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顧傾沒看銀票一眼,轉身便走,完顏照起身拉住他:“你要去哪兒?”
顧傾回頭:“去跟額娘說清楚,我不放你走。”
完顏照趁熱打鐵:“德妃娘娘說的對,你長大了,我也長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廝混在一起了。即便你今日不放,我遲早要走,不如早點離開對彼此都好。”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顧傾扯開衣襟露出肩膀,指著脖頸上那處櫻粉色的傷疤,眼前一陣模糊一陣清晰,“這算什麼!”
完顏照仰起頭,輕聲說:“年少無知。”
顧傾抹了把眼睛,緊緊盯著完顏照:“年少無知也好,青梅竹馬也罷,不管你怎麼想,綁我也要把你綁在身邊,你休想離開!”
眼淚奪眶,仰頭也阻止不了,完顏照差不多快忘了流淚是什麼感覺。可在看見那處櫻粉色傷疤的瞬間,眼眶發酸,鼻頭也酸,心裡彷彿有根弦繃得緊緊的。
當過十五年皇帝,她深刻地知道眼淚除了表現軟弱,什麼作用都起不了。
哭是最沒用的表現。
人在哭,卻被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圍了,只因為這個人的一句話。
眼淚決堤,好像把上輩子那十五年的眼淚攢在一起全都哭了出來,完顏照聽見自己抽泣的聲音都覺得格外陌生。
你倒是大方,嫡福晉的名分是那麼好給的?德妃忙拉住兒子:“那可不行!以照兒的出身,留在你身邊做個侍妾尚可,本宮看在她照顧你一場的份兒上,給她一個側福晉的名分已經算是恩典了,嫡福晉不可能!”
雖然每晚都相擁而眠,可毫無準備地被人這樣抱著,完顏照心中繃緊的那根弦還是自有主張地顫了顫,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顫:“你就打算讓我一輩子沒名沒分地跟著你?”
這具身體的眼淚可真多啊,多到完顏照都震驚了,止也止不住。
顧傾知道德妃溺愛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這才哭出聲來:“額娘,照兒要走,我怎麼說她都不聽,我不想讓她走,您幫我留下她好不好?”
那怎麼能比!四阿哥跟她不親,為四阿哥選嫡福晉主要看皇上的意思和四阿哥自己的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德妃沒想深管。
“我不管,我離不開照兒!若照兒走了,我跟她一起走!”顧傾哭鬧。
身體被人抱住,這段時間兩個人都很忙,忙到晚上倒頭就睡,完顏照竟沒發覺十四的個頭已經超過了她。
德妃就知道十四會鬧,只是沒想到完顏照會瞞著十四隻說她自己要走,她能想到這一層很好,是個識大體的姑娘:“本宮也捨不得照兒,可也不能讓人家小姑娘這麼沒名沒分地跟著你吧。你是本宮的兒子,你捨不得照兒,本宮可以一直裝糊塗,可郭絡羅家不答應啊,已經託了宜妃過來傳話,非要接照兒出宮去。”
春芳覺得主子早點歇下也好,不然等十四阿哥知道娘娘要送完顏照出宮,指不定怎麼鬧呢。
十四不一樣,十四是她的命根子,十四的嫡福晉她必須擦亮眼睛仔細挑選。至少門第要高,模樣脾性都好,琴棋書畫樣樣拔尖才行。
然而今天……
心裡的那道坎兒轟然崩塌,顧傾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經歷過那次刻骨銘心的背叛,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相信別人,再不會與任何人產生感情上的交集,結果才穿了一個世界,他又動了心。
“既是這樣,給照兒一個名分好了。”顧傾抹了把眼淚,“我這就去求汗阿瑪,求他把照兒賜給我做嫡福晉。”
所以從她穿上龍袍站在神都則天門接受百官和萬民跪拜的那一刻起,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她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淚。
確實不急,等他再長大些,做出成績受了封,到時候才有話語權。
終於問出了這句話,顧傾手臂僵了僵,旋即收緊:“再等我幾年,我會給你想要的名分。”
肩頭的衣服都溼透了,完顏照哭完一邊又換了一邊,這下可好另一邊的衣服也透了,顧傾真怕她再哭下去會脫水。
完顏照第一條就不符合,她怎麼能答應:“你還小,不懂這其中的厲害,你的嫡福晉額娘要慢慢挑,急不得。”
“這是怎麼了?眼睛都哭腫了。”德妃明知顧問,還是心疼得不行,忙將顧傾拉到身邊上下打量。
六阿哥沒了,四阿哥跟她不親,只有這個小兒子最貼心,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不管了,渣男就渣男吧,濫情就濫情吧,怎樣還不是一輩子。
“照兒在本宮身邊這麼多年,一向最是體貼,若非十四說了那樣的話,本宮也捨不得讓她回家。”西邊戰事再起,皇上好幾天都沒來後宮了,德妃用了小食正打算洗漱早早安歇。
完顏照接過木匣,坐在炕上清點銀票,一疊聲催他去換衣服,顧傾換上乾淨的衣服,之後去了主殿。
顧傾這一鬧,德妃有點傻眼,在她的印象中小兒子早慧,總是能聽懂道理的,怎麼越長大越回去了?
