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花有恨(五)

風正輕柔, 襲入簾內也是帶著馨香陣陣的,令鶴年的氣憤也不那麼強勁, 才口不擇言說了那些話, 當下心裡就有些後悔。

月貞卻是聽得一蒙,眼眶內未乾透的淚花兒也顧不得管了,睜圓了眼道:“你少冤屈我, 我要是有那樣的想頭,就叫我不得好死!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你還抓著不放。”

話頂話的, 鶴年瞥她一眼,“他走了就是從前的事, 可眼下又回了錢塘,不是也能再續前緣麼?”

說得月貞噌地站起來, 向他那頭微微壓著腰, “你少拿什麼前緣不前緣的做擋箭牌,我看你也不是針對蔣文興, 就是不高興我從前與人有點什麼。要是你大哥新婚之夜沒死, 和我過段日子, 你也一樣忌諱他!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子,嘴裡說得好聽,說什麼‘不計前嫌’,其實心裡計較得要死,恨不得跟了他的女人別管從前往後, 也別管這男人是死還是活,都要替他一輩子守身如玉才好呢。哪怕還不認得呢, 也要為將來遇見他留好一份清白。”

到最尾, 月貞自覺說中了天下男人的心思, 得意洋洋地叉住腰,下巴頦也歪到一邊。

鶴年也不知是不是有些虧心的緣故,臉色板得愈發難看,把臉偏向一邊,硬著聲,“這是你自己的見識,你才遇見過幾個男人,就敢說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

“嘿,怎麼不是呢?我們太太沒嫁給大老爺前頭,就議過一回親,就單是議議大老爺心裡就不舒服呢,還懷疑霖二爺和惠歌不是他親生的,疑心了這麼多年,背地裡給了我們太太多少氣受?”

鶴年向她的裙子斜睨一下,“好,你要拿人做列子,那怎麼不說霖二哥?芸二嫂子也同人議過親,還有瀾丫頭,你看霖二哥如此麼?”

月貞有些噎住,眼珠子一轉,“誰知道你是像你大伯還是像你二哥呢?沒準最像你爹呢。還說什麼想法子推了郭家的親事,恐怕是哄我的話吧,其實心裡頭不定多高興呢,要做人家的乘龍快婿了,眼看就要在京城為官做宰了,你捨得推?”

“你!”鶴年也一下拔座起來,兩個人臉紅脖子粗地正相對著,卻見窗戶上人影一晃,有人要進來了,又默契地坐回椅上,裝得沒事人一般。

他哪裡有那個閒工夫,就是今日往琴太太屋裡來還是擠出的空。他擺擺手,不往心裡去,接著說他的事:“我一個人確實也有些吃力,近些時鶴兄弟跟著我,我倒看出來他不錯。母親,我正是來與您商議,是不是叫鶴兄弟到我們這頭來幫一幫我?橫豎他們那頭的買賣,緇大哥也不喜歡他插手,他也是閒著沒事做。”

珠嫂子慪得全無話講,只得靠在床罩屏上哀嘆,“做你屋裡的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見天跟著你在繩子上走,眼可見哪日就死無葬身之地。我看那時候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鶴年賭氣道:“我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隨你們如何見去,我懶得看。只是你看見他,不要感動得熱淚盈眶才好,當著姨媽的面,豈不是不打自招。”

珠嫂子看看茶,又看看她,再把左邊鶴年睃一眼,那一位同樣臉紅著。珠嫂子腦子裡忽然彈動兩下,自己把自己嚇一跳,忙拿了線梭子出去。

說著一雙眼細緻入微地又將他上下看了幾遍,忽見他的左手緊緊攥住膝蓋上,手背上的筋攥得全部突出來。琴太太因問:“你哪裡有些不舒服?”

“春天嚜,是這樣的。”

那“日後”太遠,月貞搖著手睡倒下去,“別扯那麼老遠了,我這兩日招呼於家的人,白天黑夜睡不好。我的好嫂子,你去忙你自己的事,讓我睡一會。”

月貞待要還他兩句,扭頭看見他那副矜模樣,又覺得好笑,憋不住笑起來。

這裡睡下去,琴太太那裡剛睡起來。自打那一場暈過去,她出了病精神也是大不如從前,坐在妝臺上是懶懶的佝著背,理頭髮的手也是綿軟無力的,理一會便要停一會,否則抬久了手酸。

珠嫂子驚詫一下,微張開嘴,使勁往她屁股上打了一下,“還真是啊?!你這人,怎麼就不知道消停呢!”

