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場計劃受傷不說,還被蕭長翊給跑了。

蕭懷舟想想就覺得,心中有一股氣不知道該如何發洩。

就算是蕭懷舟被刺傷了,蕭長翊身上都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

顧亭安三千兵馬沒有留得住一個蕭長翊嗎?

顧亭安感受到蕭懷舟有些看不起甚至失望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這可不怪我,你要不問問太子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懷舟目光轉向太子。

太子嘆了一口氣,實話實說道:“那夜我入宮的時候,父皇在明貴妃的殿中氣若游絲,中毒頗深。”

蕭懷舟:“??”

上一次怎麼沒有發生這種事?

“接見我的人是明貴妃,我帶了群臣同去,明貴妃自然無法明目張膽加害我,但是她似乎也並沒有想傷害我。”

雖然蕭懷舟心中知道並沒有多少勝算。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加快程序。

仁和寬厚。

蕭懷舟點了點頭。

若是蕭長翊聽到太子要登基的訊息,怕是一顆心再也睡不著,馬不停蹄就要跑出來。

又是由明貴妃親自下給蕭帝的,所以一直都無人察覺。

蕭懷舟修書給東夷的信裡,提的大部分是讓故里青帶著大軍前來支援。

蕭懷舟有些遺憾,這若是換做他,一定當場就把明貴妃誅殺在皇宮中,然後領了人將蕭長翊五花大綁跪在殿前。

萬一書信半路被蕭長翊給截獲了,豈不是就直接等著蕭長翊自投羅網。

蕭長翊既然跑了,那麼接下來必然是血雨腥風,需要拼個你死我活了。

蕭懷舟話音落下處,遠處一陣微風掀動庭院裡的竹子。

而這些獵鷹恰恰可以幫助尋找蕭長翊。

蕭懷舟修書給東夷的時候,順嘴提了這麼一句。

畢竟東夷大軍習慣於沙漠作戰,而沙漠之中很難搜尋的東西,所以東夷大軍養了許許多多的獵鷹。

“勞煩太子,替我修書一封送去東夷。”

太子的神色慍怒。

蕭懷舟知他生氣了,安撫道:“兄長不日,便可登基為帝,到時候若是將蕭長翊給除去了,等朝內外安穩下來再討伐東夷也就罷了。”

“所以你就和那個女人做了一場交易?你放蕭長翊走?”

不夠當機立斷。

他要賭蕭長翊放不下帝王之位,要賭蕭長翊這個瘋子一定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捲土重來。

“那那個同心蠱在你體內對你可有傷害?你此次受傷,故里祁是完全不會感知到對嗎?”

滅了東夷事情小,可是人的壽命自有天定。

但若是有一天蕭長翊出了事情不再給解藥……

“它是母蠱,自然不能感知,我估計故里青也會顧及著自己兒子的生命,親自率兵前來支援,然後把故里祁留在東夷,畢竟不想故里祁受傷。”

太子見他這副不在意自己身體的模樣,十分生氣:“什麼罷了,就算是我將東夷全都收攏過來,就能解了你身體裡這同心蠱嗎?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東夷沒有任何造反之心,可誰知故里祁命到底好不好,他若不能長命百歲,我還得賠上一個弟弟?”

太子當時沒想到自己這個弟弟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看向弟弟的眼神裡全是心疼和惋惜。

大抵意思便是,其實從一開始,明貴妃和蕭長翊就已經逐漸在給蕭帝下毒,只是毒的分量輕。

“這等老匹夫,竟為兒子盤算著這件事,若我早知道他有這種打算,絕不會讓你踏入東夷國半步,哪怕我與東夷起兵!”

