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要插手他這場與生母相逢的夢。
不要插手他的過去。
因為你什麼都無力改變。
白衣道君垂下伸出的手,只覺得渾身冰涼,寒氣一寸一寸順著他的指節,順著條條經脈往心口處竄。蕭懷舟一直都清醒著,清醒著走完整個夢境,只希望可以多陪溫昭皇后一會兒。
哪怕是再經歷一次生離死別。
短暫的騷亂結束之後,遲來的御林軍才將瘋癲的人控制住。
溫昭皇后氣息奄奄,除了不甘心盯著自己兩個孩子之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可帝王大業,何曾會憐憫滾滾歷史洪流中卑微弱小的過客。
即使母后新喪,蕭懷舟與太子也依舊必須含淚走完那場典禮。
隨著年歲漸長,隨著蕭帝一樁一樁,件一件事情做的越發讓人心寒,蕭懷舟才明白了這四個字背後有多麼沉重的味道。
蕭懷舟恢復的很快,雖然又再一次感知到生離死別,可這一次他已經不是夢境裡那個七歲,手足無措痛哭的孩童。
“魂魄不曾來入夢,本來就是我們凡夫俗子的執念,你不用說抱歉,我還得感激你。”
可溫昭皇后不在了,蕭懷柔只要可以活到登基那一年,便沒有人會撼動他的太子之位。
“抱歉。”
他早知是一場夢,卻還是忍不住自己在這場夢裡沉淪。
哪怕是明貴妃的孩子,蕭長翊。
“後來啊……”蕭懷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後來就是所謂的帝王之術,那個瘋子死了,誰安排的,大家心知肚明,卻不會點破。”
蕭懷舟其實在夢境的最開始,就已經發現了謝春山吧。
可從這夢境裡走一遭,謝春山方才恍然:人間才有萬般苦楚,而清修之苦,根本不及其萬分之一。
太子冊封,身為太子胞弟的蕭懷舟,必須跟著一起走完大典。
蕭懷舟站在太子身後回頭望去。
這是謝春山第一次主動問出問題。
起初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蕭懷舟不懂是什麼意思。
耳邊是群臣的匍匐祝賀,是三聲高呼的太子千歲。
先有國,然後才有家。
“謝道君的禮物,我很喜歡。”
黃粱一夢做了整整一夜,晨光透過破損的窗稜落在蕭懷舟側臉上。
又有什麼資格談與他終老呢?
他從前將蕭懷舟想的太簡單了,他從來都沒有參與過蕭懷舟過去,沒有見證過蕭懷舟的成長。
謝春山老老實實搖了搖頭。
“我這麼說你肯定聽不懂。”
太子冊封典禮,是排在國喪之前的。
蕭懷舟抬手將射進來刺眼的陽光遮住。
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唞了一下,原本還在熟睡的人緩緩睜開眼。
謝春山一路目送蕭懷舟走在太子冊封大典上。
蕭懷舟坐起身來,指尖輕輕在那枚銅錢上摩攃著,似乎在摩攃間還能嗅到屬於母后身上獨特的香味。
“那一日我偷偷躲在太子哥哥的書房門外,聽到太傅跟太子說,有時候去母留子,對太子哥哥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而背後,卻是溫昭皇后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長寧宮裡,再也見不到她親生孩兒的孤寂與冰冷。
蕭懷舟有些詫異的抬頭看謝春山。
謝春山不是一直不問世事,冷冷淡淡的嗎?
怎麼還會對故事裡後面的發展感興趣。
都說修道清苦。
是舉國歡慶的國之傳承。
眼底一片清明。
他是經歷了兩世的蕭懷舟,說心硬如鐵也不過分。
以蕭帝對明貴妃的專寵,還有明貴妃親哥哥明相的獨攬大權。
外戚專權,是每個帝王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們騎上禮儀馬,走過百官道,登上祭祀大臺。
“後來呢?”
若是太子生母溫昭皇后還在,或許太子之位就可能不保。
他雖天資卓絕,可人世間的彎彎繞繞,勾心鬥角,他從來都沒有經歷過。
話本里也不會寫的那般詳細。
所以謝春山不明白,為何要這麼做?
