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謝春山的話讓梁木生愣在當場。

接著又有些嘲笑:“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不害怕告訴他,又不告訴他,這話你不矛盾?”

謝春山眉眼淡薄。

“不同他說,是因為沒有必要。”

“他不會因我一人放棄仇恨,奸人不除,戰亂難休。”

雲撥月明,泠泠月光照在白衣道君身上,分外清冷,又分外鮮明。

梁木生忽然明白了謝春山話裡的意思。

他原以為謝春山是對於人間是懵懂無知,現在才發現原來謝春山只是在藏拙。

一個在修仙路上驚豔絕才的天才道君,怎麼可能會不懂這件簡單的事。

蕭懷舟也不多言,轉身上塌準備到裡面去睡。

所以一開始他才會把故里祁也算到自己的計劃裡,畢竟是東夷踏破了大雍王都,他不該心軟。

只覺得無比輕鬆。

這一世他要蕭長翊死,但他不想大動干戈。

不過那張床很寬敞,躺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可能還有些空餘。

蕭懷舟環顧四周,整個屋子裡面只有一張床榻,就是故里祁躺著的那張。

可在這個世界上,比故里祁無辜的,比故里祁可憐的太多太多了。

上輩子他真的是以為,故里祁和蕭長翊屬於狗咬狗,最後總有一方被咬死了。

他忽然發現,選擇放手之後,他和謝春山之間的相處模式似乎讓他倍感輕鬆。

蕭懷舟覺得這件事情是理所當然。

也不敢問自己的心。

蕭懷舟拽了拽故里祁的被角,把肩膀也蓋進去。

故里祁身上的傷還沒好,蕭懷舟是絕對不可能的放任故里祁一個人睡在這然後自己去找酒樓的,所以今夜定然睡在這。

這是讓他們三個人擠一擠的意思。

如果說重生以來唯一虧欠的人,那一定是故里祁。

還好謝春山比較懂事:“我替你們守夜。”

至於以什麼身份,能陪伴多久,都不重要。

願意利用任何人。

可他完全沒有想過,原來東夷的世子竟然會這麼單純。

每一場戰爭往往受害的都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如果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指談利用就直接瓦解掉蕭長翊的話。

蕭懷舟進去的時候,故里祁還沒醒。

蕭懷舟將桌子上還剩下的半塊血菩提收拾了一下,放回故里祁的腰間荷包裡。

如果他對故里祁狠不下心,那無辜枉死的大雍百姓又算是什麼?同他一起在陣前浴血奮戰,最後埋骨江邊的將士們又算是什麼?

蕭懷舟不知。

蕭懷舟要的是海晏河清,而謝春山要的,只是陪伴在蕭懷舟身側。

也對,謝春山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可以不吃不睡不喝,撐個數天完全沒有問題。

做完這一切,謝春山也走了進來。

蕭懷舟不可能一個一個全都憐憫過來。

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

他亦是如此。梁木生想著。

他在旁邊替故里祁打了水,把臉仔仔細細擦乾淨。

“抱歉,累你受苦了。”

十五歲的少年眉眼稚嫩,躺在那兒,因為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

蕭懷舟他願意。

帽子上的狼毫溼漉漉的貼在故里祁臉上,多看一眼便會讓人多生一分愧疚。

月色繞窗偷溜進來,灑滿一塌床案。

可隨著後來的深入瞭解,他卻後悔了。

謝春山不是不想和蕭懷舟冰釋前嫌,只是現在並不是一個好時機,兩個人將前世攤開來,除了為難蕭懷舟之外,並不會起到其他任何作用。

“他說屋子小,沒有多餘的房間。”

他不需要再去小心翼翼考慮謝春山的想法,也不需要用自己平庸的凡人力量,去操心謝春山作為仙門之主的未來。

還未見故里祁的時候,蕭懷舟便想著要利用這人。

但三個人卻一定會嫌擠。

謝春山往前走了兩步攔在他面前。

蕭懷舟抬頭,似有疑惑。

謝春山卻緩緩伸出手,指了指他肩頭之前符籙所安放處:“每夜要緩解一下寒霜之毒。”