可是蕭懷舟轉念一想,他這位太子哥哥素來是這樣。

靠著這些獵鷹可以準確無誤的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或者事物。

當然他不可以能蠢到讓東夷的大軍進入王都。

蕭懷舟嘆息一聲:“跑了就跑了吧,總有一日我會把他抓回來。”

安排好一切之後,蕭懷舟又與太子交代了幾句自己在東夷的遭遇。

太子略微回憶了一下。

他有一百種方法折磨蕭長翊,不幸折磨不出解藥來。

他只是讓東夷的大軍在來的途中沿路搜尋,看看能不能找到蕭長翊的蹤跡。

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都不可能找得到。

竹葉聲聲落下,蕭懷舟目光平靜。

蕭長翊背後那人多半是長嶼老祖,而長嶼老祖若想幫助一個人逃跑。

這毒平時不會傷害蕭帝的身體,只要按時吞服解藥,並不會有任何問題。

所以現在蕭懷舟只能賭一場。

誰能知道故里祁現在看起來身強體壯的,壽命到底能有多少?

太子很無奈,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故里祁接過來在王都好好的養老,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吃好喝伺候著。

祈禱王都的生活環境好於東夷,讓故里祁多活躍數十年。

主要是蕭懷舟自知自己身體不行,大限可能快到,所以對於故里祁能不能長命百歲倒不是很在意。

可這一切他又不能和太子說。

他只要能活過二十一歲,就已經算是這一輩子夠本了。

蕭懷舟藉故岔開話題:“朝堂裡該如何?父皇現在還能上朝嗎?”

“明貴妃為了確保自己的兒子安全,只給了我一點解藥,我已派太醫加緊研製,看能否配出藥性相同的解藥來,但這種毒素十分少見,我並不能保證可以保住父皇。”

“不重要。”蕭懷舟擺了擺手。

太子詫異的看向他。

蕭懷舟目光灼灼:“我已計劃好,這一月之內就勞煩兄長登基為帝,蕭長翊這個禍端不除,父皇即使解了毒也未必可以安心坐穩位置。”

更何況他對蕭帝本就沒有多少的感情。

上一輩子到後來,蕭帝已經越發年邁,寵幸明貴妃,誅殺老臣,暴虐加重賦稅。

這些都是他後來會做出的事情。

這些東西每一樁每一件都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然後將大雍朝百姓與天子之間的矛盾拉到最激烈。

如今蕭帝中毒,早點退位也是一件好事。

就當個太上皇在後宮養老,反倒是逍遙自在。

只是沒有想到他如此寵幸的明貴妃,竟然會聯合自己的兒子給自己下毒。

這大概就叫做一報還一報吧。

對於蕭懷舟的提議,太子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他們二人與這位父皇之間,始終橫著一根拔不掉的心刺。

那便是母后的慘死。

以及父皇從來沒有開口要為母后討回過公道,甚至還對外宣稱皇后是暴病而亡。

為了保護明貴妃,連皇后真正的死因都遮掩了過去。

他們的母后在活著的時候,沒有能得到自己的恩寵,到死也不會成為一個被利用的工具。

這讓人如何不去恨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是,蕭懷舟轉念一想。

這一切並不是他母后的錯,其實也不是蕭帝一個人的錯。

他們的父皇會娶母后,是因為母后背後的權勢,也是因為家族的利益牽扯。

唯一的遺憾便是蕭帝他並不愛母后。

既然不愛,又怎會心疼。

母后一生遇人不淑,最終沒有得其所愛便含恨離世,這也是母后悲劇的原因。

想到這兒,蕭懷舟趕緊回退了其他人,拽住太子的手。

“兄長可不要再重蹈父皇覆轍。人生路還有漫漫幾十年。兄長一定要取心之所愛,才有可能攜手走下去,否則到最後依舊是,相看兩厭。”

說到這個,蕭懷舟面色凝重,抬頭看向梁木生。

“我不管你這個做哥哥的是如何不同意,但還是希望你可以將妹妹許給我的兄長,他們兩個兩情相悅,一定能並肩守護著天下。”

前世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時候,肉眼可見的不夠快樂。

蕭懷舟當時確實聽說太子心中有人,可他不明白其中利弊關係,也知道太子妃身後權勢滔天,是個值得拉攏的家族。

所以他沒有阻止太子做這件事。

可後來雖然太子與太子妃相敬如賓,看起來琴瑟和絃。

但是太子的眼中從此都沒有光芒,失去了年少時候所有的情志。

那種肉眼可見的成熟與蒼老,一直掛在蕭懷舟的心中,讓他無法磨滅。

這世間的有情人為何不能終成眷屬?