蕭懷舟也沒指望他明白。
“行啦,所以我勸謝道君趕緊抽身而退,不要來趟我們人間的渾水。”
謝春山認真的盯著蕭懷舟。
陽光下被遮擋的陰影垂在蕭懷舟鼻尖,更襯出眼前青年冰肌玉骨,如青瓷般一觸即碎。
“我從前不懂。”
“來尋你之前,我也有疑問,與你成親之人為何不能是我。”
蕭懷舟奇怪的抬眼,一向高山仰止的謝春山竟也會有這種想法嗎?
“而今,我明白了,為何不能是我。”
謝春山的語氣,逐漸低沉下來,多多少少有些黯然失色。
他從前只以為,凡人成親選擇配偶,與他們修仙問道一樣,只論實力與親疏,不論其他。
可從蕭懷舟的記憶裡,謝春山才明白自己與蕭懷舟之間,到底是隔著怎樣的天塹。
而前世的蕭懷舟,是頂著一股多大的勇氣,才敢日日夜夜纏在他的身邊,求他多看他一眼。
就一眼。
昨夜梁木生問他何時才會和蕭懷舟說前世的事情。
現下,謝春山忽然覺得,已經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前世即使他來得及趕過來,也未必可以改變這個結局。
他不懂凡塵俗世的規則,也就不懂如何待在蕭懷舟身側。
蕭懷舟盯著眉頭微皺的謝春山,心裡有些酸澀,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明明已經錯過了,可偏偏那個人卻還在努力的追趕你的步伐。
蕭懷舟苦笑一下,伸出手準備拍一拍謝春山的肩膀,勸他要不然趕緊迴歸雲仙府修他的仙吧,別再纏著自己了。
免得給自己找麻煩。
卻見謝春山忽的抬頭,眼神清澈而堅定。
“蕭懷舟,我學東西很快,你能不能等一等我?”
等他學著如何去愛他,等他學會人間的權謀,如何去保護他。
等他將自己砸進人間這座濃烈染缸裡,將一身雪白染就其他汙濁的顏色,再從汙濁之中開出花來。
送給他。
蕭懷舟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幸而猛烈的撞門聲,打斷了他們二人的對話。
“有沒有人在屋子裡,再不開門別怪我們不客氣。”
來人語氣不善,哈里大雍朝的語言也不是很標準。
蕭懷舟一下便反應過來,是東夷的人到了。
他連忙跳下床,扭頭想要檢查一下故里祁目前狀態怎麼樣,卻發現故里祁根本不在屋子裡。
蕭懷舟指著空空的床塌驚疑不定:“故里祁人呢?”
謝春山沉默了半晌,平靜說謊:“梁木生半夜熬了藥,將他帶走去試藥。”
蕭懷舟狐疑的打量謝春山,要不是記憶中的謝道君從來都不會說謊,他幾乎要懷疑謝春山在胡編亂造。
以梁木生那個性格,怎麼會興致起來大半夜的把故里祁帶去試藥。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故里祁睡在哪裡的時候。
外面的東夷國士兵,應該是看到了蕭懷舟釋放出去的那隻獵鷹,然後費了一天的功夫才找到這裡。
他們國的世子出了事,想必沒有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蕭懷舟緊緊皺著眉頭,神色並不算太好。
畢竟按他之前安排的事情,故里祁壓根就不會受傷,只會完完整整的被東夷國接走,然後再派人來尋自己。
可現在故里祁可是重傷啊,要是短時間內醒不過來,不知道東夷會怎麼為難大雍朝。
正猶豫的時候,年久失修的木門已經被東夷國的人一腳從外面踹開。
動作乾脆利落,一如既往的野蠻暴躁。
梁木生在隔壁屋子第一個坐不住了,隨手披了件衣服就罵罵咧咧的跑出來。
“這門踹壞了可得給我賠錢!十文銀子,一分錢都不能少!”
庭院裡每個人手握冷兵器,頭戴貂絨帽,一臉不善掃視著屋子裡所有人。
“我們世子呢?”
