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週一

人魚如夢似幻的聲音中, 凌予殊閉上了眼。

這種感覺原本應該挺詭異的。

畢竟是魚尾啊,魚尾!觸感摸起來和面板差了很多,更別提人魚的那個什麼簡直有點恐怖的地步啊!

本該挺掉san的, 但又……

並沒有。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就……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片深海, 深海中有人魚波光粼粼的魚尾,有縹緲的歌聲,也有清逸的水母, 色彩斑斕的珊瑚,光彩變幻的海藻。

那裡有一整個浩瀚的、震撼的、童話一般的世界。

人魚帶他到了這個世界中來。

盛魚很溫柔, 特別溫柔,帶著一腔不作偽的純真和赤誠。他不會掩飾自己, 開心的時候就笑,需要的時候就說,舒服的時候就喘, 他根本毫不吝嗇讓凌予殊知道自己的愉悅。他也會直白地說他的感受, 他稱讚他得到的、看到的一切,他一遍又一遍地說“我愛你”。

凌予殊後來精疲力盡地睡去了。

如今,裡面有七張照片。

那之後,他好奇地在房間裡東看西看,拿起床頭櫃上放著的凌予殊和盛修止的婚紗照擺件,都看了半天,後來又去翻看凌予殊的速寫本。

不過既然其他人都拍了,盛魚也想要留一張。

予殊說了,他可以睡床的。

第四張照片是非常好看的腹肌上,落著凌予殊的一隻手。

隨後,他把手機丟到一邊,打了個哈欠。魚魚遊了很久終於游到岸上,找到予殊,他現在也有些累了。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腹肌。

留什麼呢……

他抱著凌予殊走出浴室, 回到房間,把人擦乾淨了,又動作溫柔地塞回到了被子裡。

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也好像變成了一條魚,與海水融為一體, 自由自在, 無拘無束。

.

凌予殊睡熟在了自己懷裡, 盛魚吻了他的一下, 從浴缸中站起身。

盛魚(開心):是結婚證誒!那我也要和予殊結婚。

盛魚(開心):是腹肌誒!那我也要……

盛魚(開心):是牙印誒!那我也要咬予殊的手臂。

魚魚不是很開心。

睡著之後,他的意識倒也並未徹底平靜,慢慢下沉,下沉,逐漸沉底……

第六張是被束縛帶綁住的手腕。背景是一張黑色皮質的床,愈發襯得那手腕面板白如凝脂,不堪一握。束縛帶將面板磨出了一點紅色,盛魚看著,已經是無意識地吞嚥了一下。

再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大廳之中。

第三張是凌予殊胳膊上的牙印。

第七張是一段影片,影片裡,凌予殊抬起頭來,綻開了一個笑容,叫道:“子忱。”