梁木生起初有些詫異,但聽明白蕭懷舟話裡意思之後,突然一笑:“那指定不行,太子可娶不了我妹妹。”

“為何不行!”蕭懷舟有些激動。

這梁木生怎麼回事,非要敬酒不支援罰酒嗎?

誰料到太子也跟在後面附和:“確實不可。”

蕭懷舟:“……”

“因為我沒有妹妹。”梁木生見蕭懷舟肉眼可見的生氣了,只能將所有的牌全部攤開。

蕭懷舟:“啊?”

沒有妹妹。那那個太子心心念唸的娘姑娘是誰?

他不可能搞錯啊,他初遇梁木生的時候,梁木生醫館門口掛著的條幅確實是太子親筆所書,要是他們倆之間沒有牽扯的話,太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去幫一個普通醫館寫招牌。

“我確實沒有妹妹。”梁木生眼神真誠。

下一句話如同一個驚天大雷,炸開在蕭懷舟耳邊。

“四公子以為的與太子鶼鰈情深的梁姑娘,有沒有可能正是在下?”

啊,這,他。

蕭懷舟腦中一團漿糊,資訊量太大,全部塞進了他的腦子裡,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甚至他還沒有理清楚頭緒。

誰?

梁姑娘竟然不是梁姑娘?而是梁公子。

還是眼前這嬉皮笑臉不著調,動不動就喜歡開玩笑調戲太子的梁木生。

蕭懷舟無法接受,甚至是完全不能接受。

既接受不了梁姑娘變成梁公子,也接受不了太子竟然預設了這個事情。

“所以在下實在沒有辦法與太子成婚,還望四公子放我們二人自由,不要再撮合我們二人之間的事情了。”

梁木生語氣難得這麼慎重。

“我與太子,用不上四公子說的鶼鰈情深,至多是知己故交,而太子未來的太子妃人選也已經選定。”

梁木生轉頭看向太子。

太子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太子與我之間並無私情,而他身負一國之君重任,絕不可娶一男子為後,我倆之間也絕無可能,所以今日若不是要給你看看傷,我此生都不可能再踏入王都半步,也不可能再與太子見面。”

梁木生說的言辭懇切。

大雍朝風俗開放,娶男子和娶女子並沒有區別。

唯一的區別便是一國之君他需要子嗣繼承皇位,太子若是娶了一個男子的話,便不可能有子嗣。

若是後宮佳麗三千的話,也就對不起深情這句話了。

所以無論如何太子與梁木生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蕭懷舟倒是忍不住想起自己與梁木生初遇的地方。

想當初自己還感慨過,梁木生這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若是留在王都的話,肯定大有前途。

沒有想到啊,竟然其中還有這一出?

怪不得梁木生選擇待在離王都偏遠的城鎮,就這樣了此殘生。

“太子妃她很好。我與梁木生確實只是知己之交,還望四弟,不要妄加猜測。”

故人舊交。

只要永遠不捅破那一層紙,就永遠不可能有再見面尷尬的時候。

有些情誼只能埋於心中,絕不會宣之於口。

而以後的事情,蕭懷舟也可以看到。

當年太子確實對太子妃非常好,一個女人是否被丈夫疼愛,從她的言行舉止就可以看得出來。

太子妃每一次出現都是神色動人,滿面春光,令人羨慕不已。

而舉手投足之間也都是被寵愛的那種風流韻味,眉眼間都是盈盈笑意。

可見太子與她確實是舉案齊眉,好不幸福。

“都怪兄長在我面前,總是提樑姑娘三個字,我還以為兄長非梁姑娘不娶呢。”