“屋裡面躺著呢,沒死。”梁木生一個哈欠還沒打完,兩個彪形大漢就拿著鎖鏈衝過來,準備鎖人。
梁木生一個閃身躲開,嘴裡卻絮絮叨叨,“唉,你們不講武德,上來就動手可不對。”
“國主有令,傷世子者皆帶走,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為首的大將冷冷掃視一圈,目光落在慵懶走出屋子的蕭懷舟身上。
這個青年雖然看起來懶懶散散的,可是在倦怠的目光之下,卻藏著很鋒利的銳意。
而在他背後走出來的那個人,仙風道骨,飄然若仙。
一看就不能得罪。
“請二位也跟我一併走吧。”
蕭懷舟對為首的人示意:“我是大雍長四皇子,蕭懷舟。這人是我隨行的府醫,是我的人,你放開他,我同你走。”
為首的人聽到大雍朝四皇子的名頭,疑惑的回頭跟身後的人嘰裡咕嚕說了幾句東夷語。
得到確認之後,這才點了點頭又搖頭。
“你是得跟我走,但他我也不能放。”
等他們兩個人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剛才被兩個彪形大漢追著鎖的梁木生忽然不見了。
空蕩蕩的鎖鏈下面,唯餘下一節枯木。
人已不知所蹤。
蕭懷舟在王都見過的高手無數,他也沒有見過來無影去無蹤這麼牛逼的。
蕭懷舟不知道,謝春山心裡卻清楚的很。
古話有云:樹挪死,人挪生。
梁木生不可以離開大雍朝境內,所以也不可能跟著他們去東夷。
除了跑沒有第二條路。
只是梁木生這一消失倒沒什麼,原本和蕭懷舟客客氣氣的大將卻慌了,人家很擔心蕭懷舟也跟變速法似的消失了。
幾個人迅速拔出刀劍,像圍剿獵物一樣將蕭懷舟團團圍住。
謝春山指尖才動,蕭懷舟就扭過頭衝他遞了一個惡狠狠的眼色。
告訴他說不許亂動。
謝春山收了手。
小心翼翼收斂著周身所有威壓,擔心一個不小心放出去傷了眼前的人。
再惹蕭懷舟生氣。
“我不跑。”
蕭懷舟聳了聳肩,閒庭信步跟隨著東夷士兵一路離開。
從他們現在所在的城池去東夷國,還有一段路程,但是越往東夷的方向已經越有一些兩國交融的民俗風俗出現。
蕭懷舟用了三天馬不停蹄的時間跑到的城池中,一草一木都有一些東夷的風範。
家家戶戶門口都會掛上象徵祈禱和祝福含義的編織網,這是東夷國特有的特色。
也是東夷國特有種族巫族用來祈福的神物。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豎著東夷的標誌,在兩國通商友好的時候,東夷的標誌便是絕對的通行證。
大雍朝絕對不會有人主動來找東夷的麻煩。
所以浩浩蕩蕩的一整個馬車隊,引人矚目的行駛在大街上。
故里祁在最中間的馬車上,眾星捧月一般被人圍著。
只是人還沒有清醒。
蕭懷舟和謝春山同坐一輛馬車,說是馬車更像是木頭籠子,只是象徵性的給開了個門。
當然這種東西別說困住謝春山了,就是困住蕭懷舟也算是挺費力的。
東夷國也知道蕭懷舟的身份,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強制性壓走歸強制性壓走,是絕對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囚jin的。
於是只能讓蕭懷舟坐上特製的馬車,馬車周圍圍滿了輕騎武士,手持長矛守衛在兩邊。
美其名曰保護大雍朝皇子,實際上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謝春山除了大雍王都,沒有離開過歸雲仙府。
所以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王都以外的其他景緻。
見謝春山一路上都在盯著家家戶戶門口掛著的那個網狀繩結看,蕭懷舟有些莞爾。
“那東西是用來祈福的。”
“我在王都沒有見過。”謝春山有些疑惑。
蕭懷舟悠然自得的晃了晃腦袋:“王都當然沒有,這些東西祈福為的不是,逢年過節,而是求家人出征平安。”
“我那會兒帶兵出征的時候,每一個跟隨我離開的將士,盔甲裡都藏了一個這個玩意兒,不是家裡孃親親手織的,就是家中妻子所贈,這東西的寓意便是平平安安出去,再平平安安回來。”
蕭懷舟嘆了一口氣,有些惆悵。
“可惜後來,我沒能把他們平安帶回來。”
這是蕭懷舟第一次主動在謝春山面前說起關於自己的事。
謝春山聽得仔細,專注的盯著眼前眉眼精緻的少年,像是盯著自己生命中的那道光。
“帶兵出征?”
