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樓的玻璃圍欄下方, 有黑色蔓延出來，像是肆意流淌的黑水，瀑布般向下垂落，卻在半空化為無數黑色觸絲, 飛射向四處竄逃的倖存者！
季栩眼睜睜看著被刺中的倖存者, 用極快速度融化成一攤黑水, 成為新的黑色觸絲，黑絲如同蛛網一般迅速蔓延，將整個一樓大廳完全籠罩。
細細密密的黑絲覆蓋下來, 逃下樓的倖存者驚恐大叫, 聲音很快消失，他們被黑絲刺中, 如同蠟像一般飛快融化。
停在二樓的一顆女人人頭飛下來, 女人頭上掛著一個搖搖欲墜的護士帽，拖著長長的血管樣觸絲追向季栩幾人，滿是獠牙的巨口咧到最大，那是一個極為詭異的微笑。
“別跑……救救我……我好痛……”
跑在最後的季栩，回手扔出一顆水晶珠子，水晶能量爆開, 覆蓋下來的黑色觸絲被清空一片, 季栩也被水晶能量衝擊倒地。
“季栩！”秦硯安想幫忙，手中卻抬著張叔。
“沒事, 繼續跑！”季栩飛快從地上爬起來，被清空的黑色觸絲再次連線, 飛頭女人利箭一樣射向季栩——
小小的水晶珠子飛向女人頭, 啟用的瞬間, 季栩已經轉過拐角, 單手按在牆壁上，加固的牆面擋住了水晶能量衝擊。
女人淒厲的尖嘯聲錐子般鑿進季栩的腦袋裡，跑在前面的秦硯安幾人也不好受，秦硯安忍住了腦袋的劇痛，白亭巖失去平穩，撞在牆壁上，範霖和陶青梧也都痛苦不堪，卻沒有一人鬆手，依舊牢牢抓住臥榻，沒讓傷者摔下來。
季栩是飛頭女人的主要襲擊目標，因此受到的衝擊最大，腦袋同樣劇痛，卻不是不能忍，但凡一個畸化人，拉出來都是忍痛神龜。
急診室一片安靜，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裡面的人不可能開門。
“跑跑跑！快跑！”幾人顧不得頭痛，跑得飛快，前方拐彎，急診室就在前面。
白鯨指著那堵牆，半晌才發出聲音，“我、我們……安全了嗎？”
“老霖！噴火……”不到萬不得已，白亭巖不想在醫院內使用噴火器和燃燒瓶，火一旦燒起來，就不是他們能控制了，很可能直接把醫院燒沒了。
白姣姣把消防斧遞給他，範霖沒接，聽到門內有動靜，他後退幾步，向前疾衝撞向大門。裡面的人正在移動，以防斧子劈下來傷到門內的人，結果大門又被撞了一下，露出門縫，投光燈下，清楚看見門沒上鎖，裡面的確有人堵門。
季栩看著完全封閉的通道，“如果你覺得困在這裡是安全的話。”
門外的人快要急死，門內的人堅持堵門不讓進，白鯨暴躁罵娘！
黑色觸絲被接連清空兩波，蔓延過來的不再是觸絲，而是擠滿通道的龐大黑色，那黑色像是巨大的燒焦樹根，無數根鬚四處攀爬，根鬚頂端掛著一顆顆人頭。
白鯨幾人痛的大吼，死死揪住頭髮，想把鑿進腦袋的錐子拔出，事實卻什麼也沒有，只有令人抓狂的劇痛。
做完這些，季栩才稍稍喘了口氣，抬眼就對上幾人震撼的目光。
女人頭猙獰嘶吼，“該死……你們都該死——！！！！”
“別丟！”白亭巖急忙阻止，不說燃燒瓶能不能對付這東西，燃燒瓶炸開，首先受傷的就是他們幾個。
積聚在地的黑色液團，緩緩鼓起，黑色退去，露出一顆只剩半張臉的女人頭！
範霖身高體壯，側身撞門，大門顫動，聲音沉悶厚重，不像是上鎖，倒像是有人堵門。
範霖大聲道：“斧子給我！看我劈開這扇門！”
然而，不等範霖使用噴火器，面前突然出現一堵牆，將通道完全封死，翻滾過來的黑色怪物撞上來，帶著地面跟著顫動。季栩雙手按在通道牆壁上，精神能量沖刷過去，把通道完整加固一遍，處處嚴絲合縫，不讓怪物有任何可乘之機。
季栩卡在拐彎處，一手按住牆壁，一手扔出水晶珠子，攔截追過來的黑色觸絲和半臉人頭。
白鯨最先衝過去拍門，“開門！快開門！”
季栩扔出水晶珠子，能量爆開，無規則黑色怪物被清出一個大洞，很快大洞一縮，再次凝聚成黑色怪物，這次不再像樹根，變得如煙如霧，縹緲不定，向著急診室翻滾而來！
視野搖晃，季栩扶牆站立，黑色觸絲追擊過來，潮水一般，爬滿了地面和牆壁。這些黑絲無孔不入，房門緊閉的診室內，接連傳出慘叫聲，黑色如同黏稠血液，從門縫裡流淌出來。
“操操操！別過來！”方郡快要被這鬼玩意兒嚇瘋了，摸出僅剩的燃燒瓶就要丟。
白鯨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的腿都是軟的，能跑到這裡，全憑不想死的意念支撐。
投光燈下，通道亮如白晝，這樣的封閉空間，給了幾人安全感。他們也有點站不住了，把臥榻放在地上，跟著坐下休息。