第五張是一張睡顏,凌予殊在睡夢之中,都還抓著一隻手,顯得是很珍視的樣子。手掌上有一道傷疤。

不想承認,但是真的不如這個傢伙的腹肌好看,是怎麼回事。

第二張照片是落在凌予殊後頸上的手,指尖下,是對方被咬得紅腫的面板。

“明天予殊就會畫我了。”他開開心心地說道。

第一張是一個大紅本本,上面寫著“結婚證”三個大字。

盛魚:………………

魚魚完全不知道他們在互相較勁些什麼,魚魚很開心。

只這七張照片,沒有了。

他的眼睛無比明亮,比最亮的夜光珠都要美麗,聲音無比甜蜜,整個人就像,花開了。

速寫本上是其他的那些人。

盛魚(開心):是咬痕誒!那我也要咬予殊的脖子。

他走去床上,開開心心地抱著自己的戀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睡覺。

這實則是此前意識戰場還未出現時,七個人的暗自較勁,還是盛修止先開始的,因為他往裡面放了一張自己和凌予殊的結婚證。後面慢慢照片就多了。

問題是到了盛魚這兒……這對他根本沒有造成一點傷害。

盛魚(開心):是子忱誒!那我明天就改名叫子忱。

當初看到這個相簿,其實每個人都難免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手機捏碎。

盛魚(開心):是綁帶誒!那我也要把予殊這樣綁起來。

後來,就又拿出了盛修止的手機,繼續很好奇地翻來翻去,最後又刷臉開啟了盛修止的隱藏相簿。

盛魚(又開心起來):是賣慘誒!那我也要給自己一刀。

一點都沒有。

盛魚乾脆就變成人魚形態,撥開某個鱗片,觸碰某個物體,直接拍了一張照片——既然有人可以拍好看的腹肌,他留個這種圖也沒有任何關係吧。

他那美到極致的魚尾已經變

成了人類的腿, 雙腿筆直又充滿了力量感, 腿長到逆天,只是走路的姿勢看起來還有些不太熟練。

大廳燈光昏暗,裝飾復古奢華,像是一個古老城堡的宴會廳,只是天花板的位置,是漫天閃爍的星海,很美。

大廳正中間,擺著一張圓桌,旁邊放了七張椅子。

此刻,六張椅子上已經坐好了人,還有一個空著。

盛魚知道那個位置屬於自己。他走去坐下了。

一位穿著西裝,笑容惡劣的男人敲了敲桌子,懶懶地說道:“你可終於來了。好了,人齊,那就,開始吧。”

“——我宣佈,盛修止替身第一次全員大會,正,式,召,開。”

話音落下,人魚開始開開心心地呱唧呱唧鼓掌。

其他人則是一張臭臉:……那個演電影的不說話能死是嗎。

說話的自然是盛衍。此前,他們幾人已經在意識空間裡打了很長時間,昏天暗地,最後幾乎是殺紅了眼,不死不休的架勢。

最後結束這場亂七八糟的混戰,主要功勞還是盛衍。

他數了半天,發現自己這替身六人都在這裡,還有一條蠢魚一直在摸魚,那陪著予殊的,難不成是盛修止那狗人?

這不就是他們在這兒打得頭破血流,家都被偷了?

劍人,果然很卑鄙!

真要說的話,他最恨的還是盛修止,遠多於這些同為替身的苦命人(?)。

盛衍是想趕緊結束混戰,奈何戰力最高的盛夜就跟吃錯藥了似的。盛衍戰力在裡面也不算強,根本結束不了。

最後是煞費苦心,各種想辦法,最後乾脆搶了身體的主控權,跳了個海。

他們都在盛修止這具身體的意識裡,身體受到死亡威脅的時刻,他們所有人格都有感知。

——再怎麼也不可能真的嘎了。

於是盛魚被召喚出來成為主控人格,本想著他爬上游輪就好了,結果那蠢魚居然開開心心地往回遊……

不過趁此時間,其他人格也終於慢慢冷靜,同意坐下來,聊一聊。

之前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此刻,盛衍說出什麼“盛修止替身第一次全員大會”,所有人格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心裡都在罵他嘴賤,但又無法反駁。

主要是,現在大家正好圍坐成一圈。環視一週,他們所有人穿著不同的衣服,來自不同的世界,有著不同的氣質,其中兩位甚至已經脫離了人類物種,但他們的臉,都非常相似。

以至於讓人覺得,凌予殊找替身的能力怎麼這麼強,這麼獨一份兒的臉都能找出七個,也不知道都是從哪兒挖出來的。

簡直是找替身小能手吧!

所以他到底是多喜歡找替身這件事啊!

因為熱愛所以專業嗎!

去熱愛一點其他的事比較好吧!

盛危懶散地靠在椅子上,推了推眼鏡,戲謔地說:“我們算什麼?七胞胎還是葫蘆娃七兄弟?哇,我現在看你們就覺得好親切,你們都像我的兄弟姐妹一樣呢。我們予殊真是好棒棒的找替身小能手啊。”

盛夜忍不住傲然睥睨(死鴨子嘴硬)地說道:“替身又怎麼樣。予殊是我的祭品,早已將身體、靈魂和全部,都盡數獻祭於我,我才是他的擁有者。”

盛凜掃他一眼,冷然道:“什麼叫‘你的祭品’。他是我的omega,但他是自由的,不屬於任何人。當你說出‘擁有者’三個字,只會讓你自己顯得卑劣。就你這種直男癌,也配得上予殊?”

小皇子盛熵笑眯眯地接過話:“予殊哥真的是你的omega嗎?據我所知,他是寧可割掉腺體,也想擺脫你呀。你到底做了什麼呢?說來聽聽,也讓我們大家樂呵樂呵。”

盛川皺皺眉,直截了當道:“不是,之前打架,現在換地方打嘴架?有意思嗎?你們幾歲?”