蕭懷舟嘆了一口氣。

這件事他也確實沒有辦法去強迫他們。

況且這天下有情人也確實未必非要在一起。

就像他和謝春山一樣。

也許他最終會和謝春山越行越遠,再無交集的可能性。

這件事就這麼插科打諢帶了過去,太子娶不娶梁姑娘蕭懷舟覺得還行,只要太子最後沒有像前世那樣慘死在城門口。

他怎樣都能夠接受。

接下來他們幾個人只是簡單的說了一些事情。

朝堂之中還有很多事要等著太子處理,要提前登基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還要拉攏朝臣,與各個權臣商議。

所以太子只簡單囑咐了蕭懷舟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就匆匆忙忙趕回皇宮裡面周旋。

梁木生確認蕭懷舟身體沒有問題之後,也在第二天帶著他一點兒小包袱離開了王都。

大有一種一去不復返的架勢。

太子都沒有去留他,蕭懷舟也不會去留。

接下來的日子,蕭懷舟每日都盯著前方傳來的報告。

令他詫異的是,他原本以為會帶兵前來的人是故里青。

卻沒想到收到回稟書信的時候,寫書信的那人是故里祁。

故里祁親自帶了東夷的兵馬過來。

此舉雖然危險,但多多少少讓蕭懷舟放下了一條心。

沒有別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故里祁比較容易信任,他帶著兵馬往王都行進的路上肯定不會起逆反之心。

蕭懷舟算是多了一些輕鬆的心思。

這幾日連日看軍報,琢磨著朝堂局勢,蕭懷舟也是累的不行。

這些東西其實並不需要他親自上手,因為太子早已安排的滿滿當當。

可是他就是想讓自己忙得跟陀螺一樣轉起來,這才不會去想到那個人。

已經消失了很久的那個人。

謝春山此刻在做什麼,他是否已經因為被奪舍的事情一劍證道,飛昇成了所謂的神仙。

蕭懷舟想到這裡,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這樣也好。

成了神仙之後,就與自己再也沒有瓜葛。

長嶼老祖也不必日日夜夜盯著他的轉世在那裡計算籌謀。

只是在他的人生中似乎好像少了些什麼東西,心中空缺了一塊,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卻又說不出來為何不對勁?

蕭懷舟將自己整個人埋在屋子中間的湯池裡,溫潤的池水順著他的眉眼繞成霧氣。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遇到謝春山的時候。

朦朦朧朧生存起來的霧氣裡,凝結出謝春山那張許久未見的臉。

蕭懷舟苦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都產生幻覺了。”

說罷他閉上眼,任自己躺在熱乎的池水中輕輕睡著。

洗去一身疲憊與思念。

直到他均勻的呼吸在安靜的屋子裡有規律的響起。

水蒸氣背後的那張臉,才緩緩的眨了眨眼睛。

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形從蕭懷舟背後黑暗的地方緩緩走出來。

是許久未見的謝春山。

謝春山在指尖凝了一道符咒,將那道符咒輕輕地貼在蕭懷舟眉心處。

小小的符咒黃光一閃,就沒入了蕭懷舟的眉心消失不見。

剛才還有些眉頭緊皺的蕭懷舟似乎夢見了一些開心的事情,嘴角都忍不住張揚上的笑意。

這是安眠之術,可以讓人暫時忘卻心中的煩惱好好的睡一覺。

不到天亮蕭懷舟都不會醒過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謝春山掀開自己的道袍半個身子踏入湯池中。

