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止一次愛上她
日子在忙碌中飛快的過著, 當樹上的葉子從翠綠變得枯黃,像是被打溼了翅膀再也飛不起來的蝴蝶一樣,飄然從空中打著旋兒的落下來的時候,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的謝棠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秋天來了。
轉眼又是一個秋。
她們第一部 電視劇已經制作完成,只等著與平臺談妥,選個好日子上線。
這個時候,粉絲們期待已久的鴻篇鉅製《王朝》也終於上線了。
就如同預期中的那樣,此劇上線即大爆,成了這個秋天第一個現象級神劇。
電視劇劇情緊湊、製作精良,人物有血有肉, 服道化經得起考據,情節經得起推敲, 不管是粉絲還是路人,都無可自拔的一腳踩進坑中,各種混剪表情包迅速侵佔各大社交平臺, 一時再無同期電視劇可以搶走風頭。
隨著電視劇的火爆, 電視劇中的演員也再一次進入了大眾的視野中,在熒幕前常青的影帝影后老戲骨們自是不必多說, 許多在劇中扮演重要配角的新人們演技也可圈可點, 尤其是流量譚子風,他飾演的小將軍算是終於讓粉絲以外的人也認可了他的演技, 摘掉了花瓶的帽子。
可要說火爆, 這些新人裡面, 誰也沒能爆過謝棠。
有些人就是這樣, 她天生就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目而存在, 尤其當她所飾演的角色也同樣奪目的時候。
從倪薔這個角色出場開始, 謝棠的個人賬號粉絲一路狂飆,從一個小號瞬間長成了幾百萬粉絲的大v,竄紅的速度令人瞠目又嫉妒。
這已經不是《王朝》第一次組織慶功宴了,可誰會嫌這種好事兒少呢。
他以為她是他的靈魂伴侶。
她不傻,她聽懂了陸鈞的意思。
陸鈞看著她的眼神帶上了失望:“可你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麼。”
他覺得這部手法粗糙但是核心細膩動人的片子是他的知己,背後的創作者更是與他的靈魂產生了共鳴。
而此時被催營業的正主正在會所裡面的慶功宴上喝酒。
搞得一些粉絲成天替她著急,在私信和評論下留言,給她出主意。
可她偏偏覺得,她現在也並沒有浪費自己的才華。
陸鈞這個人酒量不好,就像他不擅長在酒桌上討好投資人一樣不好,此時,頭頂的水晶燈折射下刺目的光,可以清晰的看見陸鈞那張尚算白皙的臉有點泛紅,好像是喝多了。
謝棠被鄧導邀請過來吃飯,旁邊坐的是陸鈞。
卻不想,那只是一個開始,一個給了他假象的開始。
可一路順著微博摸過來的粉絲們卻失望的發現,謝棠是真的不營業,不說她是哪個公司的藝人,她只認領了一個工作室官v,那個工作室叫“詠樂”,根本聽都沒聽說過。
這次飯局說是慶功宴,但卻更像是人情局,除了《王朝》的主創和一些工作人員,現場還來了不少別的製作人、導演和廣告商。
她早就知道,陸鈞是一個很純粹的人,甚至有時候純粹得偏執、不討喜。
謝棠自然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所以她也不搭理他了,就只端著酒杯與旁邊的一個投資人聊天,聊到了自己要上的新劇。
那個人很驚訝的說:“你不打算出道當藝人麼?”
結果她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原本對她態度不錯的陸鈞只是淡淡點頭,對她愛搭不理的。
這時,一個男聲從她的旁邊響起——
他回望那雙漂亮的眼睛,低低的說:“我原本以為你與我是一樣的。”
時隔這麼多年,他沒想過自己還能與這個人遇見。
謝棠已經習慣了,因為最近總有人這麼問,甚至還有不少以為她沒簽公司的娛樂公司的工作室找她簽約來著。
許多人都稱讚過她有靈氣,但她清楚的知道,她是一個活在世俗中的人。
按理來說,這種時候,謝棠應該積極營業,保持住這份得來不易的熱度。
謝棠想這倒也是,就陸鈞這悶葫蘆的性子,如果不是喝多了,他怎麼可能說出這麼長的一串話。
可他是個醉鬼,也不代表謝棠不會與醉鬼計較,她聽陸鈞話中有異,眯著眼睛回視他,問:“什麼路?”
