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終究是一道深深的硃紅色宮門隔開了蕭懷舟看向謝春山的目光。

黑衣道君的身影漸漸被黑甲軍吞沒,逐漸融為一體,分不清敵我。

只有凌亂散溢位來的劍氣可以證明那個人還沒有被徹底吞沒。

蕭懷舟好似感知到如同上一世一般的絕望。

也是和潮水一樣,層層疊疊的絕望情緒一層一層重疊下來,壓的人渾身上下都無法喘熄。

巨石壓頂,絕望彌散。

蕭懷舟腳下一個踉蹌,幸好顧亭安伸手扶住了他。

一行四個人往皇宮深處去。

繞過紅牆高瓦,逐漸往長寧宮的方向。

太子曾經見過這道人影,有些詫異的轉頭看向梁木生。

這種屬於千年之前的往事,蕭懷舟和太子完全不知。

“你的母后死後魂魄不散,因為紫竹林中間有陣法的緣故,得以留存在長寧宮一直看著你們長大,後來因為長久留在長寧宮也是一種消耗,所以謝春山便將她拘了去,陪伴在你身側,日日拿仙法滋養著。”

紫竹林陣法困住了他的母后,這件事也是梁木生後來才告訴他的。

梁木生和太子相對視一眼,語氣沉重搖頭。

何況現在情況緊急,如果不分頭尋找的話,可能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

這道黑影怎麼會在蕭懷舟的銅錢之中。

“大雍朝立世已有千年,聽說千年之前有一位上古真神在王都出事,所以其他真神設下陣法將其困於陣中,也不知是為了復活那位真神,還是為了保護真神不被他人找到,總之大雍朝王都是個風水福地,而陣法下面的人,最好不要去打擾他。”

那道黑影雖然看不清輪廓,可是仔細分辨還是能夠發現,她似乎頭帶鳳冠身著鳳袍,一副威嚴不可侵的模樣。

梁木生沉重的點頭:“王都之內,法術禁行,是因為曾有上古之神在此設下陣法,庇佑王都。”

長寧宮還是很大的,四進四出的大院落,而且院牆周圍都種了各式紫竹,遮蔽視線的情況下,很難找出一個人。

“母后?”

蕭懷舟不禁想到謝春山需要磕的那又苦又澀的藥丸子。

但如果分頭尋找,他們四個人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會被蕭長翊給伏擊。

蕭懷舟有些不敢相信。

“拿仙法滋養?”

梁木生從蕭懷舟的表情上大致判斷出來他想到了什麼。

“為何要在王都設下陣法?”

如果不分頭尋找的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蕭長翊。

母后竟然一直在他手中的這個銅錢裡?

這個銅錢是謝春山那天拿給他的……那日他帶上之後,就會經常夢見母后。

千年之前的事情,又有何人能夠得知呢?

如果連梁木生都不知道的話,那就更沒有人能知道。

成片成片的紫竹林陰陰暗暗,隨著晨風的吹動瑟瑟搖曳,發出的沙沙之音,越來越讓人毛骨悚然。

蕭懷舟有些慶幸,幸好太子一早便搬了出去,要害也就害他自己一人,倒也沒有連累別人。

蕭懷舟更不明白為什麼梁木生會知道。

他自己本身仙法就不夠了,竟然還將仙法用在這個地方?

就在此時,套在蕭懷舟手腕上的那枚銅錢,似乎感知到熟悉的環境,突然變得熾熱。

“蕭長翊若是破壞陣法,放出那位真神會發生什麼?”

蕭懷舟掩下心中驚天駭浪的情緒,看向一片漆黑的長寧宮。

但此時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我們分頭尋找,應該能找到蕭長翊。”

太子很詫異。

蕭長翊曾說過,紫竹林裡也有陣法,會損害居住在其中之人的身體。

“這個誰也不知道。”

“長寧宮下面有陣法?”