溫暖的水流漫過他的膝蓋,他卻渾然不覺。

而是彎下`身將睡的香甜的蕭懷舟緩緩從池子裡抱出來。

蕭懷舟渾身溼漉漉的,因為在自己的屋子裡泡澡所以身上什麼都沒有穿。

謝春山雖然手上的動作沒有任何的停頓,可是此時若有人看見的話,就能看見他通紅的耳根。

紅的甚至能滴出血來。

他目不斜視的從水中撈起蕭懷舟,動作輕柔拿了一段披帛把人包裹著放到錦緞床上。

幸好現在是在蕭王府。

蕭懷舟的床上柔軟的很。

謝春山放過去的時候,因為耳根子太紅有些緊張,手上失了力道,蕭懷舟直接從他手上滾到了被子裡。

意識到自己失態之後,謝春山只能強迫自己的眼睛不往某些地方看,手中拿著比較柔軟的紗布,一點一點替蕭懷舟清理傷口。

那屬於他自己的本命劍所刺的傷口頗深,可見師尊是下的狠手,一定要要了蕭懷舟的性命。

謝春山捏著紗布,一點一滴順著蕭懷舟肌理流暢的胸口擦拭,將傷口處被翻出來的腐肉全部都剃乾淨,每一個動作都十分輕柔。

即使蕭懷舟身上有他種下的安眠符,不管多大的疼痛蕭懷舟都感覺不到。

可謝春山還是擔心弄痛了他。

先將一圈腐肉剔除,然後再拿上好的藥粉一點一點撒在每一個滲血的傷口上,再用紗布細細包紮好。

這一系列駕輕就熟的動作,其實謝春山每日都在這麼做。

梁木生從第一次看到蕭懷舟身上包紮的模樣就已經猜到了。

畢竟傷口上的藥粉是歸雲仙府的仙藥,哪裡是尋常太醫可以弄得到的?

就是這包紮的手法吧,平日裡看謝春山,一副仙氣飄飄一絲不苟的模樣,可惜大概光顧著練劍了。

這包紮的手法著實是有很大問題。

但還好。謝春山因為連續包紮了這麼多天。

今日扎的蝴蝶結越發小巧可愛,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一點兒也不像最開始那樣手生的模樣。

將蕭懷舟傷口包紮好之後,謝春山又動作輕柔地拿過旁邊乾淨的衣物。

先是一隻手從蕭懷舟腋下伸過去,將他整個人帶起來坐在床邊,然後一隻手撐著袖子將蕭懷舟手臂套進去。

最後整個人環繞一圈,再繫上前面的繫帶。

這過程中謝春山的耳根子就沒有停止過滴血。

尤其是在指尖有意無意觸碰到蕭懷舟胸`前那大片大片平坦的白皙的時候。

蕭懷舟自小錦衣玉食長大,雖然身上有傷,但面板終究是細皮嫩肉的。

指尖只要觸碰到那柔軟的面板,謝春山就會忍不住,有一種過電的感覺。

不明白這種感覺叫什麼?

可每當這種時候,他就覺得心中纏繞出了無數的藤蔓,只想要緊緊的將眼前人包裹進去,狠狠勒進自己的身體。

佔有他,徹徹底底與他骨血交融。

與他天人合一,與他永不分離。

謝春山的指尖顫的控制不住,可他心裡清楚這個想法是不對的。

蕭懷舟他不願意。

前世那一場發燒之後的幻夢,就好像是過眼雲煙一樣,被風一吹就散掉了。

想要再抓住都無法實現。

連素來不動凡心的謝春山,有時候想起來甚至會後悔。

後悔當初為何自己清冷自持,沒有將眼前的風月狠狠的揉進身體。

如果那個時候他和蕭懷舟有了什麼,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謝春山深呼吸了兩下,平復了自己無端端暴虐的心情。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將手中兩條細細的細帶打成結,然後寬敞的長袍就把蕭懷舟從頭到尾包裹了起來。