陸鈞是個內斂的人,可他不得不承認,他只一瞬,就被謝棠給吸引了。
謝棠今天心情不錯,於是準備再給自己倒一點兒酒。
陸鈞這話的意思就是她該走與他一樣的路,不要浪費自己的才華。
陸鈞像是把一些話在心中別很久了,見她眼神銳利,那股悶氣像是找到了出口。
陸鈞看不上的三俗快節奏電視劇,也很難拍的好麼。
她說:“我知道現在的觀眾想看什麼,愛看什麼,我拍大家愛看的東西,做我想做的事,還能賺錢,不然我還能是在做什麼呢?”
就如同預告片放出來之後的一小段短暫的狂歡一樣,倪薔被劇粉各種拉郎配,真是怎麼搭都配,跟誰搭都毫不違和。
他是個極其純粹的理想主義者,當他第一次看見《晚春》的時候,他比周圍許多欣賞這個片子的人都要激動。
聊了一會兒,那個八面玲瓏的投資人起身離開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貌似很久之前,陸鈞對她就是這個態度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謝棠覺得她與陸鈞就算說不上朋友,那也絕對是熟人了,怎麼都該打個招呼。
謝棠很直白也很認真:“賺錢啊。”
謝棠握著酒瓶的手一頓,轉頭去看,說話的人是陸鈞。
只說了這短短一句話,陸鈞的眼神就開始發飄,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沒人能不被她吸引吧。
“謝棠,我沒想過你會走這樣的路。”
所以她並不羞愧也不內疚,她很理直氣壯。
就是賺錢,怎麼啦。
陸鈞張了張嘴,沒有再說出半個字來。
因為孤僻的性格再娛樂圈這個大染缸吃過無數虧的他清楚的知道,不想賺錢的他才是那個異類。
“對不起,”他的聲音帶上了沙啞,“我喝多了,你別放在心上。”
謝棠笑眯眯的說:“不會放在心上的。”
她當然不會因為這件小事跟陸鈞鬧翻,畢竟這人真的很有才華,他前途無量。
陸鈞轉身走了,謝棠也終於能夠拿起一旁的酒瓶,再給自己到一杯酒了。
她就是庸俗,她就是有很多的野心與慾望,她並不純粹,可那又怎麼樣呢?
從始至終,她就沒在乎過別人會如何看她。
*
秦宴按照約定的時間等在會所的門口,他在辦公室坐了一整天,這會兒車子停在外面,他便開啟車門,打算下車走走,活動一下雙腿。
結果剛下了車,就看見一個很眼熟的人從大門口慢慢走了出來。
陳悅銘一直都是個優雅矜貴的公子哥——哪怕現在,他鬆散的披著那件西裝款款走出大門的模樣,都有昔日風光時的影子。
他一邊往前走,伸手招著計程車,一邊揉著自己因為近來飲酒過多而抽痛的頭。
燈火餘光間,他瞥見了路邊那高挑的人影,手下動作一頓,已經開啟了計程車門的手鬆開,拍上車門,任由那輛車子慢慢從眼前開走。
陳悅銘朝秦宴走了過來。
隨著他的走近,街邊路燈的光一點一點將他的影子拉長,長影又被黑夜的陰影一點點吞沒,將人也一點點吞沒。
陳悅銘的眼神十分複雜。
他終於見到秦宴了,但是這個時候,再見到這個男人一點用都沒有了。
這個男人毀了他。
秦宴的眼神始終都是平靜的,看著他,卻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因為面前這個人對他造不成半點威脅,只是一個任人擺弄的螻蟻。
陳悅銘很熟悉秦宴這種漠然,往日他風光之時,他也不止一次用這樣的漠然對待別人,那時的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那麼多人這樣對自己。
“謝棠呢?”他開口,嗓音沙啞,吐出來的空氣夾雜著一股香菸的味道。
謝棠這個名字再次從他的口中講出的時候,沒了繾綣的情愛,只剩下了複雜的怨憤。
秦宴的眼睛沒有看他,但是他回答了他的話:“跟你沒有關係。”
“呵呵……”陳悅銘冷笑出聲,他自然而然的從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支菸,點燃了煙,在氤氳的煙霧中說,“秦宴,你信不信,謝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愛慕虛榮的女人,你以為她現在肯跟了你,是因為她愛你麼。”
陳悅銘的眼中帶著一股狠,是一種對所有人失望透頂的涼薄。