季栩走向緊閉的急診大門，掌心覆蓋上門板，收走門上的精神能量，後退兩步，盯著大門思索，要用哪種方式進門。
秦硯安上前，一扇門而已，完全不用爆破。
秦硯安走向急診大門，右手逐漸變成利爪，黑色鱗片覆蓋至手肘。白亭巖盯著他的右臂，神色極為嚴肅。
陶青梧的臉色變得蒼白，他彷彿看到了第二個徐存生。
秦硯安抬起利爪，猛地發力，砰一聲洞穿門板，門後傳來痛呼聲。黑色利爪抓住門板，用力一撕，直接掰斷半截門板，利爪上翻，把剩下的半截門板也給掀了，一摞人從裡面摔出來。
秦硯安側身，利爪抓住刺出來的輸液杆，爪下用力，金屬桿被揉成了波浪線，偷襲的倖存者嚇得扔掉輸液杆，轉身往裡跑，“怪物！是怪物！”
秦硯安一腳踹開另外半扇門，堵門的倖存者撲倒在地，一個個驚恐的抓起所有能防身的東西，和出現在門口的幾人對峙。
氣氛凝滯，灌出來的恐懼情緒讓秦硯安猛地收緊利爪，手肘上方又有新的鱗片冒出來，很快又全部消失。
僵持中，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大叔走出來，對峙的倖存者給保安讓路，急診室的格局一目瞭然，顯然是以這個保安為首。
保安的視線落在秦硯安的手臂上，“你們想要什麼自己拿，但是別殺人。”
季栩走到門口，白鯨跟在後面，把移動電源和支架投光燈立在門口，急診室大亮，倖存者的每個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白鯨心中有氣，故意讓刺目的投光燈直射急診室。
季栩的視線在保安身上停留片刻，這才看向其他人，躲在這裡的倖存者，面板上的黑斑很少，有幾個面板乾乾淨淨，不見一點黑斑，保安就是其中之一。
季栩站在門口，手中把玩著一串水晶，“陶醫生，麻煩一下。”
白亭巖和範霖抬著臥榻走進急診室，陶青梧快步跟上，徑直朝著一張病床過去，圍在門口的倖存者上前一步，顯然不想讓他們往裡走。
白姣姣拔出別在後腰的消防斧，握在手裡，她手上衣服上濺了不少汙血，明擺著沒少砍怪物。上前的倖存者盯著染血的斧子，有些瑟縮，明明是個女孩子，氣勢卻比一群男人更爺們。
陶青梧順利推出一張病床，幾人合力把張叔抬上去。陶青梧又在急診室一通找，找藥物和工具，他到哪兒，白姣姣就跟到哪兒。
白亭巖帶來的這幾人，身手最好的不是範霖，而是白姣姣，範霖只是個子高，長得壯，看起來唬人，白姣姣可是從小練跆拳道和散打長大，畢業後給人當私教，武力值絕對可靠。
白鯨、方郡和裴昂跟在季栩身邊，他們對季栩可太佩服了，連那樣的怪物都敢攔截，還能弄出圍牆，連貨車都有，這特麼簡直就是末世的人生贏家！
三個剛高考完的熱血少年，看季栩的眼神都在發光，崇拜之情快要流淌出來了。
陶青梧正在忙碌，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陶醫生，需要幫忙嗎？”
陶青梧一頓，循聲看去，急救裝置後面站起來一個人，身上的白大褂揉的皺皺巴巴，身後還跟著兩個滿臉驚懼的小護士。
看到倖存的同事，陶青梧張了張口，一時沒有發出聲音。
鄭醫生和兩名護士躲在裝置後面有一會兒了，急診室大門被攻破，進來的不是徐存生和他的那些追隨者，這些人沒有殺人，也沒有幹別的，好像是要救人。
鄭醫生看到陶醫生滿後背的血，還在忙碌，有點藏不下去了，這才主動站出來要幫忙，畢竟不是哪個瘋子都要殺醫生殺護士。
鄭醫生走過來，“這名傷患交給我，你的傷也需要處理一下。”
陶青梧雙手已經消過毒，不能浪費，“等處理完吧。”
鄭醫生和陶青梧一起動手，給張佑德處理傷口。
季栩看著他們從關閉的藥櫃裡拿藥，出聲提醒，“陶醫生，看一下藥。”
即便他細緻加固了急診室，萬一末世當夜醫院大門沒關，急診室門大敞，還是有可能讓黑暗物質侵襲，雖說小鎮的夜間急診沒有大城市忙碌，但也不得不防。
不需要季栩提醒，陶青梧和鄭醫生在拿藥的時候就看了，他們之前顯然已經發現藥品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原因，所以從藥櫃拿藥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
確定顏色正常，沒有沉澱和雜質，這才敢拿出來用。
陶青梧衝季栩點頭，“沒問題。”
季栩看著依舊惶恐不安的兩名小護士，想到追著他們的女人頭也是一名護士，再想到外面那隻無規則怪物，很像前世聽說過的“黑潮”。黑潮千變萬化，沒有具體形態，能力也多種多樣，是一種融合墮變物，由恐懼情緒引動黑暗物質具象化，出現的機率很低，危害卻極大。
