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我是一條金魚。
我生活在魚缸裡，透明的玻璃，被折射的陽光，泛著波紋的自來水，這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哦，其實還有，在我的玻璃世界外面，有一個男人。
我看著他的生活，一舉一動，他起床、洗漱、喝水、吃飯。
吃完飯後，他會找個椅子在我面前坐下來，開啟一本書，跟我講故事。
故事叫做《深海里的小美人魚》，講了一條小美人魚有一天，在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船上看到了一個人類王子，她久久地注視，然後對他一見鍾情了。
於是她游回大海，找到巫師，許願用自己的記憶換一個變成人類的辦法，這樣就可以上岸找到心愛的王子了。
巫師說好的，但他又警告小人魚，如果上岸後不能在24小時得到王子的心，她就會變成泡沫。
小人魚答應了。
於是她變成了泡沫。
於是她和巫師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
“這就是故事的結局。”我面前的男人合上書，淡淡地說。
我吐了個泡泡，擺著尾巴轉了兩圈，玻璃缸被扭曲的世界裡，我看到男人伸出手，掌心浮現黑色的暗光，他輕輕一揮，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該睡覺了，晚安。”
他這麼對我說。
於是我也閉上眼睛，晚安。
……
早上好，我是一條金魚。
我生活在魚缸裡，透明的玻璃，被折射的陽光，泛著波紋的自來水，這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哦，其實還有，在我的玻璃世界外面，有一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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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爺爺，美人魚為什麼要上岸啊？”
“為了她的王子。”
“不對不對，連她的尾巴都不能接受的人，怎麼能是她的王子呢？”
老巫師淡淡的笑了，不置一詞。
小女孩撲上前扯住老巫師的衣襬，撒嬌賣乖沒個停歇：“巫師爺爺，再跟我講講她的故事吧……”
老巫師除錯藥劑的動作微微頓了一頓，他轉頭看向女孩下半身稚嫩的魚尾，淺紫色魚鱗在水波中閃著靈動璀璨的光芒。
半餉，他語氣沉沉地問：“你喜歡你的尾巴嗎？”
小美人魚甩了甩自己的魚尾，驕傲道：“當然喜歡了！我可是我們全族唯一一條紫色尾巴呢！”
老巫師聞言點點頭，然後摸了摸鼻子，又不說話了。
但看上去是欣慰的、滿足的。
她喜歡她的尾巴，這太好了……
老巫師這麼想著，轉過臉，不敢跟那張年輕的鮮活的面孔對視。
他已經太老了，老得可憐，佝僂著直不起的腰，臉上橘皮樣的皺紋往下耷拉著掉，混濁的眼珠常常看不清近前的東西，尤其是在違背天命實施了那禁術後，身體更是每況愈下……
小美人魚見老巫師又轉過身不理她了，很生氣。
她撲到他背上揪他的耳朵：“壞巫師！臭巫師！每次講故事都只講一半！我討厭這種講話只講一半的人！我討厭你！”
老巫師無奈地團團打轉：“哎哎，快下來，待會把我這老骨頭折騰散架了可怎麼辦喲……”
“那你告訴我，之後怎樣了？”
“我告訴過你了。”老巫師沉默，他在那年輕而天真的目光注視下，嘆了口氣喃喃道：
“之後啊、之後……”
之後她就和巫師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直到老去，直到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