盛熵:“肯定不像你這麼老啊,這位大爺。”

盛夜:“你說誰呢你,老什麼老,這叫時髦值你懂嗎?”

盛熵:“呵呵那你們兩個老頭一起去時髦好了,反正我年輕。”

盛夜氣得不行,黑色翅膀又冒了出來,人也騰空而起,在優雅大氣的宴會廳裡,血族始祖高高在上的臉美如神祇。他滿身殺意,道:“還要打架?來啊!我今天不弄死你我跟你姓!”

眼看著戰鬥又是一觸即發,人魚突然呱唧呱唧拍手,開開心心地說:“好厲害好厲害,飛起來了耶!開會還有表演看嘛!我覺得你們都好有意思哦,原來開會是這麼好玩兒的事,我們可以每天都開一次全體替身代表大會嗎?”

所有人:………………

盛夜:“不是,你是不是有病?”

盛衍這時敲了敲桌子,提高聲音道:“吵什麼吵什麼,我們今天相聚在這裡,是為了我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予殊,慶祝他和他老公盛修止的愛情——喂,你們不會真想把予殊讓給那個姓盛的吧?有他在,你們真覺得予殊能看我們一眼?”

其他人倒終於不吵了,盛夜也“切”了一聲,坐回到了椅子上。

盛魚再次開口,信心滿滿地說:“予殊會看我的,予殊說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就是我,我是予殊的魚魚,是最特別的存在呀。”

盛夜無語地叫道:“你是不是傻?情話予殊跟我們少說了嗎,什麼好聽的沒說過,什麼承諾沒給過?最後他還不是有了八個情人!八個!不是一個兩個三個,是八個!”

盛衍更是陰陽怪氣地說:“別做夢了,蠢魚。你就說你和盛修止同時掉水裡,予殊會救誰。”

說完才發現不對。

以至於所有人都用看蠢貨一樣的眼光看著他,他也不好反駁,只能硬生生地受著。

盛魚超驕傲地回答:“我游泳可厲害了,可以幫予殊救盛修止的啦。盛修止跟我說了好多予殊的事,還讓我住在他家的浴缸裡,我覺得他人還怪好的嘞。”

所有人:………………

盛凜面無表情,冷如冰山地說:“能把這條蠢魚拖出去嗎。”

盛魚:“哇!我知道你,你是予殊的冰箱!”

他絲毫不介意貌似被排擠了,還挨個去看他們每一個人,最後看向了盛川,滿臉羨慕地說:“你是肌肉好好看的那個。”

盛川:“好說。”

盛魚:“你那個比我大嗎?要不要比比看呀?”

盛川:“……盛危。拖出去。”

眼看著又在跑題,盛衍趕緊道:“行了,行了,先說正事。盛修止之前說什麼‘足夠強的那個靈魂,就可以取代他’,暫不提這是真是假,很明顯,他是想我們自相殘殺。那也就證明,我們靈魂越弱,他就越強。”

他環視一週,道:“形勢很明顯了吧?照我說呢,我們七個人完全沒有必要繼續廝殺——首要還是先幹掉盛修止,不是嗎?”

這一次,所有人都沒有反對,甚至盛魚都沒有再接話。

盛衍穩操勝券地笑了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現在,我們是朋友了。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何必殺來殺去?就白天我們受的傷,得到好處的肯定是盛修止。”

“暫時合作,大家都同意嗎?”

盛川率先說了“同意”,隨後大家紛紛出聲,盛夜也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盛衍直至此時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會,總算是開始了。

他說:“先定幾條合作規則吧,坐在這裡的人都預設遵守。第一條,所有人都有義務保護這具身體的安全,不能以傷害這具身體為代價,來傷害其他人格。今天跳海的事實屬迫不得已,我向大家道歉,以後也絕對不會再次發生。”

眾人點頭預設。

盛凜接過話:“第二條,所有人都必須盡全力保護予殊的安全,不能對他造成任何的傷害。我可不希望予殊哪天因失血過多而死。”

盛夜瞬間又跳腳了:“怎麼說也是你先改掉喜歡咬人脖子的臭毛病吧??簡直像野獸一樣,很粗魯,優雅一點好嗎?”

