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週四

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總之回到星空大廳之後,盛危完全就跟復讀機一樣,就這麼幾句話一直在說, 煩都煩死了。

別人都懶得理他,只有盛魚非常捧場:“分吃麵包很有意思嗎?予殊還和我分吃過海膽, 海星,生蠔,還有各種好吃的小魚哦。予殊的唇是很甜, 予殊的——”

盛川無奈道:“行了行了,打住, 說正事。盛修止拿走了我那兒一個行星級能量石,那玩意裡面的能量夠一個行星文明用一年的。他要做什麼?總不可能用來搞流浪地球吧。你們那邊呢?”

盛夜惱火地叫道:“他拿走了五分之一個月亮!五分之一!還是從圓心那兒分出來一個扇形的五分之一, 搞得月亮現在缺了個口子,變得跟吃豆人似的。月亮和黑夜都是血族的力量來源,現在我們那兒都亂了套了好嗎。”

盛凜:“我們世界的alpha突然在陸續進入築巢期, 原因不明。”

盛熵:“我們也很離譜, 我們那裡最高的建築是觀星臺,現在整個樓都不見了。神經病啊,他把樓搬去哪兒了。”

盛危:“啊,沒錯, 予殊和我分了剛出爐的麵包吃, 予殊的唇很甜, 而且予殊很愛我, 謝謝大家的祝福。”

所有人:……

好想打這個傢伙一頓啊!

最後就輪到了盛魚。魚魚抱著個尾巴在吐泡泡玩, 無所謂地說:“我那裡沒什麼事呢。”

這麼大的陣仗,最後來了一個詭異的收場。

車徑直開到了主屋前面,管家已經候著了。那是位年過半百的老先生,很是恭敬地說:“少爺,凌先生,你們來了!”

不待他開口,盛衍便挑了挑眉,上前一步。

盛衍:“喲,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之前聽盛爸爸那電話裡說的,凌予殊還以為會有很多很多,被扔得到處都是,樓下都鋪滿了的那種,結果一看,什麼啊!就一個小箱子,然後旁邊堆起來了一些諸如樂高、ht兵人什麼的盒子,那些盒子都沒拆,一看就是別人送的禮物,盛修止根本不會要的那種。

盛魚:“很重要嗎?還好啦,反正我們都是一個人,也不用這麼在意這些細節吧。盛修止人真的好好哦,還刻意把寶石買下來送給我,好感動,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老婆噠。”

盛魚道:“這就是他從我的世界裡拿走的呀。‘鮫人淚’可以激發催生靈智,有鮫人淚存在的海域,會說話的魚兒都會多一些。”

盛川:“盛修止沒拿走任何東西?”

管家:……

感覺也真是開了眼。

他推了下眼鏡,站在樓下抬起頭,喜氣洋洋地說:“媽媽,這麼快就出院了,你一定很配合治療的對不對!我就知道,我的媽媽怎麼會不配合呢,媽媽哪怕是精神病人,都是最出色的精神病人,媽媽你是我的驕傲!你精神病證辦下來了嗎?對了,讓我也來檢查一下你的腦子吧,我又是醫生又是病人,最知道怎麼治病了!”

管家望向盛修止,對方卻一臉優哉遊哉的,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

盛川不想接話。

他面上不顯,恭敬地對凌予殊說:“凌先生,您看,就是這些,我們剛剛已經幫少爺收好了。”

他可記得之前這位被盛危幾個眼神送去醫院的事,這時候一掏口袋,拿出副眼鏡給自己帶上,又回憶了一下盛危的言談舉止……

從前盛氏在盛修止那個倒黴催的爸爸手上,就剩個空殼子了,完全是盛修止一手重新做起來的。斷絕母子關係?然後他們一家人喝西北風去嗎?

前面主屋三樓的陽臺上,盛媽媽正坐在那兒罵街,說來說去就是“養他都不如養條狗”,“我要和那個畜生斷絕母子關係”這些。

凌予殊完全無語。

管家又指了指那個看起來破破舊舊的小箱子,頗有些討好地說道:“不過那個箱子一直沒扔。少爺,那是您從前特別寶貴、不允許任何人動的箱子,您還記得吧?您搬走之後,我也一直幫您收著呢。”

凌予殊:………

盛媽媽見到盛危(雖然是扮演版盛危)簡直是秒慫,根本不敢說什麼,瘋也不發了,默默閉上嘴,灰溜溜就從陽臺上跑走,半晌不敢露面。

凌予殊已是驚呆:盛衍演的完全抓住了精髓,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看到了盛危本人!這就是演技派的力量嗎!

盛媽媽怕盛危怕得要死,那種恐懼簡直是深入骨髓一般,凌予殊其實都覺得迷惑,當初盛衍好像只是跟她對視了一眼而已啊,她人怎麼會嚇成這樣。

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凌予殊對管家道:“好像說是夫人把修止的很多東西丟出來了?”