蕭懷舟似懂非懂的點頭,乾脆坐在榻上,背對著謝春山。

謝春山將指尖刺破,擠出幾滴鮮紅的血液混在桌案上的硯臺中,抬指輕輕研磨。

蕭懷舟專注的盯著謝春山的動作,他之前看書的時候有聽說過這個方法,以純陽之血入墨,研磨出來的墨水便叫做玄墨。

用玄墨畫符,可祛百邪。

謝春山研磨好玄墨,抬筆一氣呵成,在黃紙上畫了數十道符。

待第一道符墨幹之後,他舉著符紙看向蕭懷舟。

蕭懷舟自己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要褪去衣衫。

因為三清宗符籙印入的地方在肩胛骨下方,上次蕭懷舟救治謝春山的時候見過符籙的使用方法,是不能隔著衣衫的。

倒也不是什麼不好意思的事。

蕭懷舟只猶豫了半晌,就開始解開衣衫帶子。

謝春山抬手布了個法陣,從蕭懷舟這個角度看過去,往故里祁的位置就是迷迷茫茫一片,看不太清晰。

相信從故里祁那邊看過來也一樣。

蕭懷舟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矯情,便大大咧咧地褪下衣衫,露出光潔如玉的左肩頭,和那道狹長刺目的傷疤。

不得不說,三清宗的人還是很聰明的,亦或者是背後有蕭長翊指點。

將損人陰德的符籙藏在那道傷疤的裡面,這樣即使平日裡會有些許不適,蕭懷舟也只會覺得是那道傷疤的原因。

那道傷疤太深了,每逢陰雨天便會隱隱作痛,不斷的提醒他曾經在長寧宮發生的噩夢。

謝春山的指尖有點冰涼,淺淺貼在傷疤上。

蕭懷舟以為他會貼了符咒就收手,卻沒有想到冰涼的指腹順著那道傷疤由後背一路觸控到脖頸。

每往上一分,蕭懷舟就有些牙齒輕顫。

“這傷怎麼來的?”

謝春山見過這道傷。

在前世那一夜少年恐懼的懷抱,在少年滾燙的身體上,在那無法言說的一夜中。

他緊緊抱著少年的軀體,一遍又一遍的舔舐過這道傷疤。

恨不能將懷中人揉進骨血,融為一體。

可春夢易醒,薄緣易碎。

謝春山沒有來得及問那到傷疤是怎麼來的,他和蕭懷舟就分道揚鑣了。

蕭懷舟對身上的傷早已無所謂:“不過是幼時在母妃宮裡受了一刀,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何時?”

謝春山手中用力,明黃色的符籙逐漸泛出刺眼的光芒。

隨即就能看見蕭懷舟白皙的肩胛骨處,露出了一道黑色焦灼的印記。

與故里祁傷口上的一模一樣。

謝春山皺著眉頭,沒有將此事告訴蕭懷舟,而是一點一滴引著手中的符籙,嘗試著將那道黑氣驅逐出蕭懷舟體內。

“我母妃病逝那一天。”蕭懷舟思緒飄得有些遠。

謝春山的動作讓他感受到錐心刺骨的疼痛,但尚在可承受範圍之內。

“我們大雍朝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是后妃死在皇宮中,不管是怎麼死的,最後報給天下人的,都只有病逝兩個字。”

蕭懷舟自嘲地笑了笑。

母妃分明是死在他的懷裡,身上扎著數十刀,刀刀切破血肉,皮開肉綻。

最後倒在血泊中,鮮血染紅了,母妃身上明黃色的鳳袍,令人目眩神迷。

殺了母妃的瘋子,還準備對太子下手,應該是趁著瘋癲的時候將他們三人全都殺了。

蕭懷舟就是在那時,擋在太子面前被狠狠刺了一刀。

後來蕭帝昭告天下,說皇后是病逝的。

蕭懷舟親眼看著母妃穿上盛大的禮服,安安靜靜躺在巨大棺槨之中,閉目不醒。

繁複寬大的鳳袍遮去了母妃身體上所有的傷口,只留給眾人體面的一張臉。

一如大雍朝的後宮,盤根錯節,華麗異常,掀開遮羞布之後,卻都是腐敗潰爛的模樣。

謝春山額間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水,但那股黑氣還是頑固的爬在蕭懷舟肩頭,只被拔出了一點點尾巴。