他閉了閉眼,對他說:“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等你哪天落魄了,她會是第一個離開你的人,她只是在利用你罷了。”
秦宴並沒有被他的話激怒,他笑了笑,終於正眼看了陳悅銘。
他說:“那又怎麼樣?陳總那時那樣風光,她為什麼不利用你。”
秦宴說:“我能讓她選擇我,就不會讓她離開。”
秦宴微微抬起了頭,夜中,語調微微上揚,有一種隱秘的倨傲。
陳悅銘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
秦宴抬起眼來,不知什麼時候,謝棠已經站在了他們的不遠處,也不知道剛才的話她聽了多少。
時隔這麼久,這是陳悅銘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正面與謝棠相遇。
她化著淡妝,穿著一身淺色的粗尼短裙套裝,漂亮又幹練。
她還像從前一樣漂亮,但是那雙明亮的眼睛中多了睿智與通透,彷彿以往種種如清透的流水,從她身上溫柔淌過,帶走了那些折磨她的過往。
她站在那裡,更叫人著迷了。
有那麼一瞬間,陳悅銘真的又掉進了她的陷阱裡。
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那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公子哥了,只一瞬間的恍惚了,他就從那種心悸中回了神。
陳悅銘惡狠狠的看著謝棠。
謝棠說:“陳悅銘,這麼久不見,你比以前醜了。”
陳悅銘差點被謝棠氣得吐血。
他捏緊了拳頭。
可是因為忌憚站在她旁邊的秦宴,所以他沒有動手。
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他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陳悅銘後退了兩步,看著謝棠笑。
謝棠總覺得他的笑中有種得意洋洋,可她不明白,他有什麼可得意的。
一輛空著的計程車從遠處駛來,陳悅銘招手,陳子停在路邊,他上了車。
車子的聲音越來越遠,馬上,這裡就只剩下了秦宴與謝棠。
秦宴朝她張開了雙手,謝棠走進了他的懷抱。
秦宴說:“聽了多少?”
謝棠說:“他說的沒錯,我一開始就是利用你的。”
秦宴拉她上車:“是我湊上來主動讓你利用的。”
謝棠將臉埋在他的懷裡悶悶的笑。
她說:“秦宴,你覺得我庸俗嗎?”
秦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問,他不假思索的說:“做人還有不庸俗的嗎?”
謝棠說:“今天,有人對我失望了。”
秦宴問她:“是很重要的人嗎?”
謝棠搖搖頭。
“那就不要管他。”
謝棠轉頭看向車窗外,大概是太晚了,馬路上已經不剩多少車子了。
秦宴的手指插進她的髮絲裡,對她說:“累了就睡一覺吧。”
謝棠說:“秦宴,你不要對我失望,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很庸俗,我利用別人,如果有必要,我也利用自己,我愛錢,不清高,我就這樣。”
秦宴將她的頭摁在懷裡,“我不會對你失望。”
謝棠從她的懷中抬起頭。
秦宴說:“我也沒把你想得多高尚。”
謝棠:“……”
似乎是被她噎住的表情給逗笑了,秦宴說:“你根本不必那樣形容自己,如果你那些行為也能被稱作卑劣,那麼你就小看這個藏汙納垢的世界了。”
“謝棠,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高尚又純潔的人,那是童話故事,那樣的人也並不真實。”
“而我,愛你的真實。”
世界是庸俗的,但是世界也需要理想。
某種程度上,謝棠在他的心中是很純粹的存在在。
他不止一次愛上她,在不一樣的時間、不一樣的地方。
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一次比一次真實,一次比一次鮮活,逐漸脫離年少之時雪地上那一抹白月光的模樣,從月亮慢慢走來人間,一步一步真實,一步一步鮮活,一步一步,讓他愈發的著迷。
謝棠不說話了,她佯裝睡去。
一隻手抓著秦宴的上衣領子。
耳朵慢慢的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