凌予殊簡直要氣笑了。就問她自己的鉑金包,她丟過一個嗎。

他沉思了一下,道:“暫不說盛修止為什麼拿了這些東西走——你們覺不覺得,他對我們的世界,瞭解得有些過分了?甚至讓我覺得,這瞭解,都超過了我們自己。”

不重,有些年頭了,上面掛著把小小的密碼鎖。

盛魚戳了戳他脖子上一直掛著的那顆寶石, 那是盛修止曾經去遊輪拍賣會上拍下的“鮫人淚”,也是盛修止徹底從這具身體裡消失前, 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硬著頭皮道:“凌先生,夫人從前特別看重家裡的整潔,特別不喜歡家裡堆東西,很多東西也就沒有儲存。”

凌予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凌予殊定睛一看:……

盛衍開腔那一刻,樓上的咒罵聲瞬間戛然而止。

盛川:“……你是在開玩笑嗎!?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你不早說?”

就,核心人設是“有病”,很好演。

凌予殊心想,真要是很重要的東西,恐怕盛哥早拿到自己家裡去了,留在這裡幹嘛。但還是走上前去,把箱子拎了起來。

管家這時候其實正在迷惑呢,總覺得有段時間沒見少爺,他這變化怎麼會這麼大!是帶了個眼鏡的原因嗎?等等,少爺什麼時候近視的?而且少爺什麼時候變成了醫生,還得了精神病的?

他直接問了:“都沒有盛哥從前的衣服、什麼的嗎?”

當初兩人結婚,盛修止搬離盛家,幾乎沒帶什麼東西走,諸如小時候的衣服、玩具,從前的教材、作業,曾經拿到的獎狀、獎盃,諸如此類,這些帶有時間印記的東西,全部沒有。凌予殊一直以為,都在老宅裡。結果,就這???

“他和我們的世界,到底是什麼關係?”

.

另一邊,凌予殊和盛衍已經開到了盛家老宅那裡。

少爺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盛媽媽:……

老宅在城郊,特別大,裡面有樹林,有大花園,還有塊湖,特別氣派,倒是符合吸血鬼始祖對住處的要求。不過在凌予殊看來,他覺得這裡大到荒涼,離市區又遠,他倒寧願和盛哥住市區的小別墅。

凌予殊道:“你們老爺睡覺呢吧?我就不去打擾了,我們先走了啊。”

管家連連道:“兩位走好,兩位走好。”

兩人便上車離開。時間已是快一點了,凌予殊提議找個地方吃午飯,開去了一家從前他和盛修止很喜歡的館子,超熟練地給兩人點好了菜。

飯吃完了,凌予殊還是有點糾結,關於要不要開啟這個小箱子——總覺得會不會侵犯了盛哥的隱私啊。

盛衍就說:“我們是一個人沒錯吧?寶貝,拆開看看,我代他同意了。”

凌予殊:“可是……”

盛衍瞬間無縫切換成了盛修止的表情神色,深深地看著凌予殊,用溺死人的溫柔語氣說道:“予殊,寶貝,你可以知道我的任何事。在你面前,我永遠不會有秘密。”

凌予殊愣了愣,笑著推了他一下:“你少來,不要學我盛哥說話,不要演我盛哥。”

盛衍:“這樣吧,你輸下你的生日,或者你們認識的那天,總之就是跟你有關的數字,看能不能開啟。能開啟的話,證明你盛哥也不介意你看到嘍。”

凌予殊心中一動。

密碼鎖是四位的,最後,他輸了認識那天的日期。

密碼正確。

凌予殊深吸一口氣,開啟了那個塵封已久的箱子。

裡面是一堆凌亂的紙張,最開頭的紙張已經是泛黃的,有一定年頭了,但儲存得還不錯。

粗看一下,上面有日期,有文字,有圖畫,是盛修止的筆跡沒錯,只是那時筆跡還非常稚嫩。很明顯,那是——盛修止的日記。

他真的可以看嗎?

凌予殊又猶豫起來。他想了想,乾脆就翻到了這疊紙張的最後那頁。

日期正好是盛修止和他認識的那天。就是那一天,凌予殊衝上去對盛修止說,想讓他當自己的模特,他們是這樣相識的。

那一頁的日記非常簡短,盛修止這樣寫:

【我認識了一個人。他很完美,特別完美,每一點都是我能想象出來的最完美的樣子。完美到我開始懷疑,他是我創造出來的。】

“創造”。

凌予殊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這一次,他沒有再猶豫,開始從第一頁往後看。

看日期,第一頁日記的時候,盛修止還在讀小學。

他寫到:

【媽媽拿走了我的日記本,還當著所有人的面開始讀,其他人捧場地笑。我沒有發脾氣,沒有歇斯底里,安靜地吃晚飯,只當聽不見。她看起來很失望,也覺得無趣,把日記直接丟進了垃圾桶。我想她以後不會再翻我的日記本了。

我還在幻想那個星際世界。我要是有一具自己的機甲就好了,只有我自己能開啟的那種,這樣我可以把機甲當家,駕駛機甲去一個沒有人的星球,晚上也可以睡在機甲裡。

今天我給機甲去了一個名字,叫“弗蘭肯斯坦”。】

凌予殊的腦子混亂了一下。盛川……盛川的機甲,叫什麼名字來著?