總算是將某些難掩的地方給遮蓋起來了。

也阻斷了謝春山所有的遐想。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安安靜靜的坐在蕭懷舟的床邊。

像每一夜坐在這裡一整夜陪他一樣。

從錢塘鎮幻境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

體內一直被他壓抑下去的心魔開始逐漸肆虐,漸漸的甚至可以與他打個平手。

他知道不是心魔越發厲害了。

在遇到蕭懷舟之後,他對長生當初的感情已經慢慢的淡化。

他對長生的感情不能說是什麼愛,只能是因為他曾經一手帶大這個孩子,他對這個孩子有著無法割捨的一段情。

可那並不是愛情。

直到他再次遇到蕭懷舟。

他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即使再看見長生死去的幻覺,也不可能讓那心魔趁虛而入。

但是幻境裡面充斥著大量的黑氣,這黑色氣息是由蛟龍身上發出來的,卻又不完完全全屬於蛟龍。

謝春山早就在這黑氣裡嗅到了一絲歸雲仙府的味道。

他會因為對長生和對蕭懷舟的執念產生心魔。

他那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的師尊未必不會。

所以那些黑氣很有可能是他師尊身上帶過來的。

一頭蛟龍想要掀起滔天巨浪,背後若無人支援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

從那一刻起,謝春山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師尊無時無刻不想要他明白大道無情。

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讓他去證自己的無情道。

而聯絡最初師尊在婚書上一點也沒有為難他。

難免讓謝春山想到古籍上所說的殺妻證道四個字。

對於師尊,一心想要成大道的心情。

謝春山再理解不過。

“抱歉。”

千言萬語,他也不知道要對蕭懷舟能說些什麼。

因他一人的緣故,他的師父執念於證道瘋癲成魔,蕭懷舟屢次受傷害,差一點性命不保。

一念皆因他而起。

也應該因他而亡。

謝春山穩住心神,輕輕將掌心撫在蕭懷舟胸口。

溫柔的仙力順著蕭懷舟身上的傷口緩緩滲進去,一點一滴無聲滋潤著受傷的地方。

他多想再有一些時間,再多給他一些時間,讓他將蕭懷舟身上所有的舊傷全部都治癒好。

可是他的時間不剩下多少了。

悄然做完這一切之後,謝春山俯下`身,在蕭懷舟半夢半醒的眼眸上輕輕落下一吻。

隨後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王都之內法術禁行。

有幾個人會捨得燃燒自己的神魂去使用逆天的法術,謝春山便是其中一個。

其實那日的“謝春山”拔出本命劍來直接刺傷蕭懷舟,卻沒有使用任何法術。

當時的蕭懷舟應該就已經可以判斷出來那人不是謝春山了。

若謝春山真的想要殺他,根本不必用凡人的方式。

除非無法使用法術,或者是不想使用法術。

謝春山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與蕭王府隔了一條街的蒼梧大道上。

謝長行緊緊跟在他身邊:“大師兄真的要這樣嗎?”

“你既已知因果,就該知道師父的心魔已經控制不住。”

謝長行垂下頭沉默。

他確實知道,可是他又捨不得大師兄去死。

師尊的心魔全都是因為大師兄,因為大師兄不肯放下心中的情,一心飛昇成大道。

所以師尊執念成魔,最終選擇做了一些錯事。

身為弟子,眼見著師尊誤入歧途,謝長行心中不可謂不心痛。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邊是師尊,一邊是大師兄。

若想要師尊徹底放下心中的執念,放下心魔,除了師尊身死之外,就只有一個辦法。

那便是謝春山殉道。

只要謝春山死了,師尊的執念自然也跟著磨滅了。

大師兄都不在了的話,師尊再也不可能找到一個像大師兄這樣天縱奇才的人,像大師兄一樣接近天道的人。

沒有這樣的人選,師尊就會沒有任何執念。

謝春山當時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謝長行第一個舉手反對。

然而反對之後又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反對的理由,因為他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謝春山不再言語,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封疊的整整齊齊的紙交給謝長行。

“我死之後,把這個送給蕭懷舟。”

謝長行顫著手接過,無法接受大師兄要殉道的事實。

待他接過來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張寫著和離書三個字的紙。

輕輕薄薄的一張紙上,並肩落款兩個名字。

蕭懷舟和謝春山。

第一個名字墨跡已經幹了許久,一眼就看見是很久之前寫下的。

而第二個名字上還有隱隱沒有乾的墨水,印了一點在旁邊的紙上。

是大師兄剛剛寫下的。

這張和離書,大師兄應該一直帶在身邊,卻從來都不願意簽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今日。