母子倆僵持了一陣,最後還是德妃先敗下陣來,她怕小兒子哭上火,柔聲安慰:“好了,好了,不讓照兒走,不讓照兒走!本宮明天就給宜妃回話。”
完顏照哭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把顧傾哭得有點慌:“照兒你渴不渴啊?”
德妃果然不答應,顧傾故意問:“為什麼不可能?四哥的嫡福晉出身也不高啊?”
完顏照扭動腰身,這才呼吸順暢:“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名分?”
顧傾將臉埋在她頸間:“我會娶你,今生今世只你一個。”
此時德妃已然得了訊息,完顏照在收拾東西,箱籠擺了一地。
還有條件:“可照兒大了,得搬出東暖閣另住。”
完顏照白他一眼,拉起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反而不哭了:“不是要去找德妃嗎,換身衣服再去。”
顧傾點點頭,這才看見滿地的銀票,彎腰撿起來重新裝進四角包銀的小木匣,遞給完顏照:“這是鴨脖店和蛋糕店兩個月的分紅,你收好。”
愛哭的人都是弱者。
完顏照哭著說渴,顧傾吩咐傻掉的武兒端杯茶水來,親自喂完顏照喝下:“行了,知道你委屈,都是我的錯,想哭就哭個痛快吧。”
道理講不通就鬧唄,反正他是個孩子。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娘娘還沒歇下十四阿哥紅了一雙眼睛就闖了進來。
她真心在乎的人已經不在了,所有人之於她都是匆匆過客,她當然不會為了他們哭。
要讓德妃知道她不肯走把十四的衣服都哭溼了,指不定得說她是禍水,連夜把她打包送出宮。
這個好說,顧傾點點頭:“兒子都聽額孃的。”
外面已經有閒話,現階段不能給她想要的名分,也不要給太大的壓力吧。
儘管顧傾捨不得,還是做了讓步。
顧傾回去告訴完顏照結果,完顏照笑著說好,吩咐人去收拾九格格之前住過的屋子。等屋裡沒人了,顧傾眼巴巴看著完顏照:“晚上……晚上我能過去嗎?”
完顏照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之前的事,垂下眼睫說:“快到端午了,晚上天熱,總要開窗納涼。”
顧傾盯著她看:“太晚風也涼,我幫你關窗。”
完顏照抱起兩隻裝銀票的匣子站起身:“屋子裡有服侍的,誰要你幫?”
顧傾趕緊接過一隻:“關窗不用我幫,你夜裡手腳涼怎麼辦?”
“手腳涼有湯婆子。”
“湯婆子哪有我好用。”
完顏照只覺臉頰發燙,想是紅了,白他一眼,搶過匣子,轉身往裡間走。
顧傾跟上:“我的早晚是你的,你都拿走吧,別往裡邊放了。”
完顏照回頭看他:“以後裡邊都不讓我進了?”