接下來幾頁都是在說那個存在於想象中的“星際世界”,幾頁之後,盛修止真的用鉛筆畫了一架機甲。

他沒經過繪畫的專業學習,線條一團亂,但他畫得很認真。那是一具通體漆黑的機甲,非常巨大,稚嫩的筆觸畫出了一種壓迫感,旁邊的字寫著:

【本命機甲

名字:弗蘭肯斯坦

高度:米

特徵:黑色,好像能吸走所有的光

下面還有一些這具機甲的各種設定。

接下來又是各種關於這個星際時代的設定幻想,塗鴉慢慢多了起來,有人和其他的各種外星生物,有房子,有衣服,有花草樹木,有各種細節。

也有一些文字解釋,去描繪那個世界中,他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他是一個大英雄,也是個“大人”,擁有主宰自己人生的能力。他沒有朋友,機甲就是他的朋友了,但是他不會覺得孤獨。所有人都敬仰他,會為他歡呼,吶喊,他像是擁有一切。

最後,他畫了一顆奇形怪狀的石頭,旁邊用文字解釋說,那是一顆“行星級能源石”,擁有摧毀一顆行星的能量。

這個“星際世界”大抵結束了,下一頁,他畫的是一條人魚,畫得歪歪扭扭的,並不算美,但自由又靈動。

下面的文字寫著:

【孟阿姨帶我去上的游泳課,她站在旁邊和教練聊天,我差點嗆水嗆死,幸虧安全員把我救了上來。我要是條人魚就好了,什麼都不用想的人魚,生來就會游泳,我可以一直住在海里。

我沒有媽媽,沒有任何親人,也不需要任何親人,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同伴,我是一條孤獨的人魚。我每天都在游泳,撈貝殼,餓了就吃小魚,困了就在水藻裡面睡覺。我搖搖尾巴可以游出好遠,我要離岸上遠遠的。我不會覺得無聊,大海無邊無際的,窮極一生也探索不完,我就這樣開開心心地活在大海里。

如果這種生活是真的,就好了。】

最下面是一行大一些的字,還劃了幾條線表示強調:【新世界:海底世界!】

後面很多頁都是盛修止畫的各種魚,還有一些他畫的海底宮殿,諸如此類。

盛修止在畫得越來越好。

在他的設想裡,人魚什麼都不會想,什麼都不用想,人魚每一天都很快樂。

再接著,畫的是一座城堡的外觀。歐式城堡,哥特造型,帶著點堂而皇之的華麗和陰森森的恐怖。

看日期,這已經是盛修止初中的時候。他的畫已經畫得很不錯了,仍然沒有經過什麼專業訓練,但看得出,私下裡沒少練習。

畫開始越來越多,字越來越少。

城堡旁邊的字寫著:

【我覺得自己真的成為了我幻想出來的吸血鬼。

他睡在一具棺材裡,已經睡了很多個世紀。他有超過兩千歲,所有的吸血鬼都在企盼他的甦醒,可他一直都在沉睡。

世界對他而言太無趣了。】

又是很多吸血鬼世界的塗畫,包括杯中的紅酒,睡覺的棺材,進食的犬齒,很多個細節。

再後面,已經到了盛哥高中的時候。日記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盛修止的字跡也越來越趨近於凌予殊認識的盛修止。

他畫了古風的世界,有很多的細節圖,比如玉佩,髮簪,束帶,諸如此類。

文字越來越少,僅有的一段文字寫著:

【小皇子住在偏殿裡,沒有人愛他,吃不飽,穿不暖,很痛苦。我為什麼要幻想這樣的一個世界呢?我為什麼要幻想他出來?小皇子可能不想存在,不想被生出來。

可是這個世界讓我覺得很真實啊。】

之後已經是盛哥大學的時間了。他畫了拍攝時用的場記板,攝像頭,還有一個小丑造型的面具。

旁邊的字寫著:【他在扮演正常人。】

已然翻到了最後。

倒數第二頁日記,時間是七年前,紙張上沒有圖畫,全是文字,寫得潦草、急切,用力:

【我開始信任這個心理醫生了,我想她或許真的可以幫助到我。

我和她講了小時候的幻想。我幻想自己是沉睡幾千年的血族,睡在棺材裡,任由外面滄海桑田無盡變幻,我都在睡我自己的。

我幻想自己是一條人魚,有長髮,有尾巴,很好看,符合爸爸媽媽心中喜歡的孩子的形象,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每天就可以很快樂。

我幻想自己是一位星際元帥,開著機甲,擊退所有人類的敵人,我是那裡的大英雄,我回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會為我歡呼。

我給她講了很多。從前的每個晚上,我睡不著的時候,我都幻想著那些世界。我覺得世界在我面前變得越來越真實,我甚至能弄清楚每個世界的人麼會吃什麼,穿什麼,過著怎麼樣的生活。我畫了很多細節圖,慢慢的,那些世界在我腦海中變得像真實世界一樣。

直到前段時間,我開始確定,這些世界,它們都是真的。

我幻想的人,他們也真實存在。

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啊!

我滔滔不絕地和醫生說,她就微笑著點頭,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時而還問出一些細節。只是突然,她打斷我了,她說一個小時已經到了,盛先生,我們下週再聊。

我這才知道……她對我所說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我現在在想,或許有一個世界,我是一位心理醫生,我可以醫治我自己。】

然後就……到了最後一頁。

盛修止認識了自己。他說自己是完美的,他說自己完美到讓他覺得自己是被創造出來的人。

凌予殊盯著最後那頁紙張。不過短短几句話而已,他翻來覆去地看,一遍又一遍。看到愛人稱讚自己“完美”,這讓他特別想要牽動嘴角,想要微笑。

可是他真的笑不出。

他眨了眨眼,就看到有水滴落下,落到那紙張上,將紙張浸溼了一個小點。

然後又一個。

更多。

凌予殊這時才反應過來,那是他的眼淚。他在哭。

他已不知在何時,淚流滿面。

凌予殊從前並不知道他走過的七個世界,到底從何而來。

他現在知道了,終於知道了。

那些世界……

最初都誕生於盛修止的想象中。

盛修止很孤獨,他幻想了一個星際世界,他是開著機甲擁有一切鮮花和掌聲的大英雄。

盛修止想要逃避,他幻想了一個血族世界,他躲在一口棺材裡,永遠沉睡,但永遠有人在等他醒來。

盛修止很痛苦,他幻想了一個海底世界,他是愉快的魚兒,自由又暢快,他沒有父母、沒有家人、什麼都沒有,可是他很開心,每天都很開心。

盛修止被過去的日子困住,無法逃脫,他幻想了一個古代世界,那個小皇子映照的是他痛苦的童年。

盛修止覺得自己不正常,和正常人不一樣,他想要偽裝,他幻想自己是一個可以完美地偽裝成任何人的演員。

盛修止……他無法得到醫治,他幻想自己是一名心理醫生。

這就是——盛修止的生活了。

這些世界,這些凌予殊走過的世界,它們真實,它們完整,但是它們最初,都只是一個孩子窮極絕望時,支撐著他走下去的幻想。

他在幻想之中,安置自己的靈魂。

凌予殊伸手抓住了胸口處的襯衣,只覺得那裡痛到像是有把刀刺了進去,太痛了,他的眼淚無法控制地簌簌而下。

“怎麼了?”盛衍輕聲地問。

他聽起來……他聽起來,就像盛哥。

凌予殊原本只是在悄無聲息地掉淚,聽到他聲音的那一瞬間,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大哭出聲。

他以為自己瞭解盛修止的。

他知道盛修止的媽媽是個神經病,對他一點都不好,從前還對他冷暴力。

他知道盛修止他爸爸除了鬼混什麼都不會,也不管他,在家就是吵架。

他知道盛哥過去過得不開心。

但是他……他不知道他是這麼的不開心。

他是盛修止的愛人,他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失職?

他甚至不知道盛修止去看過心理醫生!

到了其他七個人格開始頻繁出現的地步,盛修止的精神世界,已經碎裂成了什麼樣子?

如果他早些發現盛修止的問題,他可以去請教冬子,去讀心理學的書,去開解盛哥,去陪盛哥看心理醫生,他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

那樣的話,是不是盛哥已經好了?

可是他呢,他傻呆呆地在盛哥身邊,被盛哥哄得整天開開心心,對盛哥內在裡發生著什麼,完全一無所知。

凌予殊現在甚至在為自己過去的開心和愉快,感到痛苦和恥辱。

他怎麼可以——過得那麼開心呢?

他怎麼可以?!

那種無比煩悶、後悔、乃至於憎惡自己的情緒,猛地襲來,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他根本沒辦法控制住情緒,哭到甚至喘不過氣來。

腦海深處最後只剩下了三個字:他本該。

凌予殊泣不成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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