這不是大雍朝慣用的術法,謝春山所知不多,也不敢擅動。

他平靜的收了法術,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聽蕭懷舟將從前的事情細細講完。

明明沒有風,可系在謝春山腰間的那把小銅劍卻無風自動,輕輕嗡鳴了一聲。

死前怨氣強烈,聽到生前故事,確實是會有些反應。

謝春山從銅劍劍尖上扣下一枚銅錢,捻在指尖,口中默唸了一段法訣。

就見一根若有似無的紅線從銅錢這端穿過,將那枚銅錢緊緊的扣在其中,形成了一個手環一樣的東西。

蕭懷舟只覺得身後沒了動作,大概是謝春山的治療結束了。

剛準備回過頭,手腕上忽然一陣冰涼。

一枚銅錢被謝春山反手扣在他的手腕上,冰涼的貼著面板,卻有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感。

蕭懷舟有些疑惑的回頭。

謝春山道:“給你準備的聘禮。”

一枚銅錢?

蕭懷舟再次打量了一下手腕上的銅錢。

確實是普普通通,簡簡單單,沒有任何特殊的一枚銅錢。

“嗯。”

好吧。

蕭懷舟嘆了一聲,謝道君果然是不通情趣。

不過這樣也好,謝春山給的輕了,他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不必為謝春山付出很多而愧疚。

“那我睡了。”

蕭懷舟穿好衣服,也不問三清宗符籙驅的怎麼樣了。

反正謝春山不會坑他。

至少這一世不會。

蕭懷舟側躺在榻上,和衣而睡,謝春山並沒有將法陣撤掉。

這就意味著他跟故里祁之間,還是隔著一道無法觸碰的障礙。

真是小氣。

蕭懷舟默默吐槽了一句。

身邊再無動靜,折騰了三天的跑路,蕭懷舟也著實累得很,很快就進入夢鄉。

蕭懷舟不知道,在他入睡之後,一道術法將故里祁騰空而起,輕輕飄過窗戶,挪到了隔壁屋子榻上。

正在榻上睡的正香的梁木生一臉懵逼坐起來,直愣愣盯著身邊忽然多出來的人。

“木靈之氣,有益恢復。”

耳邊是謝春山的傳音入耳。

樑子木更氣了:“化壽丹都上了,如今還經脈逆行,硬生生捏出火行術法來給人家治傷!你自己想死可別拉上我,我沒有你那麼大的犧牲精神!我的木靈之氣還有別的用途!”

謝春山語氣平靜:“那丟出去。”

樑子木被生生噎住,左右兩邊都不想得罪,只能裹緊自己重新躺下去,氣的抱頭繼續睡。

當然,也沒真的把故里祁扔出去。

一牆之隔,謝春山放輕手腳坐在榻上,凝視著蕭懷舟平靜的呼吸,神色逐漸溫柔。

同榻而眠,算是人世間百姓口中所說的,親密無間嗎?

謝春山微微側躺在榻上,睜著眼睛看向自己旁邊的人。

無數次出現在魂夢裡的少年容顏。

蕭懷舟原本的呼吸均勻而綿長,手腕上那枚銅錢熒光一閃,他好像忽然就急促起來。

謝春山直起身子,兩指並作一指點在蕭懷舟眉心中央,少年緊皺的眉頭似乎是感應到有人在與他同行,逐漸鬆開,只有眉間淡淡的那縷哀愁,怎麼也揮之不去。

這是歸雲仙府的入夢之術,可以窺探一個人的夢境。

謝春山本無意去窺探旁人的隱私,但因為那枚銅錢裡面有蕭懷舟生母的一縷殘魂。

唯一可以讓蕭懷舟見到他心心念念母後的辦法,便是生魂入夢,於夢中相見。

但終究人鬼殊途。

也不知這縷生魂是否還可以認出自己的孩子,所以生魂入夢,謝春山必須跟著。

蕭懷舟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夢了。

重生醒來的每一日,他都會夢見那夜的長階雪落,也都會夢見烈火封城時候的孤單無助。

可今日,他夢見了一個人。

他的母后。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都沒有再出現在他夢中的母后。

大雍朝已故的昭溫皇后,此時還是碧玉年華,雖然已生下兩個皇子,但難掩少女之心。

春花開放的時候,昭溫皇后會穿著杏粉色衣衫待在皇都花園中,笑看兩個皇子在那撲蝴蝶。

蕭懷舟走進夢裡,忽然就化身成了年僅四歲的稚子孩童。

他盯著手中紫竹杆做的捕網,一抬頭日思夜想的母后在朝他招手:“舟兒,怎麼不玩了?是抓不到蝴蝶嗎?”