霖橋將鶴年說起的掛名皇商的主意又說給她聽,雙手扶在膝蓋上點著頭,“我看鶴兄弟想的辦法不錯,既然有了郭大人這個門路,就應當用起來。咱們家讓他些利,他不用下本錢就能掙銀子的買賣,自然也樂得做。再說裡頭有他的本了,咱們既可以借他的勢在生意場上行走,往後倘或遇到什麼煩難,也可託他。”

“什麼事,你說。”

兩人閒話著到外間吃茶,坐不一時就見霖橋進屋裡來。琴太太見他鬍子拉碴,形容消瘦,心疼得很,喊他在榻上坐,近近地觀他面色,“你怎麼又瘦了,叫你不要成日吃酒,你總是不聽!再瘦下去,不病才怪!”

順道問馮媽於家兩位公子的情形,馮媽理著被子道:“由小廝們領著出們逛了,恐怕要在外頭吃了晚飯才回來。太太用不著操心,都有貞大奶奶過問著呢。”

人一出去,兩個人還要吵,卻有些後繼無力了,過了那個勁頭。鶴年瞟她一眼,端起茶冷笑,“你看,你還說我,不知道是誰假話張口就來。”

月貞忙用兩手捂住臉,眼睛扇一扇,笑著打諢,“大概是熱茶氣給燻的。”

月貞為安撫她,便將琴太太知道此事的事情說給她聽,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太太要追究早就追究了,太太如今全指望著息事寧人呢。”

你了半晌,又沒有後話,月貞把眼皮子掀開,“你要說什麼倒是說呀,白叫人等大半天。”

月貞搖搖頭,珠嫂子反手掐她一把,“要給霜太太知道了,我看你還活不活!還有日後進門的郭家小姐,人家可是真正高枝上的千金,要是知道一點風,看不給你小鞋穿。”

珠嫂子橫她一會,倏地提著她胳膊打了幾下,“你還真是敢吶!只怕你先前三番五次想到廟裡去,就是為了勾引鶴二爺!”

再坐了回鶴年要辭去,想親一親她再走,又顧忌著才吵了幾句,拉不下臉,只在椅上俄延。月貞見他要走不走的態度,心裡也軟了,主動把手伸到桌兒上去,並不看他,“大法師,給你摸一下再走,省得你夜裡回去睡不著覺。”

鶴年卻又端正起來,“大白天的你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鶴年去後,月貞有些睏倦,回到臥房裡衣不解帶地隨意躺下,見珠嫂子打簾進來。她落在床沿上,把月貞的肩推一推,“我問你。你……”

琴太太擰著眉思索一陣,另有愁緒,“好是好啊,只是在戶部底下掛上號,少不得以後每年就要向宮裡貢茶,瞧著數目不多,卻是最為精細瑣碎的事。況且有了這個名號,生意自然是越來越好,我擔心你一個人操持不過來。你是我的肉,我難道只想著賺錢不體諒你的辛苦?你瞧這幾年下來,你都憔悴成什麼樣了。 ”

月貞厚著臉皮笑,“對,所以你一點風也不能吹出去,要有第四個人知道,就是你說的!”

“那太太知道是鶴二爺麼?”

霖橋隨口道:“近來覺得左邊胳膊偶時有些發麻,沒什麼,大約是睡覺壓的。”

霖橋搖著手道:“我做生意的不吃酒那還做得成麼?母親別說這個了,我有事情要與您商議。”

是珠嫂子進來拿她的線梭子,先走到前頭來為鶴年添茶,看了月貞一眼,“喲,你臉怎麼這麼紅?”

月貞搓著屁股爬起來坐著,低著眼,“你可千萬不能給一個人知道啊。”

眼見她要把手縮回去,給他一把撳住了,兩個都笑起來。

“我還敢告訴人?我還要命了不要?今時不同往日了,你的牌樓修在那街前,我要敢叫人知道這樣的話,太太頭一個不是問你的罪,是先把知道的人打死!還有鶴二爺,霜太太那樣疼他,聽見這種話,自然先不論兒子好不好,也要先將嚼舌頭的人打死!”

她笑鶴年也跟著笑,兩個人的笑聲像是繞蝶飛蜂,帶著無盡春意,煩心事一時都忘卻了。

語調卻是溫柔的,反有些寵溺意味。月貞心裡受用,也不好跟他爭了,翻了個眼皮,“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你不信,明日等人來家,你也到屋裡去哨探著啊。”

“你都看出來了,那還問什麼?”

“我有些不好說。”珠嫂子睨下眼,又是輕蔑,又是縱容,“算了我還是問吧,不問恐怕我又得提心吊膽好些日子。你和鶴二爺,是不是?”