他竟不知道,蕭懷舟還會帶兵。
蕭懷舟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謝春山小看了,嘴唇微微撅起,有些不滿。
“我雖體弱,但又不是先天的。那時候蕭長翊不知怎麼哄的東夷聽他的話,鐵騎長驅直入。”
蕭懷舟皺著眉頭。
這是一段他並不是很想回想的往事。
“大雍無將嗎?”
謝春山很疑惑。
難以想象以蕭懷舟的身份,身為王都四公子,終日以紈絝不羈展現在世人面前。
竟有一日會引兵練馬,披甲上陣。
這不該是蕭懷舟做的事情。
在他不知道的世界中,在他沒有參與過的時間線裡。
蕭懷舟還有多少他不能觸碰的往事?
謝春山難以想象。
他曾以為自己很瞭解蕭懷舟,到如今才發現,此蕭懷舟非彼蕭懷舟。
在他面前的蕭懷舟,是那個收斂起自己渾身鋒芒,掩埋掉所有痛楚,只將最熱切最赤子之心的一面呈現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蕭懷舟。
背過身之後,蕭懷舟有多少難過多少痛,瘦弱的肩膀上承擔了多少責任。
謝春山皆一無所知。
這一刻,謝春山甚至在想。
如果沒有亡國之痛,沒有誤會重重,他真的就可以和蕭懷舟走到最後嗎?
蕭懷舟沒有察覺到身邊人的失落,他的思緒已經被大雍無將這句話牽引走了。
“我們大雍,也不是沒有將帥,只是顧亭安那傢伙吧……”
蕭懷舟嘖嘖了兩聲。
謝春山從神遊中回頭,將這三個字放在口中反覆咀嚼了一次。
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不論是現在,還是從前。
“顧亭安是誰?”
蕭懷舟一愣,似乎是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脫口而出了這三個字。
時隔太久,這個名字對於他來說溢於唇齒之間有著陌生的熟悉感。
“不是誰。”
蕭懷舟轉變了語調,冷漠岔開,一副不願再提的樣子。
遠處曉隴雲飛,已然可以瞧見進入大漠的痕跡,風沙漸漸多了起來。
也不知迷了誰的眼。
蕭懷舟的絕口不提,卻讓謝春山將這個名字記入心中。
這個名字,是蕭懷舟不可以觸碰的某樣東西。
越神秘,越讓人百爪撓心,充滿危機。
謝春山素來不喜歡這種不可控的危機感。
可危機感來源於蕭懷舟。
蕭懷舟明顯感覺到車內氣氛有點不對,周身的溫度似乎憑空下降了不少。
但他很難把這件事和謝春山聯絡在一起。
畢竟在他的記憶裡,謝春山一直都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仙君,不管周圍有多少人,發生怎樣的事情,對於他們修無情道的人來說,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王朝更迭,江山易主,又或者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謝春山都不會在乎。
更不用說去在乎他身邊曾經出現過的那麼一個兩個無關緊要的名字。
所以蕭懷舟沒有多想,他只當是謝春山在為自己曾經披甲上陣的事情而自責。
畢竟他身上有舊傷,鎧甲穿在身上有二十來斤重,再加上戰場上刀劍無眼,被敵軍將士一杆槍子挑下馬背的將領也不在少數。
他領兵打仗,聽起來是挺危險的。
蕭懷舟小心翼翼斟酌語句,準備避開這一段不能怎麼提的往事。
“算了,都過去了,這輩子我把蕭長翊扼殺在萌芽裡,他就沒有機會送我上戰場。”
“為何不直接殺了?”
