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輕薄
昨日宜妃已經考校過了，完顏照小小年紀把《千字文》背得滾瓜爛熟。《三字經》和《百家姓》拿給她看，經過一夜，也能背出個七七八八。
最難得的是，這孩子唐詩背得極好，《金剛經》和《法華經》這等深奧的佛經也能成段背誦。
自從德妃生下十四阿哥，皇上每日下了早朝都要往永和宮跑一趟，有時候還會留下用午膳。
論出身，德妃不如她，論年輕貌美，德妃也輸她一截，只不過德妃生的孩子個個爭氣。
四阿哥雖然騎射不怎麼在行，讀書還是有模有樣的，至少比五阿哥和九阿哥強太多。
六阿哥的天資比四阿哥還高，是個過目不忘的神童，不然皇上也不會用國祚的祚字給他賜名了。
都說天妒英才，六阿哥在六歲上忽然染病夭折。也不知為何，德妃把這筆賬算在了她的頭上，對她始終不冷不熱的。
她一直在爭寵沒錯，也使了一些手段，可她從來沒害過誰的孩子。
在宜妃的思緒越飄越遠的時候，完顏照已然跟九格格混熟了，她正跟著九格格在外間的大炕上哄十四阿哥和十二格格玩。
十二格格特別黏九格格，九格格走到哪兒她都要跟著。
只可惜越美的女人，越會說謊。
“九格格，你跟十二格格玩吧。”完顏照坐在顧傾身邊，笑吟吟說，“我陪十四阿哥玩。”
“照兒小姐你看，咱們十四阿哥對著你笑呢。”奶孃站在旁邊笑呵呵提醒。昨天完顏照幫了她大忙，她都記在心裡了。
十四阿哥留著還有用，可不能讓人傷了他。
完顏照垂下眼睫，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伸出白嫩的小手摸了摸顧傾眉頭的胭脂痣，呢喃低語：“長得可真好看。”
顧傾躺在襁褓裡鬱悶得不行，誰要跟你這個害人精玩，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完顏照看。
太子男生女相有什麼好，動不動就臉紅，說他兩句就哭哭啼啼，表面上演著父慈子孝，轉過臉就與庶母通.奸，樂此不疲。
她自己穿好衣裙，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那片小樹林，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躺在他的龍床上，那女人誇他寶刀不老，哭著喊著求饒求他放過，背地裡還不是嫌他老了，私下與年輕英俊的太子眉來眼去。
上一個撫摸他臉頰，誇好看的少女……背叛了他。在他養病期間，跟他的兒子不清不楚地搞在了一起。
九格格當真是被十二格格那一指頭嚇到了，聞言點點頭，拉著十二格格去了別處。
讓人挪不開眼。
長得美又如何，還不是個陰險的害人精？
顧傾想撇撇嘴，表示不屑，結果表情管理沒做好，撇嘴變成了咧嘴。
他們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拋開老氣橫秋的氣質不說，害人精確實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眉眼精緻，面板白到發光，美得非常經典，越看越好看。
那晚，月明星稀，春鶯在林間婉轉啼叫。
知道是誰先看了誰一眼，誰先拉了誰的手，誰先吻上誰的唇，知道他們的第一次是在一片小樹林裡。
十二格格也才兩歲多，對什麼都充滿好奇，九格格一眼沒看到，十二格格就伸出手指去戳十四阿哥的眼睛。要不是顧傾躲得快，這一指頭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那女人為了勾搭太子，居然狠心喝下墮胎藥，流掉了他們的孩子。
那個少女也生得很美，美到讓他想為了她挑戰一下系統的禁忌，哪怕被抹殺，也要陪她白頭到老過完一生。
他自虐般地看完了全過程，還故意弄出了一點聲音，嚇得太子提起褲子就跑，把她一個人赤.裸著扔在漆黑的樹林裡。
後來太子親自撫琴，作了一曲《春鶯囀》獻給他，他笑著說好，心裡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從那之後，他對美色無感，看見漂亮姑娘就會想起那個欺騙過他的女人。
顧傾偏過頭，避開完顏照的撫摸。
他本來可以哭讓奶孃抱著哄他，躲過完顏照的魔爪，可顧傾沒有。
怕害人精把食指再次探入他口中。
顧傾的躲避，不但沒能讓完顏照遠離他，反而激起了對方的某種佔有慾。
完顏照扳過他的臉，指尖在他眉頭的胭脂痣上一遍一遍摩挲，彷彿這樣做很好玩。
上手摸還不算完，完顏照居然趁人不備，嘟起唇在他的胭脂痣上輕輕落下一吻。
顧傾幼小的心臟，狠狠跳了一下，耳朵發熱，臉頰發熱，然後全身發熱。
小丫頭片子竟然敢當眾輕薄他。
你等著，等小爺長大了，一定加倍奉還。
等他被人輕薄完，奶孃才發現他的異常，嘟囔道：“十四阿哥臉怎麼這麼紅，不是憋尿了吧？”
顧傾：“……”誰臉紅了？
不不不，他不要在完顏照面前換尿布，顧傾的手緊緊抓著襁褓，奶孃輕輕扯了兩下，沒扯開。
完顏照看著顧傾漲成櫻粉色的小臉蛋，覺得可愛極了，恨不得再親他一口。