顧傾眨眨眼,擺出一個請的姿勢:“能進,隨時恭候大駕。”
完顏照氣笑了,還是決定把顧傾的私庫放在內室的暗格裡,東暖閣伺候的人多比廂房安全些,大幾萬兩銀子也不算少呢。
是夜,完顏照藉口說不習慣屋子裡有人伺候,只讓武兒睡在外間,把德妃剛指派過來伺候她的青蓮打發回了住處。
還沒到定更天,東暖閣便熄了燈,沒一會兒有人裹著斗篷從窗戶翻進來。
完顏照也不敢點燈,等人拖鞋上床才小聲問:“這麼熱的天,你裹斗篷做什麼?”真是一天不作妖都難受。
顧傾脫了斗篷:“都說了晚上風涼,不裹斗篷身上吹涼了怎麼給你暖手腳。”
放下斗篷,輕車熟路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直接把人摟躺在懷裡,饒是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冰得咬牙:“怎麼樣,我比湯婆子好使吧?恆溫,還能調整姿勢。”
之前每晚都是睡下便抱著,今天為了避人耳目稍晚了一些,手腳就冷成這樣。
要是他一晚上不過來,完顏照這被窩估計一晚上都熱不過來。
看來明天得早點。
完顏照也在擔心明天:“明天早起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顧傾滿不在乎:“發現就發現唄,以後我就睡你這屋了。反正德妃只說讓你搬出東暖閣,又沒說不許我睡廂房,廂房比東暖閣涼快多了。”
“胡說,哪裡涼快了?”完顏照住的是西廂房冬冷夏熱。
顧傾將人往懷裡帶了帶:“抱著你涼快呀。”
完顏照推他:“冬天該冷了。”
顧傾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裡焐著:“那我要不來,你不是更冷?別跟我說什麼湯婆子,再說明天讓人把這裡的湯婆子都砸了。”
顧傾的嘴確實瓢,可在正事上從來沒誆過她,完顏照相信她要是這時候趕他走,他真敢把永和宮的湯婆子全砸了。
罷了,反正她臉皮厚,壓根兒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翌日天不亮,東暖閣先炸了鍋,十四阿哥人不見了。
奶孃頂著一腦門子汗走到完顏照住的西廂房,壓低聲音問:“照兒格格起了嗎?”
完顏照正在服侍顧傾更衣,讓武兒回了奶孃的話:“起了,十四阿哥也起了。”
照兒格格既是十四阿哥的玩伴也是他的伴讀,每天都要陪著十四阿哥去尚書房讀書。武兒照常早起,吩咐人端了水進去伺候梳洗,她看見十四阿哥的時候也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抿了嘴笑。
她就知道十四阿哥離不開格格,抱著睡了七年,習慣可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奶孃聽說長長吐出一口氣,腿一軟差點摔倒,忙讓人將十四阿哥今天要穿的要用的全都搬到西廂房去。
青蓮是德妃派來監視的,結果第一天就丟了差事。德妃聽青蓮彙報完昨晚的情況,想起完顏照並沒在十四面前告狀使得他們母子失和,這才將茶盞擱在桌上:“罷了,也是她平時伺候得仔細。”
至少表面上分開了,對外也好說。
吩咐青蓮仍舊回主殿當差,不必去當那個耳報神了。
小半個月後,天氣逐漸悶熱起來,德妃怕十四中暑,便讓奶孃提醒完顏照,晚上搬回東暖閣住,西廂房的屋子也留著。
就在德妃彆彆扭扭支援顧傾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時候,西邊戰事正打得如火如荼。
噶爾丹使用了沙俄暗中提供的先進火器,竟然讓一邊倒的戰事變得膠著起來。
大清長線作戰,噶爾丹以逸待勞,拖下去的結果是什麼不用問也知道。
康熙黑著臉問兵部尚書:“哪裡可以弄到更先進的大炮?”
