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您已經工作很長時間了，不如去休息一會吧？”
“囉嗦，我今天睡到了8點鐘，休息什麼休息！”
“可您……您才睡了四個小時，這樣身體撐不住的啊！”
“人老了就是睡得少，別大驚小怪。”
小管家看著老先生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好吧，他不敢對他來硬……但這態度真的是非常非暴力不合作了。
他尋思著果然還是把茹姨找回來好一點，不去管其他的，至少茹姨是真的對老先生好。
然而，當第二天早上小管家在房間拿著導航查路線時，一抬頭卻猝不及防的對上那雙犀利的眼睛:“……”
“去哪啊？”
“呃，去……找茹姨。”有點承受不住這個突如其來的“關心”:）
“……我也去吧，顯得誠意更足一些。”
“好的。”小管家悄悄的鬆了口氣，下去叫司機了。
出了這個別墅群，小轎車駛上寬敞的瀝青路，道兩旁高大的梧桐樹綠葉成陰:“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慢慢的人煙多起來，買菜的，討價還價的，互相問好的，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老先生望著窗外白色小瓷磚貼牆，鐵窗鏽水塗抹“煙燻妝”的一棟棟樓，突然心生怯意……
他垂下眉眼，彷彿一下更加蒼老了好幾歲的道:“前面掉頭，我不去了，回吧。”
小管家從副駕駛處探頭過來道:“老先生，都到了，前面就是了。”
“……”這麼快的嗎？Σ(°Д°;
老先生彆彆扭扭的被抱到輪椅上後，輕哼一聲，終是妥協了。
小管家推著他過去，然後兩人沉默的在大門前相顧無言:“……”
正不知所措著，一個5歲大的小男孩從樓梯口蹦蹦跳跳的跑出來，一下子撞到老先生坐的輪椅上。
“哎呀，寶貝，都叫你不要這樣跑了，不聽！還不跟爺爺道歉！”年輕的婦人一身藍色工作服急急忙忙跟在後面叫道。
小蘿蔔頭吐吐舌頭，很有禮貌的鞠了一躬道:“對不起，爺爺！”
老先生笑了笑，擺擺手示意沒事，對面前這個可愛的蘿蔔頭很有好感，真是太有禮貌了。
那年輕婦人拉過孩子也道了歉，正準備走時，小管家問道:“不好意思啊，請問柳茹是住在這裡的嗎？”
婦人警惕的將兩人打量一眼，看著她的眼神，小管家正要將準備好的說辭說出口時，那婦人卻一拍腦門道:“啊，您是老先生嗎？”
“？？？”
見兩人疑惑，她便笑道:“柳茹是我的婆婆，她經常在家說起您呢……我是看到您手上那個表才確定的，平常人可帶不起這麼好的表呢。”
老先生點點頭，忍不住將視線瞥向左手慣常帶著的表。
“那……您稍等，寶貝，去，上去叫爸爸下來，說老先生過來了。去啊。”婦人摸摸小孩的頭，見他還好奇的回頭看那個輪椅，毫不含糊的一巴掌就呼上腦袋。
很快一個健壯高大的青年就跑了下來，頭髮亂糟糟，一看就知道是倉促間隨意整理的。
“老先生”，青年微微彎腰一鞠躬，很有點柳茹的味道:“不知道您今天要來，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婦人對老先生點點頭，牽過孩子的手匯入週六仍然辛勤加班的人潮裡，遠遠的還聽得到小男孩脆生生的聲音傳來:
“媽媽，我今天不想去廠裡玩了，我要留在家裡好不好？”
“不好！你留什麼留，不是昨天才說好的要和小胖把城堡拼完。做人怎麼能不講信用呢？”
“……哦，好吧。”
……
老先生被兩個年輕人抬上了四樓，又進了走廊盡頭的那一間房。
“老先生，您喝杯水。寒舍簡陋，您見諒，啊，見諒……”青年客氣得很。
老先生接過紙杯，點點頭，看向一旁也拿著紙杯喝水的小管家……
“……”小管家於是放下手中的杯子，開始bb。
房間很寬敞，採光也很好，有一張大床應該是夫妻兩人睡的。佈置的也很溫馨，電視機上還蓋著防塵的布，陽光明媚的灑滿整個房間，像那個人一樣溫暖……可是，那個人不在這裡。
“老先生，請問這也是您的意思嗎？”
因青年的詢問回神的老先生並不知道二人剛剛談論了什麼，小管家俯身在他耳邊道:“茹姨回來的事。”
於是老先生點點頭，下意識把腰挺得更直了。
青年皺了皺眉，為難道:“這……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按理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是您也知道，我媽媽她雖然現在身子骨還硬朗，但她現在都五十歲了，也不能幫上老先生您什麼忙……”
老先生其實在聽到“大恩人”這三個字就移開視線聽不下去了，但顯然青年有把話說到底的意思:
“您看這樣行嗎，我把當初您資助的錢分期還您，就讓我媽媽留在家裡，讓她幫我帶帶孩子可以嗎？希望您能理解，我這做兒子的……總不能讓一個老母親……”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不好意思，打擾了……你母親的工資還有一些在我這，這是她應得的。”老先生打斷他的話，面無表情的說道，又向小管家示意了一下，自己推著輪椅就要出門。
小管家掏出準備好的信封放在桌上，也收起了哥倆好的笑，一臉嚴肅的點點頭跟著出去了。
青年苦著臉，咬咬牙跟上去，心中也愧疚得很。
