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打小修禪,定力自然非同小可,即便身子麻木了,擔心吵醒大小姐,他也不曾移動分毫。

夕照睜眼,發現身下一片溫暖,安穩而有規律的心跳聲依然在耳邊,一時之間,不知今夕何夕。

屋內黑乎乎的,她低喃問:“和尚哥哥?”

晴空沒睡多久,不是在心裡唸經,就是在閉目淺眠。

發現她醒了,睜眼應了一聲:“嗯。”

有一瞬間的沉默。

夕照似乎還沒有完全睡醒,頗有些懶洋洋的,腦子轉動也有些慢。

她依然趴在他身上,這片溫暖,有點捨不得放。

“大小姐,你先起來,行嗎?”晴空忍了這麼久都沒有動,此時想要動一下,卻發現半邊身子是僵硬的。

夕照眨了眨眼睛,問:“我睡了多久?”

晴空搖頭:“方才我似乎聽到打更聲,二更剛過。”

“原來睡了這麼久?”夕照喃喃一句,倒是坐了起來。

見他依舊紋絲不動,恍然想到自己壓著他睡了這麼久,想來是已經四肢麻木了?

她伸手碰了碰他被自己壓住的胳膊,問:“動不了?”

晴空沒說話。

夕照笑了笑,又道:“我睡著的時候你就不能動彈動彈麼?”

晴空好不容易抬起胳膊,想要活動一下,應答:“大小姐好不容易睡得深了,小僧若動彈,會吵醒你。”

夕照一愣,氣息緩下來,心道:這是何等細心且溫柔的明月啊!

月光從不刺目、從不耀眼,卻能照亮黑夜!

黑暗之中,晴空看不清楚她的眉目,只有窗外一點單薄的夜燈的光線透進來,大約看得到一個輪廓的黑影。

他也沒想太多,轉動著手腕,打算等這一陣木過去了,便下床。

不想,一雙手按了上來,讓他一愣。

大小姐的雙手按在他身上,一隻手放在上臂,另一隻手則是揉著他的肩膀。

把她壓著睡的地方,一點一點地揉開。

血液流通,晴空感覺方才的僵硬好了很多。

大小姐手法很好,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她還能精準認穴,給他按壓穴位,把麻木了的地方揉開。

晴空有些發愣。

脾氣暴躁、戾氣特別重的大小姐,難得如此柔情似水。

他們是在床榻上,如此看來,特別像睡了半夜醒來,溫柔賢惠的小娘子給自家夫君推拿。

這念頭在腦海裡一瞬即逝,發現自己在想什麼,晴空不由臉皮發燙,在心裡怒斥自己不要臉皮。

他是出家人,竟然會去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東西,瘋了吧?

“好了。”他沒有辦法繼續讓大小姐給他按揉,試了試,自己能夠坐起來了。

雖然半邊身子依舊不舒坦,好歹不影響行動。

身後傳來大小姐含笑的語言:“哥哥這麼迫不及待從我的床下去,這是想去哪兒?趕場子麼?”

許是睡得好,聽得出來夕照此時心情不錯。

晴空發覺,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人的忍受力是可以開拓的。

每天聽著大小姐虎狼之詞,他竟然對這種話也能坦然面對了。

直接無視,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小姐尚未用晚膳,小僧出去看看可還有什麼吃食。”

“不用,這客棧還能有什麼吃食,不都冷了麼?”

一雙胳膊從身後纏繞過來,摟住了他的腰身,雙手交疊在他腹部。

大小姐從身後抱住他,下巴壓在了他的肩上,在他耳邊低語:“先坐會兒,晚些時候我帶你出去找吃的。”

“大小姐,你先鬆開我。”晴空不自在地道。

動作太親暱了,又是在床榻上,過分曖昧。

她的呼吸鑽進他的耳中,讓他感覺渾身發癢。

“不放!”

夕照不想做什麼的時候,什麼時候有人說得動她?

任性得像個小孩子。

她果斷拒絕,又道:“你讓我抱會兒,我又不能吃了你。”

晴空便不再言語。

心裡在想:先前你對我做的那些事,難道我就忘了麼?

那自然是忘不了的。

但晴空從小入空門,也的確是對萬物的變化都能包容。

心憐大小姐內心一片苦海,他私以為:不管大小姐有多過分,他都是能包容的。

即便是耗一輩子的時間。

的確如她所言,這也是他修禪之道的試煉!

但,包容不代表他不記得了。

先她可是把把他欺負死了,豈可那般……逗弄他!

夕照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遇見小和尚之前,多年來不曾睡過這樣的好覺。

此時剛剛睡飽,她心裡一片柔情,感覺這麼抱著他,內心得到了靜謐。

她閉上眼睛,湊近了他的後頸,在上面印下輕輕一吻。

晴空一開始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只覺她貼著自己的肌膚。

直到她的唇離開了後,那片被吻過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讓他感受到了潮溼的涼意!

他恍然明白大小姐對他做了什麼,“大小姐……”

不管她願不願意,他將纏繞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下床把鞋給及拉上。

“大小姐不餓嗎?小僧餓了。”

這一次,他學聰明瞭。

夕照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不喜歡有人跟自己對著幹,所以他不是直接跟她硬剛,而是換了一種委婉的方式。

果然,那大小姐脾氣沒冒出來,反而是聽他說餓了,她也不再留戀這點溫存,跟著下了床榻。

“你等會兒,我換件衣裳。”

聽她說要換衣裳,晴空自然立即往外走。

夕照臉色一沉:“你幹嘛去?”

“……”晴空本想說“我出去等你”,但想到蠻橫霸道的大小姐說不定會要他留下來等,他便說:“小僧也去換件僧衣。”

事實證明,語言的藝術非常重要,他馬不停蹄地出去,大小姐也沒有再對他強硬。

晴空回了自己那屋,意識到了這點,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才幾日,他就學會怎麼跟大小姐相處了。

身上的僧衣皺巴巴的跟酸菜似的,他脫了下來泡在水盆裡,換了一件。

趁著大小姐尚未過來,他把換下來的僧衣過了一遍水,晾在了院子裡的竹竿上。

夕照換好了衣裳,不見他回去,便過來找。

看到淺淺月色下的小和尚正在掛衣裳,她的心微微一動。

突然冒出來一種感覺——倘使能與他退居山林,放下殺戮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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