兵部尚書想了想道:“當初南懷仁南大人曾說只有比利時人才能造出世界上最先進的大炮,只不過價格昂貴,從比利時運過來最快也要一年時間。”
一年黃花菜都涼了,康熙煩悶不已揮揮手讓兵部尚書退下,看著戰報就心煩,索性丟下出去轉轉。
這一轉便轉到了尚書房,正趕上放學,康熙看見四阿哥和十四並肩走出來,身後跟著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再加上他們的伴讀、陪侍,隊伍相當龐大。
龐大的隊伍行到岔路口沒分開,都跟著十四轉去了東六宮的方向。要知道四阿哥和十阿哥住在南三所,五阿哥住寧壽宮,九阿哥住翊坤宮,回去都該往西六宮那邊。
若只是四阿哥一個跟去永和宮,康熙還能理解,畢竟德妃是四阿哥的額娘,每日請安也是應該。
其他人做什麼去?
“他們這是要去哪兒?”康熙問梁九功。
梁九功這些日子日夜陪康熙加班,哪有時間關注皇子阿哥們放學之後做什麼,頓時被問得有些懵。
梁向見乾爹答不上來,忙著打圓場:“稟皇上,據奴才所知,好像是十四阿哥和九阿哥正在合夥做買賣,聽說做得還不錯,便拉了其他幾位阿哥入股。每天放學,入股的幾位阿哥都會去永和宮用小食,順便商量生意上的事。”
梁向也是透過完顏照才知道的。
康熙想起來了,之前五阿哥、九阿哥他們就愛往永和宮湊,當時倒是沒聽說有什麼買賣。
“你可知道他們做的是什麼買賣?”康熙又問。
梁向想了想回答:“好像是滷鴨脖和生辰蛋糕。”
這兩個買賣康熙連聽都沒聽說過,十四讓人滷的鴨脖他吃過,覺得很好吃,僅此而已,什麼時候發展成生意了?
還有那個生辰……蛋糕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等眾人走遠了,康熙才從乾清門裡邊走出來,迎面碰上了蔫頭耷腦的三阿哥。
自從在秋狩時被寶勒爾拒絕,又因為糾纏不休被禁足,三阿哥放出來之後好像一個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的,看起來還有點陰鬱。
“胤祉,你怎麼沒跟十四他們一起啊?”康熙並不知道三阿哥和顧傾之間的齟齬,畢竟他們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都是兄友弟恭。
三阿哥回頭,見是康熙忙上前行禮,想起老九和十四最近在乾的事,三阿哥故意蹙起眉頭:“兒臣讀聖賢書,自然曉得官不與民爭利的道理,更何況兒臣是皇子,斷斷不能行那商賈之事,恐有損皇家威儀。”
暗戳戳告了顧傾他們一狀,順便抬高自己。
今年宮裡的例銀還沒發下,三阿哥手頭也緊,聽說老九和十四的生意挺賺錢,也想入股來著,誰知被十四婉拒了。
“三哥,鴨脖店和蛋糕店的股份都分完了,讓誰退股給你都不合適,等下回吧,下回叫上你。”十四這樣敷衍他。
三阿哥心裡那叫一個氣,有錢了不起啊,誰不知道商賈是下九流,還不夠給皇家丟人的。
三阿哥氣不過正想著該怎樣把這事告訴汗阿瑪,讓汗阿瑪斷了他們的財路,要窮大家一起窮,誰知機會自己送上門來了。
滷鴨脖一聽就是個小買賣,卻被三阿哥說成了商賈之事,康熙覺得有些言過其實。
西邊戰事連綿不休,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國庫的銀子流水似的往外淌,皇宮也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
今年的例銀到現在還沒發下去,按理說宮裡早該鬧得沸反盈天,結果卻出奇的安靜,原來是有了其他生財的門道。
這時候九阿哥和十四拉著眾阿哥合夥做點小買賣,賺些銀子補貼日常開銷,反倒是為他分憂了。
“一個滷鴨脖不過賺點小錢,算不得商賈之事,更談不上與民爭利。”三阿哥不合群的原因找到了,太迂腐。
康熙自己也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