直到他要去殉道。

謝長行:“大師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好像是蒼白無力的。

謝春山沒有在看那封和離書一眼,當他簽下自己名字的時候,那封和離書就算是正式和離了。

之前寫下的婚書上,歸雲仙府的金印逐漸消退到黯淡無光,最終徹底消失在婚書上。

這便預示著他們二人之間再無婚約。

一別兩寬,永不相欠。

“你的化壽丹還夠嗎?”謝長行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隨便找了個話題。

其實化壽丹夠不夠已經不重要了。

謝春山既然已經決定殉道的話,要去拼的就是神魂,僅剩下的那麼數年的壽命也沒有任何意義。

可這種時候,謝長行給不了大師兄任何的幫助。

哪怕是一點兒微末的法力。

謝春山知道自家師弟心中傷懷,也只能硬忍著情緒交代接下來的後事。

“王都法陣素有缺漏,我離開之後你要時不時回王都來檢視一下,不可讓它破裂,殃及百姓。”

“嗯。”

謝長行聽話的像個孩子。

“師尊道心崩塌或許會閉關,不理世事,宗主令我今日交給你,歸雲仙府也交給你。”

謝春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劍令牌,放在謝長行手心中。

謝長行起初往後縮了縮。

可手心被謝春山緊緊握住,不能再後退。

冰涼的小劍落入他的掌心,他才方知這枚令牌的沉重。

“我,謝長行……定不辱命。”

語氣之中已經帶了些許嗚咽。

謝春山,轉過身不再看他。

一直待在他懷中的白色雲雀驟然飛出,一路飛向蕭王府的方向。

“我走之後,他就自由了。”

蕭王府中,幾隻雀鳥落在雕花窗戶稜上,齊刷刷看著一隻白色的雲雀。

白色雲雀扇著翅膀躲在蕭懷舟枕頭旁。

它的身上沒有鎖鏈,可它卻完全沒有想到要扇扇翅膀離開。

反而慢悠悠的梳理著自己的羽毛,安靜的在等待自己的主人醒過來。

蕭懷舟這一夜睡得極其香甜,一點兒夢都沒有做。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種好覺了。

一覺醒來的時候整個人精神奕奕,感覺身上的傷口都恢復了不少。

他坐在床上才伸了個懶腰,觀書就急匆匆走進來:“四公子,這是您的加急信件。”

觀書手上捏著一件小巧的竹筒,大概只有拇指般粗細,竹筒上還纏著細小的繩子。

飛鷹傳書,東夷國善用的手法。

這一看就是故里祁派人送過來的。

蕭懷舟緩緩解開竹筒上的繩子,拉掉竹筒在投資上的封漆,一個小小的羊皮卷掉落下來。

因為竹筒很小的原因,所以羊皮捲上只簡單的寫了幾個字。

“發現蕭長翊,天亮圍剿。”

信中只有短短九個字,可蕭懷舟隔著這封信,卻能夠感受到那邊的劍拔弩張。

故里祁從東夷帶兵而來,在路上一路搜尋的話一定能找到蕭長翊一些蹤跡,只是想要出兵圍剿蕭長翊,還是有些難度的。

蕭懷舟緊皺著眉頭,也不知在替誰操心。

可是他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故里祁帶著的是東夷的精兵,而東夷人擅長躲藏作戰,兵術並不會輸給大雍。

至於故里祁的安危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他們倆身上有同心蠱,故里祁若是出了事情,死的最多是他蕭懷舟,也牽連不到東夷。

想到同心蠱,蕭懷舟便放下了一顆心。

無論如何有著這個蠱蟲,他還是可以隨時知道故里祁的動向,蕭長翊這件事情必須得很快解決掉。

讓蕭長翊在外面逃得越久,蕭懷舟的一顆心就越放不下。

蕭懷舟將手中的羊皮卷卷回原來的弧度,塞進竹筒裡遞迴給觀書。

“把這送進宮去給太子。”