三人正走到樓梯口處，就見柳茹帶著個草帽，穿著套鞋滿面笑容的迎了上來。
“哎呀，老先生！怎麼要來都不打一聲招呼呢，要不是老闆娘的女兒來叫我，我都不知道！”
這下老先生動不了了，他一言不發的任柳茹走到他身後接過輪椅往回拉，聽她永遠都那麼溫柔，即使嗔怪也輕輕的道:
“阿仔，怎麼傻站在這啊……你也是的，也不打個電話跟我說！老先生，您難得來一次，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我現在就走。
柳茹見他沒拒絕，於是笑容更大了，把三個男人都拉回了走廊盡頭。柳茹拿出鑰匙開啟對面那一間房，將老先生推進去……
“是啊，老先生，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吧。”青年有點尷尬的撓撓頭，卻不失熱情的道。
見兒子回房間拿錢準備下去買菜的樣子，柳茹滿意的點點頭，又倒了兩杯水:“老先生，寒舍簡陋，您別嫌棄。”
小管家:“……”其實我現在有點想上廁所。
老先生接過水杯，看著柳茹找出一張矮凳子在他面前坐下，硬逼著自己轉移視線不去看她。
“老先生，怎麼瘦了啊，您是最近沒睡好嗎，阿茹都看到您的黑眼圈了！”
這個女人的關心總是這樣絲絲縷縷的會鑽心，讓人無法忽視，無法拒絕……真是，太壞了啊……
見老先生不理她，柳茹又轉頭去說坐在一旁的小管家:“你這孩子，怎麼不勸勸老先生呢！你這樣每次都幫著老先生去公司茹姨可是會真的生氣的啊！”
“我沒有茹姨！老先生……他最近有點失眠。”小管家表示這個鍋真是又大又黑我可不背。
“哎呀，那怎麼得了，老先生身子還沒好完全呢……”
“可不是嘛茹姨，您勸勸老先生吧……我們勸的都沒用（小聲bb）”
老先生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間就把自己的底給揭了，輕咳一聲有些心虛，他打斷道:“阿茹，飯我就不吃了……”
卻對上柳茹控訴的眼神，說也是說不下去了。
老先生，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啊？
他讀懂了她眼裡的話，內心苦澀的回答她:那你就陪在我身邊啊，監督我好好照顧我自己，好不好……
“媽，老先生能喝酒嗎？我下去買點酒上來？”青年拎著兩手紅的綠的塑膠袋風風火火跑過來問道。
柳茹瞪他一眼:“不能喝酒，老先生病著呢……來，我看看都買了什麼菜，不能太辛辣，啊，這個茄子中午也不做了，老先生過敏呢……”她將每一個袋子都開啟看過，又叮囑了一些老先生愛吃的菜才揮揮手，打發兒子跑腿去了。
“老先生，您先坐著，看會電視，我把菜處理一下……”柳茹開啟電視，溫柔的道。
老先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柳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回過神來對上小管家的視線。
小管家:“呃，老先生，還走嗎？”
老先生瞪他一眼，剛才聊這麼嗨，現在就來假惺惺！
還走？走什麼走！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走不了了！
“吃完飯再走。”他道。
於是四人圍著小方桌其樂融融的吃完了午飯，雖然老先生一直端著臉色，但到底架不住他的阿茹，比平時多吃了一大碗飯。
……
回程的路上，老先生捧著肚子——吃撐了。他聽著窗外漸漸稀疏的人聲，從喧囂到冷清，再到鳥鳴成為了主打曲:“以後不準再提你茹姨的事。”
小管家連聲應是，把準備跟老先生說的事吞回口中，真是極其乖巧了。
於是第二天當老先生看到提著一籃子新鮮蔬菜笑盈盈的站在門口的柳茹時，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你，你怎麼來了？”
“老先生您別生氣，阿茹也不會打擾您多久的，就是放心不下……喏，這是阿茹自己種的菜，給老先生送來一點。”
柳茹把籃子放在地上，自然的走上前幫老先生捏起了肩，彷彿她從未離開過。
老先生張了張嘴，最後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只覺得眼睛澀澀的，心口堵堵的，好像下一秒就會很丟臉的嚎啕大哭起來一樣。
……
柳茹的確如她所說沒有打擾太久，兩個多小時後……
柳茹“老先生，阿茹走啦。”
“……”老先生下意識抓住她放在他腿上的手，愣了半晌才猶豫著要鬆開，吶吶道:“好，那你走吧……”
柳茹反手抓住他的手，安撫的摩挲幾下，柔聲道:“阿茹明天還來可以嗎，希望不會打擾您……”
“不會！”老先生擲地有聲的道。
他在窗邊目送著那個女人遠去後，微惱的叫上小管家來:“你是不是知道阿茹會來？”
小管家很無辜:“老先生，昨天不是您說不讓我再提茹姨的事，所以我才……”
“咳……”老先生掩唇輕咳一聲，他道:“不用了……”
對上小管家疑惑（？）的眼神，老先生老臉一紅的道:“你茹姨她明天還會來。”
於是接下來一個月柳茹都常常坐一個小時的車過來“打擾”一會兒她的恩人，有時還會帶上她的小孫子。
老先生:(￣▽￣)~*樂在其中。
但不久後她的媳婦又懷上了小寶寶，於是柳茹便不能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