蕭懷舟察覺到手腕上灼燒的感覺,抬起手腕來。

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也就沒有繼續賣關子的必要了。

“聽見太子說你最想念的人是你母后,謝春山曾經到紫竹林將你母后抓了去藏在銅錢裡,只有這樣你才能日日夜夜夢見她。”

這是梁木生說的:“蕭長翊是個瘋子,若是要毀天滅地的話,只需要去長寧宮內毀掉陣法就可以。”

可看太子的神色似乎對梁木生知道千年之前的事情並不感到疑惑。

梁木生看蕭懷舟的眼神很奇怪,他本來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也就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才會給這個弟弟解釋一番。

一道黑色的影子自銅錢中間的四方孔飛出,落在紫竹林的深處竟然漸漸形成了一個人影的模樣。

當初發現紫竹林陣法的時候,梁木生第一件事就是將太子帶離長寧宮,他的心眼很小。

小到他只願意去救助一個人。

這件事他他曾經和太子合盤脫出,但說的還是不卑不亢的話。

此生只心繫太子,不會插手他人之事。

蕭懷舟就屬於那個他人。

“你這人好生奇怪,不以仙法滋養的話,外面又沒有紫竹林陣法,你母后只是普通凡人魂魄,不消三日便會灰飛煙滅。要我說謝春山還真是捨得,拿仙法滋養之後,那位皇后不僅可以投胎轉世,甚至下一世會與仙道有緣,早日脫離苦海,忘了人世間的兒女情長,為自己修身修仙,豈不快哉?”

蕭懷舟沉默不語。

謝春山到底在背後為他做了多少事,他竟一概不知。

但如今根本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

那道黑影似乎也發現了他們四個人的存在,卻只是衝他們輕輕的點了點頭。

然後轉身往紫竹林的深處走去。

蕭懷舟在一瞬間參透了他母后的用意,“我們跟上她。”

想要將一縷幽魂視作生自己養自己的親生母后,蕭懷舟畢竟只是一個尋常凡人,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

所以暫時只能用一個“她”來代替。

“她”飄飄渺渺的往紫竹林深處走,似乎完全可以知道蕭長翊在何處,一點兒也沒有繞路。

四個人皆輕手輕腳踏在層層竹葉上,一路往後殿而去。

後殿那有一口井,蕭懷舟曾經很喜歡在那口井周圍玩耍。

而且關於那口井還有一些神奇的傳說。

其實整個皇宮內大殿都不允許有自己私下的水井,是為了防止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所以一般水井都設在大殿之外。

可是唯獨長寧宮卻在後殿裡擁有一口屬於自己的水井。

可是長寧宮的宮人從來都不會到這口水井裡打水,因為他們視這口水井為神井。

至於為什麼會稱為神井呢,這中間還有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當朝皇后當時與蕭帝置氣,一時之間想不開,想要在長寧宮投井自盡。

結果沒想到跳下去之後在井底下待了一天一夜才被宮女找到。

可結果先皇后不僅毫髮無傷,甚至一點虛弱的模樣也沒有。

更離奇的是那日過後,太醫給先皇后診脈,竟然整出了喜脈。

十月之後蕭懷舟就出生了。

小時候的蕭懷舟異常頑皮,總是會在井邊偷偷玩耍。

當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蕭懷舟從這井口掉下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次次都安然無恙,也不知被什麼神秘的力量託舉出來。

總之等蕭懷舟被找到的時候只會坐在井邊嗷嗷大哭,一點皮肉傷都沒有。

當然先皇后後來還是擔心蕭懷舟沒有次次都這麼幸運,還是讓宮人將這口井周圍拉了護欄封住了。

但那以後,這些神奇的事情就漸漸在皇宮裡傳開了。

所以大家都稱這口井為神井或者福井。

而如今那道黑影就帶他們來到了這口井面前。

黑影停住在井前久久不動,蕭懷舟就知道他們已經找到了蕭長翊了。

“蕭長翊或許在井底下,這口井就是上古陣法的陣眼。”

梁木生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蕭懷舟和太子對視一眼,主動請纓:“我下去。”

蕭懷舟本意是不想讓太子犯險,因為解決了蕭長翊之後所有的事情還需要太子來操持。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身份尊貴,不可以有任何一絲危險。