按理說這種程度的墮變物不該這麼早出現，卻出現在了這裡，那這裡肯定發生過什麼事。
保安看出這幾人的實力不弱，關鍵他們都很年輕，還有武器在手，主動開口解釋，“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裡有三名醫護人員，不能怪我們不開門，一旦被徐存生那些人闖進來，我們所有人都要被掛出去喂怪物，容不得我們不小心。”
寧願狠心不救求助者，也不能把急診室的所有人搭進去。
“喂怪物？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季栩正合墮變物的出現原因。
保安有點意外，“你們是新來的？”
季栩點頭，“剛到，帶我叔來找醫生治傷。”
保安長長一嘆，說起醫院這幾天發生的事，著重強調徐存生和那些狗東西弄出來的逃生遊戲，專殺醫護人員，還搞連坐，不少人都被掛出去喂怪物了，聽得白鯨等人滿心駭然！
白鯨這才明白，他用夜視儀看見的是個什麼東西，那是被怪物吃的只剩骨架和人頭的小護士，它當然就用只剩骨架的身體在醫院外牆爬行，可嚇死他了。
保安大叔唉聲嘆氣，“有的診室為了保全自己，就把醫生護士推出去送死，都是和我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我老饒實在做不出這樣的事，只能想盡辦法守住急診室，不讓徐存生殺進來，這樣他們也不知道急診室裡有沒有醫護人員。”
不是沒人想過把急診室的醫生護士交出去，都被保安大叔喝止了。這樣的事絕對不能開頭，末世之中本就人性淡薄，今天敢把別人推出去送死，明天就敢因為飢餓生吃人肉，做人如果連最後底線也沒了，那和外面的怪物有什麼區別？
保安大叔管不了別處，至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允許。
季栩沉思，能弄出黑潮來，這邊的恐懼濃度該達到何種程度？
季栩問：“這個徐存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醫生護士？”
別人或許不知道，保安大叔卻知道一些，因為徐存生來醫院鬧過，和保安有過接觸。
徐存生是外地人，一共生了五個孩子，上面四個都是女兒，被他留在老家，只把最小的兒子帶出來。他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兒子，可惜兒子不爭氣，好吃懶惰混日子，外出吃燒烤和人打架，被人捅了好幾刀送進醫院，送來的時候人還有氣，最後卻沒搶救過來。
保安大叔見過他的卑微、懦弱和絕望，為救兒子下跪磕頭，不斷哭求醫生救救他兒子。他不信兒子救不活，只怪醫生不努力，不盡心，只因他是外地人，他窮，連治病救人的醫生也看不起他。他恨，他鬧，他不接受，結果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他對醫護人員的恨，卻始終沒有消失。
誰也沒想到，仇恨會讓一個人變成怪物，何況這仇恨還來的莫名其妙，完全是徐存生自己臆想出來，堅持認為是醫生故意不救他兒子，他在為兒子報仇。
聽完保安大叔的講述，季栩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徐存生已經瘋了，心理嚴重扭曲，給白灣鎮招來如此禍患，絕對不能留。
季栩：“徐存生人呢？”
陶青梧一直在聽他們說話，聞言回道：“他變成一隻真正的怪物，從醫院逃出去了。”
季栩：“……”
季栩和秦硯安對視一眼，真正怪物？不會就是被貨車撞飛出去的那隻吧？
讓那樣一個瘋子逃了，後續只會麻煩不斷，關鍵他還處在全畸態，無論是徹底失去自我意識變成一隻真正的畸化怪物，還是安全度過全畸態，成為完美畸化人，對白灣鎮來說，絕對都是安全隱患。
有幸存者恨聲道：“徐存生逃了，那些追隨他的畜生呢？他們害死了多少人，絕對不能讓他們繼續害人！”
季栩淡淡看了那人一眼，“除了這裡，醫院應該沒有活人了。”
黑潮極為危險，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黑潮一鍋端，這種東西就連水晶都不好使，除非能遇到剋制黑潮的畸化能力，可惜他們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