蕭懷舟充滿疑惑的盯著謝春山,對他能問出這個問題表示很不可思議。
但轉念一想,這才是謝春山本來的樣子。
完全不顧惜三清宗任何東西,抬手便可以滅了一宗一派。
謝春山又怎麼會在乎區區一個蕭長翊的性命呢。
謝春山的解決方式太過直白,讓蕭懷舟有些無所適從。
“在我們凡間,弒兄奪位是會被載入史冊,供後代永遠唾罵的。我這個人嬉皮慣了,後世人罵不罵我幹我何事,可我那位太子哥哥,素來有賢名在外。”
蕭懷舟沉思:“為一個跳樑小醜犧牲我大哥的賢名,很不划算。”
這筆賬謝春山算不過來。
蕭懷舟也沒指望他算過來。
修仙之人眼一閉一睜,就是百年千年過去了,誰還在乎有沒有人罵呀?
可他們凡人是要被記入史冊,刻上碑文,任由後世評說的。
誰都在乎一個名聲,尤其是帝王名聲。
“看這個樣子,不出三日我們便會到東夷國境內,我給你講一講東夷國的情況吧。”
蕭懷舟掀開簾子往外面看了一眼,東夷臨近沙漠,風沙很大,現在外面的樹木上都像霧濛濛的,蒙了一層灰。
可見距離已經不遠。
蕭懷舟隨手從桌上拿了一個酒壺,一個酒杯,將它們兩個擺在一起。
“東夷國皇室比較簡單,到故里祁這一代只有他一個孩子,所以世子之位沒有人爭奪。國主故里青特別疼愛這個獨子,基本上是百依百順。”
蕭懷舟手中擺弄的是那個小酒杯,小酒杯代表了東夷國皇室。
隨後他又把比酒杯大了一寸的酒壺拎起來,放在酒杯旁邊。
“麻煩的是,東夷國還有一個上古巫族,我想你應該聽說過。”
謝春山點頭。
上古巫族擅長很多靈異的術法,而且巫族之人代代相傳都是一些求靈問道的東西,族人皆不修仙,百歲即死。
所以歸雲仙府從來不去管他們。
“巫族與三清宗不同,三清宗是你們歸雲仙府設立的,輔助我們大雍朝掌管一些不可控的事件,只管事件,不干涉國事。但巫族不是這樣,巫族繪製了東夷國圖騰,是東夷國的信仰,東夷國有任何大事件都是由巫族出面向上蒼祈禱,巫族的巫師是可以在東夷朝堂上說話的,不僅有話語權,而且所說的話分量極重,甚至可以影響國主決策。”
謝春山沉默的看著蕭懷舟,眼前少年在敘述正經事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泛著光,無比耀眼。
彷彿他本該如此,在這平凡的人世間成為一顆最亮的星。
“不過像東夷國和我們大雍朝和親的事情,是經過巫族默許的,我們現在去東夷不招惹巫族的話,想必他們也不會來為難我。”
這話多多少少有提醒謝春山的意思。
“不取玲瓏骨。”
謝春山忽然沒頭沒尾冒出了這一句。
蕭懷舟有些錯愣:“你說什麼?”
“不要像前世去拿巫族的玲瓏骨。”
謝春山語氣平靜的重複。
蕭懷舟失笑:“那可不行。”
謝春山抬眼,與眼前少年目光相接,有一絲別樣的情緒在仙君眼中翻湧。
他在渴望什麼?
蕭懷舟掠過道君眼中那一點點不慎流露出來的火苗,語氣淡然。
“沒有玲瓏骨,我怎麼送謝道君變成謝宗主。謝道君覺得欠了我,就該拿歸雲仙府的全力支援來還。”
“謝道君該不會以為,我拿玲瓏骨只是單純為了你?”
蕭懷舟呵氣如蘭,忽地湊近謝春山。
字字句句落在他耳邊,如驚雷炸開。
“我沒那麼蠢,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也望謝道君,不要自作多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