可太子卻搖頭拒絕,眼神堅定:“這是我們兄弟二人和他的事,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能手刃仇人,我亦無法安心坐在那位置上。”

梁木生是這個世上最瞭解太子的人:“你們倆一起下去吧,我替你們護陣。”

他話音剛落下,素素銀杏葉忽然鋪天蓋地的往下揚,每一片樹葉都像一個小扇子一樣。

由於現在是夏天所以還沒有發黃,翠綠翠綠的,著實讓人覺得很賞心悅目。

可如果這顆參天銀杏樹不是梁木生剛剛化身而成的話。

蕭懷舟:“……”

連久經沙場的顧亭安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可以直接塞下三個雞蛋。

“這……這什麼鬼?”

銀杏葉抖了抖樹枝,一聲屬於梁木生涼涼的聲音傳出來。

“妖啊,沒見過說明你見識太少。別廢話,趕緊下去吧,有我在這裡,一個鳥毛都飛不出去。”

顧亭安狠狠嚥了一口口水,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手腳並用往井下爬。

太可怕了。

這樹妖比井下的蕭長翊還要可怕萬分。

這世道里居然會有妖精存在。

還有沒有天理了?

蕭懷舟站在那兒不說話。

他似乎已經認出了眼前這顆參天徹地的銀杏樹原本栽種在哪裡的。

好像就栽種在王都城皇宮中。

還記得小時候太子哥哥每一次被父王訓斥,委屈巴巴無法疏解的時候,就會跑到一棵巨大的銀杏樹下面哭訴。

因為蕭懷柔身為太子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失態,就只能挑著無人的時候去找一個死物發洩心情。

蕭懷舟當時真以為那是一個死物。

他甚至還嘲笑過太子,竟然會對著一棵樹訴說自己所有的委屈,難不成那顆木頭一樣的東西會給他回應嗎?

如今看來倒真的是他草率了。

那不是一棵死物,那居然是個活了千年的老樹妖!

罷了罷了。

連謝春山這種神仙都見過了,區區一個樹妖而已,蕭懷舟覺得自己還可以扛一扛。

他們三人很快拋下心中的想法往井下去。

這口井井口很寬敞,下去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阻礙。

這次不知是因為他們長大了,還是因為陣法被蕭長翊動過的原因,下去的時候竟然毫無阻礙,沒有一個人被託舉回去。

而整個井底空間其實十分的大,在井的最中央站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人。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蕭長翊。

