈一直在一旁婆婆媽媽的跟她囑咐著,醫師說懷孕的女子最是忌諱什麼,還有曾經買過的攤販依舊在叫賣著自家的東西。

她毅然決然的走進了藥鋪,隨後離開。

看著眼前有些發苦的藥材,楊曦晚沒有猶豫,一飲而盡,腹部劇烈痛疼隨之而來。

額頭佈滿了淚珠,臉色變得慘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一大片紅色的血液染紅了她的衣裙。

楊曦晚因疼痛不得不躬著身子,捂住腹部,可那血好像流不盡一般,原本青綠色的羅裙變得鮮豔,如同大婚那日的嫁衣一般亮眼。

阿晚!

僅僅出去了一會,待到李玄澈回來便看見了滿地是血,臉色慘白的楊曦晚趴在地上。

醫師,快去找醫師!

李玄澈將奄奄一息的楊曦晚抱在了床上,所觸皆是冰涼,無論他如何呼喚,得不到一絲回應。

阿晚,你醒醒好不好,我不能失去你。

鮮血浸溼了被褥,床上躺著之人一動不動,李玄澈雙手染滿了鮮血,他自顧不暇,緊緊握住那逐漸變涼的雙手。

醫師趕到之時,看見眼前的景象心裡一驚,連忙給床榻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女子把了把脈,隨後又從藥箱裡拿了根羽毛在鼻子前掃了掃。

刺史大人請節哀,夫人她……

她只是太累了,睡著了。

李玄澈抱著逐漸冰冷的人,用自已身體的溫度,一點點去暖楊曦晚的身體。

夫人本就身體虛弱,胎像未穩,又強行落胎,唉……

醫師嘆了口氣便拿上藥箱離開了。

李玄澈忽然想到多年前,楊曦晚帶回來的百毒解,他慌亂的跑去翻箱倒櫃的翻找著,隨後將那一顆藥丸塞進楊曦晚的嘴中,可隨之便滑落在地,李玄澈嘗試了好多次,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懷中的人兒毫無反應。

阿晚,你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我會陪著你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阿晚,你還記不記得素衣一歲的時候嗎?

那個時候她最喜歡你了,我抱她,就哭鬧不停,一到你的懷裡就呵呵大笑。

阿晚,我們也有好長時間沒去拜見你的父母了,明日,明日我們便去好不好?

阿晚,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聒噪擾到你睡覺了,那我就不說話了。

李玄澈抱著冰冷的楊曦晚,從下午坐到了晚上,又從晚上坐到了天明,懷裡的人兒沒有一絲甦醒的跡象。

阿晚,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了?

我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清蒸鱸魚好不好?

而楊父楊母也快馬加鞭的趕到了李府之中。

晚晚!

楊母推開房門,屋內瀰漫著血腥味,看著床榻已經乾涸的血跡,李玄澈頹廢的坐在床榻邊,緊緊的抱冰冷的楊曦晚。

楊父拉住逐漸失去理智的楊母,當下緊急之事,便是讓他們的女兒安息,入土為安,他女兒的事情他都大概聽說了,父母之愛子,她那樣做是為了保護素衣,她對得起李家。

賢胥,讓她安息吧。

不,阿晚只是睡著了,你看,她還閉著眼睛呢,我們不要講話了,不要打擾到她好不好。

李玄澈一夜未睡,清澈的雙眸夾雜血絲變得渾濁,平常一絲不苟的他,竟顯得如此狼狽不堪,年僅二十有三的年齡,卻一夜白了幾根髮絲。

晚晚她……

眼下還是先讓她入土為安的好!

我們也是悲痛萬分,她可是我們的女兒啊,我們也不相信她會……

楊父老淚縱橫大步上前,拉開了李玄澈,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已然不復往日的陌上如玉的模樣,如今盡顯蒼老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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