三阿哥就知道康熙會這樣想:“汗阿瑪,您這段時間忙可能不知道,十四的鴨脖店生意已經做到江南去了,蛋糕店最遠開到了濟南,一年怎麼也有萬兩的進項,真不是一點小錢。”
當初他說入股的時候,老九還是很熱情的,到了十四那裡才被婉拒,三阿哥都記著呢。
逮到這樣的好機會,他怎能不把十四單拎出來好好在汗阿瑪面前“炫耀”一番。
三阿哥只是估算眼睛都要紅得滴出血來了,要是知道鴨脖店和蛋糕店的實際收益,估計紅眼病幾年都好不了。
這回康熙終於重視起來,不過三阿哥這種背後告兄弟黑狀的行為讓他很不高興。他朝三阿哥擺擺手,示意退下,自己則帶人去了永和宮。
不能跟著汗阿瑪一起去永和宮教訓十四,三阿哥有點失望,可一想到十四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汗阿瑪訓斥,三阿哥心裡就說不出的痛快,連離開的腳步都變得輕盈起來。
話說康熙走進永和宮,並不許人通報,只站在東暖閣外頭聽牆根兒。
好巧不巧,今天正趕上分紅,康熙聽見九阿哥報出的那一串串數字,心跳都跟著快了幾分。
難怪例銀到現在沒發,也沒人提,敢情最窮的那幾個都成了富豪。
想起三阿哥告狀時逐漸變紅的眼睛,康熙終於理解,在心裡又把三阿哥鄙視了一遍。
眼紅就說眼紅,人家不帶他玩就背後捅刀子,三阿哥人品堪憂啊。
就在康熙把三阿哥從性情鄙視到人格的時候,忽然聽見背後響起一個輕細的聲音:“皇、皇上!”
康熙轉頭一看,發現是完顏照,聽牆根兒到底不是什麼雅事,康熙輕咳一聲問:“十四他們在做什麼?”
完顏照知道康熙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跑來永和宮聽牆根兒,多半是誰把十四他們開連鎖店的事給捅了。
今天正好趕上分紅,完顏照分到銀票正要拿回廂房收好,想扯謊都沒機會,只得揚聲提醒一下屋裡的人:“回皇上的話,十四阿哥他們在分銀子!”
說了等於沒說,還說這麼大聲,生怕屋裡人不知道他來了似的,康熙掏了掏耳朵:“你小點聲,朕還年輕,沒到耳聾眼瞎的時候。”
完顏照趕緊跪下賠罪,康熙從來不跟孩子置氣,叫起之後盯著她手裡的木匣子:“你分了多少啊?”
完顏照唇角抽了抽,很有一種人贓並獲的感覺,小聲說:“五、五千兩。”她還是裡面最小的股東。
康熙一怔:“多少?”
分紅的時候總是很熱鬧,她剛才喊的那一嗓子居然沒人聽見,完顏照不得不再次拔高聲音:“回皇上的話,臣女分得五千兩!!”
屋裡終於靜了一瞬,緊接著傳出桌椅挪動的聲音,四阿哥第一個走出來,之後是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七阿哥腿腳不好走在最後,卻將身後的十四擋得嚴嚴實實。
十四幾次想超過七阿哥,都被七阿哥毫不猶豫給擋了回去。
康熙:“……”這兄友弟恭,如他所願。
眾人紛紛給康熙行禮,康熙也不叫起,抱著手臂耐心等七阿哥和十四磕磕絆絆走過來。
等十四行完禮,康熙才問:“放了學不好好做功課,你們湊在這裡做什麼?”
十四才張開嘴,話頭已經在四阿哥那兒了:“回汗阿瑪的話,兒臣和弟弟們的功課早在尚書房做完了。”
說起功課,他們不帶怕的,下個月的功課他們都快做完了,逼得尚書房的侍講學士們將授課計劃一改再改,可每一次計劃都趕不上變化。
如今侍講學士們也跟著捲了起來,把儒家經典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生怕有遺漏。
其中一部分侍講學士已經果斷拋棄了儒家經典,開始研究諸子百家,不然年底可能要沒課上了。
別的阿哥還好說,總不能讓十四阿哥八歲就出師吧。
在顧傾的建議下,還有部分侍講學士開始跟著西洋傳教士學習外語,技多不壓身嘛。
老四說話一如既往地又臭又硬,康熙被懟得難受,不過兒子們功課好,老父親臉上也有光,於是決定不跟四阿哥一般見識,又問:“聽說你們在合夥做生意?生意做得還不錯?”
不想跟老四對線,康熙一指最會說話的八阿哥:“胤禩,你來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