“母后?”

聲音稚嫩。

“舟兒怎麼哭了,都已經四歲了,不能因為抓不到蝴蝶就哭鼻子,你可是皇子。”

溫昭皇后面帶著笑朝蕭懷舟走過來。

蕭懷舟就是很久沒有看見母后了,止不住的心酸。

這感覺其實不錯,躲在四歲小屁孩的軀殼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大叫就大叫,不要去考慮什麼禮教什麼規矩。

還是童年時候最自在啊。

蕭懷舟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擦了一把眼淚,丟下手裡的捕網跌跌撞撞朝自己母后懷裡鑽去。

直到鼻尖嗅到熟悉的,獨獨屬於母后身上的味道,蕭懷舟一顆顛沛流離的心,才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很奇怪。

每一個孩子對母親身上的味道都特別熟悉,特別依戀。

只需要輕輕一聞,就能夠分辨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的母親。

“羞羞羞,都這麼大了還抱著母后哭鼻子,懷舟最羞。”

坐在亭子裡端正身姿的太子扭過頭來,實在忍不住衝著蕭懷舟做了個鬼臉。

分明都是一個母后生的。

結果蕭懷舟可以肆無忌憚的玩耍,蕭懷柔卻不得不連逛御花園都要帶著今日的功課溫習。

何其不公平。

昭溫皇后笑著將兩個孩子摟入懷裡,天光盡亮處,是久違的人世間最普通的溫暖。

謝春山將自己的身形隱在御花園深處,默默的盯著花園中那個胖胖的小身影。

倒是從來都沒有見過蕭懷舟笑得這般開心。

小時候的蕭懷舟,還是蠻可愛的嘛。

夢境裡的時間與現實中的時間並不一樣,那些快樂的美好的回憶,很快就會切換到另一個畫面。

謝春山跟著蕭懷舟的步伐,走著走著,小小的四歲孩童就變成了六歲的少年。

六歲的蕭懷舟,昔日嬰兒肥的模樣已經消失不見,個子長高了,身形也變得窄瘦起來。

他倔強的跪在青玉石板上,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波斯貓。

可天氣太涼了,蕭懷舟跪在那兒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

即使已經跪了一晚上,依舊無法得見天顏。

因為他懷中的那隻波斯貓下午在御花園的時候一不小心竄出去,抓傷了明貴妃。

抓傷是小事,奈何明貴妃身懷六甲,當即就嚇得跌坐在地上,整個皇宮裡亂作一團。

蕭帝憤怒極了,揚言明貴妃要是出什麼事,就要將他這個紈絝皇子和懷裡的貓一併處死。

以命賠命。

蕭懷舟記得自己小時候哭的撕心裂肺,跪在地上不停的以首叩磚,叩的頭破血流。

只求父皇不要怪罪母后。

可任憑他哭了多久,他的父皇都沒有出來看他一眼。

蕭懷舟抬手,想要輕輕撫摸一下懷中的那隻波斯貓。

手抬到一半,卻又停頓在半空中。

他已經派人將那隻貓送出宮了,這只是一場夢。

他發過誓,這輩子他都不會再觸碰這隻貓。

不過是一場夢罷了,熬過去也就結束了。

蕭懷舟跪直了身體,瘦弱的少年肩膀沒有塌陷,而是版真真的跪在那兒。

直到日思夜想的母后從他背後走出來,扶住他的肩膀:“舟兒別怕,母后在這。”

蕭懷舟記得很清楚,當年母后也陪他跪了兩個時辰。

這件事後母后膝蓋上便落下了病根,萬逢陰雨天就需要宮女拿鹽袋熱敷,才能走得動路。

蕭懷舟輕輕拽了拽母后的鳳袍,語氣真誠。

“母后別跪,這不是我們的錯。”

他也隨即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貓兒放到地上,眼神凌厲的盯著大殿那扇緊閉的朱門。

不是他的錯。

也不是母后的錯。

更不是那隻無辜的波斯貓的錯。

明貴妃小產,是因為明貴妃腹中本來就懷著死胎。

不過是找個由頭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的掉了,這種罪名就要無端端汙衊在他與母后身上。

蕭懷舟那時候年紀太小,直到成年之後才將這樁塵封已久往事的來龍去脈,全都打探清楚。

可惜等真相大白的時候,母后早已駕鶴西去。

沒有人會再去在意什麼是真相。

既然是在夢中,他就不會再讓母后跪一次,再傷一次。

一場黃粱大夢,不就是為了彌補曾經的遺憾嗎?