若圍剿了蕭長翊,太子需早做準備立刻登基,以免夜長夢多。

果然當初放出太子要登基的訊息,蕭長翊就會蠢蠢欲動,按耐不住。

故里祁多半是在半路設了兵攔截,然後準備大半夜悄悄摸摸探進去擒賊擒王。

計劃十分周密,蕭懷舟想不出還會有什麼別的問題。

但他心中總有一些惴惴不安,只能讓人將顧亭安喊了進來。

他們二人協商到萬家燈火點亮,依舊沒有協商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而同一時間。

故里祁其在一匹渾身黑色的駿馬上,站在一個小山坡上,凝視著下方忽明忽暗的篝火。

“再去探蕭長翊的動向。”

探子接了命令,悄無聲息的隱於黑暗。

起初故里祁是準備到達王都之後與蕭懷舟匯合,再去考慮追捕蕭長翊事情。

可也許天意弄人,就在他離王都還有幾日腳程的時候,他派出的探子說看見了一夥鬼鬼祟祟的人。

大雍朝國泰民安,而且與東夷國並沒有開戰,所以即使有東夷人帶著軍隊進入國境,百姓一般都是看見了裝作沒看見。

目不斜視路過,以免招惹是非。

可那日他們在行軍途中,卻發現一隊商隊打扮的人,遠遠的看見了東夷國的旗幟掉頭就跑。

這般害怕東夷國的人。

要麼是正在潛逃的蕭長翊,要麼就是東夷國的仇人。

故里祁果斷排除了後面那點。

於是派人悄悄跟在那隊商隊後面,果不其然,在跟蹤了三天之後,完全可以確認商隊之中混著蕭長翊。

蕭長翊一身商人的打扮,腰間掛著金算盤,手指上套了好幾個大粗金戒指,還給自己貼了假鬍鬚。

故里祁雖然和蕭長翊不是很熟悉,但他也打過照面。

他們草原上的人一雙眼睛特別精明,一眼就能認出此人就是蕭長翊本人。

蕭長翊還是挺聰明的,知道混在商隊裡慢悠悠的出城。

大雍朝崇尚商貿,對商人還是十分尊敬的。

更何況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錢給的夠多,到哪個關卡都有可能暢通無阻。

蕭長翊在大雍根深蒂固多年,想要悄無聲息的離開往都往邊境去,難度並不是很高。

而且蕭長翊一路都沒有在任何客棧酒樓停留過,過夜全都是在城外隨便搭了個帳篷。

這樣更加不容易被追兵發現。

只可惜蕭長翊雖然實力很強大,運氣卻似乎不太好。

故里祁緊緊盯著山頭下面篝火旁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除了探子前去重新探了三次之外,故里祁自己也親自在路上和蕭長翊擦肩而過了兩回。

鎖定目標之後才給蕭懷舟發出了訊號。

訊號發出之後,故里祁目光深邃如海。

今夜,不如就做個了結吧。

王都的夜風逐漸暖和了起來。

因為天氣原因,百姓也開始慢慢在夜市上流動。

蕭懷舟坐在馬車一路往皇宮的方向,蒼梧大道兩邊都佈滿了各種小攤販。

他們的攤子面前擺著神奇的玩意,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多做停留買幾樣帶回去。

蕭懷舟時而掀開簾子往周圍看,時而放下簾子試圖閉目養神。

可他的心總是惴惴不安。

明明已經和顧亭安商量好所有的意外,甚至顧亭安兵馬緊緊守著王都城大門,連外來的一隻鳥都飛不進來。

可他為何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因為放心不下,所以他決定連夜進宮與太子商議登基的事情。

這事兒不落地,他就放不下那顆心。

宮裡原本已經下了門禁,但因為是蕭四公子回來,加上守衛又是顧亭安的人,所以蕭懷舟一路暢通無阻進去了內殿。

馬車停在半途中,蕭懷舟特意下馬步行進大殿。

可越往裡走,他的心卻跳得越快。

太子還未登基,處理政務還是在太子的偏殿。

而蕭帝中毒之後身體一直不佳,更加不可能處理國事。

為何現在,群臣早上上朝的正殿卻燈火通明?

是誰在那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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