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傻和尚,遇上這種事還企圖跟他們講什麼道理?”
夕照坐在牆頭,一條腿垂下來、另一隻腳踩在牆頭上,單手拎著寶劍杵在牆頭上。
即便是這樣粗魯豪放的姿勢,在她身上只有颯爽,不顯半點粗俗。
高馬尾顯得她少年感十足,英氣非常。
晴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看見她不免想到她早晨孟浪舉止,可自己陷落困境,無端端又有些驚喜於她的出現。
他本不擅長跟人打交道,被冤枉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長了嘴,可就是說不好話啊有什麼辦法。
他急切地往前一步,道:“大小姐,我沒有偷!”
只有這一句,非常大聲,好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
又好像,只要他說了,大小姐就會相信她!
夕照嗤地一聲笑了:“你跟我說你沒有偷,能管什麼用?跟你的佛祖說呀、跟你的菩薩說呀!我可不是什麼施主,當你債主還差不多!”
嘴裡說著不管,但她卻縱身一躍,跳下了牆頭。
簡單一個動作,看得出來她下盤極穩,動作輕靈。
她緩步走過來,什麼也沒幹,也沒有特別沉重的步伐,有一種殺伐果斷的氣息撲面而來。
明明是個貌美女子,夜色下、火光中,因為她眉眼戾氣極重,更顯陰沉。
晴空知道,她這是身負非常重的殺孽,才會有這身令人不敢與她對視的氣勢!
“你是什麼人!”那管家見到來了個一看就不好惹的,有點慫,但也不敢退,喝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話是說得很有氣勢,但他剋制不住自己的腿有些發抖。
這女子,太駭人了!
夕照輕飄飄來了句:“別人的閒事,我肯定不會管的。但他——”
手中劍柄朝晴空一指,她挑唇一笑:“他是我的人,我就管得!”
晴空一僵。
是我的人……
這話轟進他的腦子裡,宛如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
他什麼時候成她的人了?
不過轉念一想,大小姐應該是故意這麼說,為了給他解圍的吧?
那管家遲疑了,不太確定地問:“敢問閣下是什麼人,他是個和尚,怎會是你的人?”
“他的馬都是我給的。”夕照將劍從右手換到了左手,朝晴空伸手:“和尚哥哥過來。”
佈滿厚繭的手掌,朝晴空伸過來。
晴空是單純,是天真,但不是傻。
他太過明白:雖不知道城主何故要設計他,但很顯然,如果今天沒有人來幫他,他是百口莫辯!這種地方的城主就是土皇帝,而他是外人。城主說是他偷了銀子,還弄了個人“贓”並獲,要把他打死,沒有人敢說第二句話的!
之前有飆風寨在,莫名城主不得不慫。
現在飆風寨沒了,可不就有恃無恐了?
想到這裡,晴空毫不猶豫,上前走了兩步,把手伸進了夕照的掌心!
彷彿預設了自己是她的人一般!
但,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炸開了!
見狀,夕照眉尖兒一揚,垂首低笑起來:“好乖呀!”
她握住晴空的手,輕輕一個用力,將他扯到了自己身後。
然後站在他身前,朝管家說道:“吶,我的人說沒偷你的東西,那就是沒偷!你如果不服,就讓莫懷生自己來找我。本小姐住在永明客棧,後日離開莫名城,過時不候!”
說完,她側頭睨了晴空一眼,晃了晃手然後鬆開他,朝房內一指。
“去,收拾你的東西,跟我走!”
大小姐不但脾氣暴躁,還說一不二。
晴空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頤指氣使下,自己就像個乖寶寶,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他乖乖地去拿包袱,準備去後門牽馬。
“站住!”夕照猛地一喝。
晴空轉頭過來看她,眼裡是疑惑:“大小姐?”
夕照下巴一指:“銀子不拿?”
晴空愣住:這不是他的東西,他為什麼要拿?
夕照幽幽地道:“就算不是你偷的,罪名一樣要栽你頭上。沒做的事非要說是你做的,那你就做給他們看!”
晴空:“……”
這是什麼論調?
管家一聽,眼疾手快地衝過去,打算把銀子拿走。
“鏗”的一聲!
寒光一閃而過,一柄利劍橫在了管家面前:“本小姐沒叫你拿,敢動一下就斬了你的爪子!”
晴空擰眉:“大小姐,這……”
先前城主送給他的時候他都沒收,此時又怎麼會要?
夕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叫你拿你就拿,再囉嗦一個字我就抽你,信不信?”
晴空:“……”
信!
大小姐性格兇戾,她說抽人就絕對不會抽狗!
他老老實實把銀子帶上了。
夕照這才滿意,歸劍入鞘,再次朝他伸出手:“走!”
“哦。”晴空想說:這就不用拉手了吧?我可以自己走。
但對上那雙雖然面帶笑意,卻叫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他愣是沒敢迸一個字,老老實實把手伸給她、讓她牽住!
管家一看要壞事了,連忙衝過去攔在他們面前:“你們不能走!”
說完還要上手,準備搶晴空的包袱。
晴空張口,還想講理:“……”
可夕照動作賊快——
她鬆開晴空的手,金虹出鞘——
幾乎是一閃而過,管家爆出一聲慘叫:“啊!”
晴空驚駭不已。
她竟然一劍砍了管家的手!
金虹劍血不留痕,自然而然滴落,但還有殘餘在上頭。
她抬起來,輕輕一吹。
最後一滴鮮血落地,她歸劍入鞘,重新拉住晴空的手。
晴空瞪眼,低頭看著這隻剛剛斷人一臂的手。
她掌心粗糙,可卻十分溫暖、可靠!
方才那一幕,好似幻覺!
夕照拽著晴空,朝後門拴馬的地方去。
一邊走,一邊高聲揚了一句:“莫懷生明日不來找本小姐,本小姐也會去找他的!”
晴空訝然。
所以說,大小姐出現在這裡,並非巧合?
永明客棧。
夕照住最好的客房,包下了一個小院,有廳有廊、有院有房的那種。
晴空被她一路拽著回來,莫名有種感覺:自己是她的小媳婦兒!
念頭在腦海裡閃過,自己都震驚了!
這是什麼鬼形容!
當然,也不是他不想鬆開,是大小姐不讓!
只要他有想要掙扎的念頭,那雙寒眸就會朝他掃過來!
儘管認識時間不長,他卻非常清楚:夕照想幹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而她不想做的事,誰也別想逼她!
進屋後,她終於鬆開他的手,將劍往桌上一放,倒了一杯茶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仰頭而盡。
喝空的杯子砰的一聲,砸在桌面上,她陰沉地問:“我今夜若是不來,你打算怎麼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