一場黃粱大夢為什麼還要按照曾經的路數走下去。

那還做什麼夢?

被蕭懷舟拽住衣角的溫昭皇后,慈愛的垂下目光,捏住那隻小小的手。

母子兩個彷彿心有靈犀一般,並肩攜手看向那扇緊閉的朱門,不管門後迎接他們的將會是什麼狂風暴雨。

這一刻蕭懷舟沒有哭,沒有哀求。

只是緊緊的拉著母后的手,還帶有溫度的,熾熱的手。

最後那扇朱門再也沒有為他們開啟。

一夜過後,蕭懷舟就出現在了長寧宮裡。

他睡眼朦朧的睜開眼,周遭的仕女全都行色匆匆,但眉梢間洋溢著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喜氣。

“今天是冊封太子的典禮,大家手上的東西都給我謹慎一些,一點錯誤都不可以犯。”

有懂事的大宮女細細叮囑下來。

蕭懷舟有些蒙圈的坐在床榻上。

冊封太子典禮……

想起這件事,他遍體生寒。

蕭懷舟左右環顧,果然看見大殿的銅鏡前,太子蕭懷柔端莊站在那兒,由宮女一層一層為他套上屬於皇太子的袞冕。

皇太子袞冕九章,上面繡著山,龍,華蟲和宗彝四種圖案,下`身龍鱗錦面,帶著白珠九旒。

外配蔽膝、金龍鳳革帶,足踏紅襪赤舄。

小時候的蕭懷舟有多羨慕太子哥哥身上穿的這般華麗,直到長大以後他才知道。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太子的服飾越華麗,身上承擔的責任就會越重。

從蕭懷柔踏上太子之位的第一天,付出的第一個代價。

便是失去母后。

蕭懷舟三步並做兩步從榻上跳下來,急匆匆的在宮殿裡四處尋找母后的身影。

有小宮女攔住他:“四公子莫急,皇后娘娘她去後殿換大典服飾了。”

蕭懷舟立刻往後殿衝。

他希望母后換快一點,再快一點。

最好在那個瘋子來長寧宮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已經去了大典,便不要再出現血染長寧宮的慘痛事件。

蕭懷舟倉皇跑到後殿,看見那抹身著黑紅色禮服的溫婉身影,他鬆了一口氣。

“母后,兒臣捨不得你。”

“傻舟兒。”

溫昭皇后什麼都沒問,只是緊緊的將自家孩子攬在懷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可夢境雖為夢境,雖然可以由著自己的意志做想做的事,卻沒有辦法阻止歷史程序的發展。

蕭懷舟還準備再開口的時候,在前殿服侍的宮女瘋癲似的跑進來,語無倫次。

“太子,太子殿下遇刺了!”

溫昭皇后渾身一震,鬆開蕭懷舟但手就要往外面跑。

可蕭懷舟緊緊攥著她的手指頭,不願意放開。

“母后,別去……”

求您了,哪怕是在夢裡。

也不要再一次死在我的眼前。

溫昭皇后滿眼含淚,一根一根掰開蕭懷舟卯足了力氣的骨節,“舟兒,放手吧。”

宿命不可違。

人死,不能復生。

謝春山目睹了蕭懷舟整個回憶。

母儀天下的溫昭皇后,用自己的身軀將太子緊緊攬在懷裡,包裹的嚴嚴實實。

任憑無情的兵刃劃開她的肌膚,她也沒有鬆開懷中的孩子。

最後一刀,那個瘋子要往溫昭皇后臉上劃。

是蕭懷舟從殿後衝了出來,用瘦弱的身軀擋在溫昭皇后的面前,刀尖貫穿了蕭懷舟整個脖頸,一路劃到肋骨之下。

血流如注。

謝春山指尖顫了顫。

他想上去阻止慘劇的發生,可腳步才動了動,他便看見蕭懷舟朝自己這個方向看來。

朱唇輕啟:“謝春山,不要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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