蕭長翊一手舉著一個奇怪的符咒,身後跟著許許多多暗紅色的血府飛在半空中。

再加上他身著黃色龍袍,卻青絲披肩凌亂不堪。

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覺得十分令人詭異。

蕭長翊也感覺到背後有人,可只是輕輕的扭過頭看了一眼,卻又回過頭去研究自己面前的東西。

蕭懷舟知道時間緊迫,連忙往前走了兩步。

繞到蕭長翊的正面才能看見,蕭長翊正一點一點撕著眼前一塊石頭上的符咒。

與其說是石頭,它更加像一塊石碑。

確切的說像是人家墳前立著的墓碑。

而墓碑上屬於遠古的文字看得不太清晰,但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幾個字的。

蕭懷舟熟讀天文地理歷史古籍,書到用時才知道讀了確實有用。

勉勉強強能分辨出墓碑上真的寫著上古真神xx的字眼。

只是那個上古之神的名字被時間打磨的有些模糊,看的不是很真切。

但這種墓碑的形狀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梁木生說的是對的。

千年之前,有上古之神被葬於此地。

其他真神自此之後就在這兒設下了陣法,雖然不知道這個陣法到底是為何物,既然是設下的陣法就不是讓人來破解的。

墓碑上貼著一道血色寫舊的符咒,而蕭長翊此時就在一點一點摳著,那道已經滲入墓碑縫隙的符咒。

聽見他們的動靜扭過頭來的蕭長翊,也是雙目血紅,如同外面的黑甲軍一樣。

怕不是也被長嶼老祖那個老東西給控制了吧。

也對,如果不是長嶼老祖的話,光憑藉蕭長翊一個人又如何知道要怎麼解開上古大陣。

蕭長翊想要的只是皇帝的位置,又不是想要泯滅天下蒼生,想要毀滅王都城。

這種危險的想法就只有長嶼老祖會去做。

蕭懷舟一點也不懷疑,若是這道符咒被掀開的話,這裡面葬著的那位上古真誠很可能就會被放出來。

一千多年過去了,他們連這位真神是好是壞都不知道了,說是有人被困在這下面一千多年再將它放出來。

怕是真的要滅世。

蕭懷舟不再猶豫,手持那個精巧的機關弩正對著蕭長翊的面門。

而剛才進來之前,謝春山甩給他們的符咒被顧亭安緊緊捏在手中。

蕭長翊身後的血符預感到危險,像之前在大殿上攻擊蕭懷舟一樣形成了鋪天蓋地的血符陣。

在這密密麻麻的血符陣下,所有人都會像白色雲雀一樣連同魂魄都碎成千萬段。

蕭懷舟和太子對視一眼,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

血符陣紛紛揚揚落下的同時,蕭懷舟鬆開了弩箭的彈簧,而太子同時也將手中匕首紮了出去。

如同細細密密的網一樣的血符陣向他們披頭罩過來。

顧亭安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將謝春山給他們的符咒點燃。

冰冷的弩箭徑直穿透了蕭長翊的額前,只留下一個通紅的伴著黑色血液的空洞。

而太子手中的匕首也貫穿了蕭長翊的胸口位置,瀰漫出一片血色的繁花。

被蕭長翊控制的血符陣卻完完全全被謝春山留下的符紙給攔住,沒有傷到他們分毫。

這樁罪孽從哪裡開始,也終於自哪裡結束了。

十年之前蕭長翊在長寧宮弒殺他們生母,傷了蕭懷舟身體之根本。

十年年之後他們二人聯手,終於報了這殺母之仇。

雖說是手刃的親兄弟,可蕭懷舟可太子卻一點也不覺得難過。

只是這一切似乎看起來太輕易了。

蕭長翊死了,一切就可以終結了嗎?

就在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顧亭安準備調節一下氣氛的時候。

忽然看見蕭懷舟的身形晃了一晃,整個人嘔出一口黑色的血來。

太子和顧亭安連忙上前扶住蕭懷舟:“怎麼了?難道蕭長翊在耍什麼花招詐死?”

蕭懷舟緩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是同心蠱。”

他語氣艱難,每說出一個字就胸口劇痛萬分。

但是他不能告訴太子和顧亭安。此刻在他衣衫隱藏的胸口之下,正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這是故里祁被一劍穿胸的徵兆。

而那把劍的尺寸大小,與歸雲仙府的仙劍無異。

是長嶼老祖……抓住了故里祁。

蕭懷舟只覺得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傷情緒升上心頭。

這不是他的情緒。

這是屬於故里祁的情緒。

好像是故里祁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然後才會在心中生起這樣的情緒來。

蕭懷舟大口大口喘著氣,劇痛從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整個腦子裡,頭暈目眩的可能下一秒就會栽倒。

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忍不住低頭看一下自己的胸口。

好似自己的手上有一個無形的線一樣牽扯著,然後一點一點劃開傷口之上的心臟處。

“故里祁……不要。”

不要解開同心蠱。

蕭懷舟沒有辦法控制母蠱的動作,但是他完全可以感知到故里祁似乎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自己的心頭血祭出來。