盛熵瞬間夾帶私貨道:“乾脆以後所有人都不許在予殊哥身上留痕跡好了。”

結果……

其餘六人同時反對,小皇子的夾帶私貨嘗試失敗。

盛熵:切。

盛川:“第三條,禁止無意義的垃圾話,停止內鬥,不允許彼此之間搞事、陷害,所有人必須以不被盛修止吞噬,獨立存在為第一要務。待這事了了,我們七個人的事,我們七個人再說。”

其他人無異議,至少表面看起來如此。

盛熵又道:“第四條,有人在這具身體裡和予殊哥相處的時候,其他人不許強制上線。”

盛衍:“我來搞個排班表吧,就……15小時一班好了,這個時間不長不短剛剛好。也可以劃分一下予殊的時間。盛修止現在對這具身體的控制力在變弱,硬搶他搶不來,只要我們時刻都在,完全可以阻止盛修止和予殊見面。”

盛川:“贊同。說起來,盛修止現在在哪兒?主控是他嗎?我去看看。”

他試著將意識浮上,控制了一下盛修止的身體,沒有爭搶的過程,靈魂的接管非常順利——盛修止根本不在。

盛川回到了大廳裡,說了下情況,皺眉道:“今天他去公海這件事也有蹊蹺。只為了拍下那顆鮫人淚給魚用?盛修止有這麼好心?”

盛魚:“我都說了呀,他人還怪好的嘞。”

盛凜:“……閉嘴。盛修止的事我們觀察一下,也注意一下我們自己的世界裡,是否有異動——既然我們能來盛修止的身體裡,會不會他也能去到我們的世界呢?”

其他人頷首。

盛川又道:“我們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世界,予殊為什麼來到我們身邊,又為什麼離開,我們為什麼是盛修止靈魂的一部分,為什麼能來到這裡,這一切的真相是什麼,相信大家都各有猜想。全部和盤托出也不可能,我提議每個人說一件事,互相分享,如何?”

七人互相看看,最後都點了點頭。

盛凜:“我先說吧。予殊沒有和我結婚。如果我沒猜錯,他沒有和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締結婚姻。”

在座諸位瞬間臉色不太好看。

猜對了。

凌予殊真正締結婚姻的,只有盛修止一個人。其他人,基本都是在婚禮之前跑路。

盛熵:“到我了。予殊哥有時候會突然地走神,或是突然地露出一些特別的表情。在我看來,就好像他在內心裡和什麼東西說話一樣。”

幾人都點了點頭。

盛衍:“我大概是予殊經歷過的第一個世界。那個時候,他還很——青澀。”

盛危優哉遊哉地說:“那麼,我就是他經歷過的最後一個世界了。離開之前,他和我說了一句話,他說,‘期待和你的重逢。’是想和誰重逢,就不用我說了吧。”

——盛修止。

盛夜:“予殊的血液能挑起所有血族的渴望,他一個人就足夠引起血族世界的戰爭,但這種吸引力似乎在本世界,對血族無效。”

他頓了頓,“我有一種感覺。我的世界,某些方面,像是以凌予殊為中心,‘構造’出來的。”

盛川:“予殊在我的世界裡精神力也是3s級,是位很優秀的機甲駕駛師。他給自己的機甲取了個名字,叫‘tom riddle’。”

有些人不懂有什麼意思,有些人則馬上叫破:“——七個魂器。不懂的人回頭自己去補課。”

最後發言的是盛魚,他說:“予殊有個地方,碰到他會很興奮,結果現在不會。他的肢體記憶也沒有了呢。”

上面的七句話,實則資訊量都很大,組合在一起,對於真實情況每個人都有了一些更深的理解。

就只是盛夜卻在這時,頗有些遲疑地開口:“那條魚,對,你,說的就是你,你剛剛說了什麼?你怎麼知道?你……你已經和予殊上過床了嗎?”

盛魚甩了甩瀑布一樣的銀色長髮,開開心心地說:“當然啦,怎麼,你沒有嗎?”

隨後,盛夜發現所有人居然都看向了自己,所有人(甚至包括故意說謊的盛熵)表情各異,說的話卻是一致:“你沒有嗎?”

盛夜:“予殊沒問你們要什麼處鴿的鴿子血戒指???”

所有人都笑了。

盛夜:………………

一口血直接衝到了腦子裡,他差點被氣昏。

什麼情況啊!為什麼只有自己什麼都沒做!只有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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