只可惜奶孃看得緊，不好找機會下手。
“許是這屋裡女孩子太多，咱們十四阿哥害羞了。”見奶孃要用力扯襁褓，完顏照提醒道。
顧傾：“……”誰跟你是咱們？
奶孃呵呵笑，說她想多了，才滿月的小孩子哪裡分得出男女。
完顏照堅持，她選了十四阿哥，十四就是她一個人的。
就算十四阿哥不懂，她也不願意讓這麼多女人看見十四的隱私。
於是她讓奶孃將十四阿哥抱進內室，遣了屋裡服侍的宮女，也不讓奶孃看著，只吩咐一個內侍給十四阿哥換尿布換衣服。
果然十分順利。
奶孃怪道：“小小的娃兒真懂這些？”
完顏照仰起頭：“咱們十四阿哥是一般的娃兒嗎？”
奶孃呵呵笑：“當然不是，咱們十四阿哥可是皇子。”
完顏照莞爾：“那不就得了。順著十四阿哥的心意伺候，以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奶孃點頭，好像是這麼回事。
每回她給十四阿哥換尿布，十四阿哥似乎都很牴觸，遠不如內侍換得這樣輕鬆。
這事她得跟德妃娘娘提，十四阿哥天生早慧，分男女，以後都讓內侍給十四阿哥換尿布換衣服好了。
她也能輕省些。
顧傾躺在襁褓裡聽著，覺得害人精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懂得他的難處。
奶孃看了一眼窗外，說到了十四阿哥吃奶的時辰，完顏照讓她趕緊去擠奶：“擠完端進來，我喂十四阿哥吃。”
奶孃應了一聲，起身出去了。
此時此刻，屋裡的人很少了，都在為十四阿哥喝奶忙碌，誰也沒注意炕上發生了什麼。
完顏照笑眯眯看著顧傾的眼睛，輕聲說：“小寶貝兒，你以後就是我的了，只屬於我一個人。”
嗓音沒變，仍是小女孩該有的奶呼呼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嚇了顧傾一跳。
這滿滿的佔有慾，不是三歲小女孩可能擁有的。
顧傾瞬間做出判斷，這個不顯示好感值的小女孩，不是系統bug，極有可能也是個穿越者。
怕被別人聽見，完顏照說話的時候離顧傾很近，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話說完了，顧傾以為完顏照會抬頭，結果小女孩漂亮的臉蛋在眼前無限放大，緊接著唇上一熱。
嘶……初吻沒了。
這特麼哪兒是小女孩啊，是女色狼吧。
你給小爺等著，等小爺長大了，加倍奉還。
完顏照抬起頭，漂亮的杏仁眼笑成了彎月亮：“真乖。”
下一秒，她斂起笑容：“你是我的，你所有的第一次都必須給我。從此以後，你的心裡眼裡只能有我一個人，聽明白了嗎？”
又笑起來，笑得天真爛漫：“罷了，說這麼多你也聽不懂。我會陪伴你長大，讓你知道我的好，永遠離不開我。”
襁褓裡的小男孩睜大眼睛，墨玉似的黑瞳本來就比一般人大些，瞪圓眼睛顯得更大了。
然後耳尖開始變成櫻粉色，櫻粉色很快蔓延到臉頰和脖頸，小拳頭攥緊了抵在唇邊，眼神充滿防備。
完顏照抬手颳了一下他挺翹的小鼻尖：“小東西，你不會害羞了吧？你能聽懂我說話？”
完顏照也有點緊張，這小傢伙不會跟她一樣，轉世沒喝孟婆湯還帶著前世的記憶吧。
糟糕，大意了。
他會不會把自己當成流氓？
必須聽不懂啊，這是他的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顧傾漲紅了臉，忽然癟了癟小嘴，好像隨時都能哭出來似的。
奶孃說到了吃奶的時辰，想必是餓了。
畢竟帶著記憶轉世這種好事，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攤上的。
男生女相，藏珠痣，嬌氣愛掉眼淚，簡直像極了上輩子她嫁的那個男人。
也正是那個嬌氣的男人成就了她。
細想起來，這輩子和上輩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家庭背景都是先商賈后官宦，並非世家大族，根基不穩。比如父親早逝，母親守寡，家中有姊妹三人。
再比如這個朝代的皇帝應該也是個明君，看他處理後宮紛爭，不難知道他明察秋毫，洞悉人心，且頗有手腕。他有很多優秀的兒子，將來的奪位大戰，可能比貞觀末年還要慘烈。
畢竟貞觀年間，有能力跟太子李承乾爭大位的，只有魏王李泰一個人。
而這個皇帝只有一個嫡子，卻有好幾個優秀的庶子，他們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太子。
這些都是宜妃訓斥九阿哥時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十四阿哥身上有太多像李治的地方，不是長得像，而是性格和處境像。
同樣是皇帝幼子，同樣軟弱愛哭，同樣被父皇寵愛。
兩輩子如此相似，她帶著前世的所有記憶轉世，說不定就是老天爺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這輩子一定不能拖到六十幾歲才登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