故里祁不想要蕭懷舟與他一起陪葬。

不要死。

不要解開同心蠱。

他裡祁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想同故里祁一併離去,才算是終究不再相欠了。

萬千黑甲軍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往謝春山的身側湧來。

謝春山卻絲毫不懼。

一柄長劍在手中光華萬千,劍光流轉處,移山填海的力道掀起洶湧巨浪,將入邪的黑甲軍一波一波擋在城門外。

他不可以傷害黑甲軍分毫,因為這些將士每一個以後都將成為蕭懷舟的助力,都將和蕭懷舟一起聯手共創一個太平盛世。

可他的仙力已經透支的差不多了。

所有的化壽丹已經全部吃完。

如果說可以看見自己的壽元的話,謝春山一定可以知道,自己或許只剩下一刻鐘的時間了。

可即使只有這一刻鐘,他還是想要為蕭懷舟擋住一波一波不受控制的黑甲軍。

有時候人世間的巧合就是如此的驚人。

上一世他將蕭懷舟棄在城門口,讓他一個人獨自承受了萬箭穿心之痛。

如今兜兜轉轉,他竟也面臨了這樣的局面。

直到這一刻,謝春山才明白,當時在城門口最後一眼回望的蕭懷舟,心中有多麼的絕望。

他竟曾讓那人陷入這樣的絕境中。

他若可以早來一步,那樣肆意張揚的白馬春風少年,也不會寂寂無名的死在自己的都城城樓之下。

蕭懷舟有多愛這座城池啊,可當大廈將傾的時候,那種鋪天蓋地的絕望是無論以後做多少事情都沒有辦法彌補的。

謝春山身形一顫,反手將劍尖撐在地上。

他已經油盡燈枯了。

差一點連站都站不穩。

可那一波一波的黑甲軍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樣層層疊疊洶湧而來,被控制的黑甲軍將士們是沒有絲毫疲憊感覺的。

眼裡只有無止境的廝殺。

更重要的是,謝春山曾經貼在故里祁背後的一張傀儡符,慢慢開始替代故里祁所有受到的傷痛。

故里祁被一刀砍在了脖頸上,這一刀很疼,流了很多的血。

那些血液順著謝春山黑色的道袍,一點一點滴落在青石磚上,然後變為黑紅色的血腳印。

故里祁被一柄長劍穿胸而過,心口處粘連著肋骨皆血肉模糊。

壽命也只剩下一瞬的時光。

謝春山勉力支撐著,連呼吸都覺得費勁。

故里祁所受到的每一道傷都被替身在了他的身上。

故里祁不會死,蕭懷舟也不會死。

真好。

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需要消散於天地之間,為自己前世所有的虧欠付出一個該有的代價。

謝春山吃力地撐著長劍,仰頭看向剛剛太陽昇起的天際。

紅色霞光灑滿大地,人間正是一片清平模樣。

只是大道無情,他怕是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參透了。

一波一波的黑甲軍手持利刃,將那一人多高的長槍狠狠刺進謝春山的身體,無數個像樹枝一樣的尖頭從他的背後衝出來。

謝春山指尖微頓,最後一股強大的仙力自他周身上下迸發而出,綻放成鋪天蓋地的治癒法術,將每一個入了邪的黑甲軍眼中血色全都抹去。

十萬將士,十萬壽元,最後歸為永寂。

披在他身後隨風飛揚的青絲,幾乎是在一瞬間被催成白雪。

一寸又一寸皺紋逐漸從手背爬上眉頭。

謝春山的陽壽盡了。

他嘴角上揚,難得彎曲。

一時間血色彌撒,遠處歸雲仙府大殿上供養的本命燈終於燃盡了他最後一絲燈油。

謝長行手握宗主令牌垂眸。

油盡燈枯,最後一點燈芯淹滅在燈油之中,只留下一縷冉冉升起的黑色雲煙。

而城門下的謝道君滿身鮮血,閉目閤眼,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靜神情。

原來萬箭穿心如此之疼。

蕭懷舟……好想再回到當年,回到你問我叫什麼名字的時候。

——

一牆之隔,深深宮門後正盯著自己身上傷口極速癒合的蕭懷舟,完全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故里祁……死了?還是同心蠱解了?

恰在此時,一隊黑甲軍踉踉蹌蹌衝進長寧宮,顧亭安下意識要拔劍阻擋,卻見為首的將士丟棄手中兵刃跪地,以額觸地道:“我等均已清醒,還望將軍贖罪。”

“只是,謝道君他,戰死……”

蕭懷舟忽得一陣眩暈,兩側耳朵不可抑制地轟鳴起來,將周遭所有的聲音都隔絕掉。

“誰,誰戰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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