月貞縮著脖子躲,不服氣,“怎見得就是我勾引的他?怎麼不說他勾引我呢?”說完看見珠嫂子不信的臉色,她自己也笑,“倒也是,明眼一瞧就是我勾引的他。”

“不摸可就拉倒了啊。”

琴太太站起身來笑,“我只盼著他們早些回京去,我實在是應酬不過來了,近日只覺得累,時時刻刻都是在打瞌睡。”

月貞悶不作聲地闔上眼裝睡,珠嫂子又推她兩下,“你別跟我裝樣子,你逃不過的我的眼睛。上回你和文四爺的事情我就瞧出來了。”

“那請個大夫來瞧瞧。”

俗話說貪多嚼不爛,當初做得太絕,唯恐大老爺將產業都交給渠大爺,以至如今全副擔子都壓在霖橋一人肩上,就是鐵打的人,也難保沒個支援不住的時候。

鶴年的為人她自然是放心的,就是擔心與他老子扯不清,玉樸那人,看著是文質彬彬的風度,心裡卻最是貪婪無度的一個人。

琴太太猶豫道:“我就擔心二老爺。”

霖橋笑道:“二叔現如今一心只撲在他的仕途上,有了錢的人就想要功名,他哪有閒空惦記咱們的?況且他雖在京,每年也查對著他們那邊的賬,更不得空了。”

“可鶴年這回上京去下聘,沒兩年成了親,也要去謀功名做官的啊,就是幫你也幫不了兩年。”

“能幫多一會就算一會吧。咱們家雖有些頂事的老掌櫃,到底不如親兄弟靠得住。再則,我看鶴年是無心做官,都是給二叔逼的。”

“那他也得聽他老子的話。”說起玉樸琴太太就有些不喜歡,面露鄙薄之色。隔會抬了抬手,“由得你自己去做主吧,橫豎外頭的事我也插不上什麼手。”

說話又掉回來囑咐,“你記得抽個空在家,叫請個大夫好好給你瞧瞧。還有,明日從前在咱們家教書的那個文四爺要來拜見,你若不得空,就叫奶母把岫哥教給你大嫂子,讓她領著來見。”

霖橋一隻耳朵聽著,也不知聽沒聽見,反正是不往心去的。他忙著出去,走到罩屏外又倏地頓住腳。

“還有什麼事?”

他凝著眉宇默了須臾,又沒正經地自嘲自笑,“算了,不說了,說出來只怕您生氣。”

“惹我生氣的話就不要說!”

琴太太罵了他一句,等他走後,臉卻仍向著罩屏外頭,浮起溫情的笑意。

過去的事情母子倆都有意不再說起了,放任它沉到水底下去。眼瞧著惠歌出閣在即,琴太太膝下只得親兒子和月貞,再同他們計較起來,只怕身邊的人越剩越少。

她想她真是老了,開始不算計錢算計起人來,哪個都不能走她前頭去,她要他們替她養老送終。一個人年輕的時候再貪錢貪勢,慢慢到最後都只這一點執著惦念。她曾以為她與人不同,想不到還沒老到那個地步,就一樣了。

因此連待瀾姑娘,也沒那麼計較,只當看不見她,隨霖橋去養,她一向不要奶母抱來請安。倒是待元崇,近一年慢慢親熱起來。也不怪,就是養個小貓小狗也能養出幾分感情,何況是個人。

次日蔣文興協同姐姐姐夫來見,琴太太一面吩咐人去叫月貞,一面留他們吃午飯。又問了些蔣文興在北邊跑商的境況,又問了雨關廂的境況。

蔣文興還如從前,說話分外中聽,“我看太太氣色有些不好,想是病了?太太可千萬要當心身子,這個家裡裡外外都靠您支撐著呢。”

琴太太笑著點頭,“文興在我們家住著的時候就很客氣,凡事都肯幫忙,那時候大老爺的事情出來,還虧得他幫著料理,否則哪裡忙得過來。如今還好,大奶奶也學會辦事了,家裡頭的一些小事我都交給了她去辦,她也辦得似模似樣。”

月貞人還未到,就已經先在蔣文興腦子裡化出個影,他聽著琴太太讚頌她的那些話,覺得有些陌生,卻又覺得是理所應當。月貞雖然私底下不守規矩,面上一慣裝得很得體,簡直叫人分不清哪個才是她。

未幾月貞領著兩個孩子過來,梳著虛蓬蓬的頭,穿一件油綠潞綢長褂子,配著月白的裙,在屋裡與他姐姐姐夫招呼。蔣文興在旁靜靜看著,心裡說不出的動盪。

眼見月貞福身到他面前,他忙起座回禮,一瞬間想從她的眼裡尋找出想念的痕跡。可是月貞已從容走到對面椅上,客氣得完全像位地道的女主人,“聽說文四爺如在北邊發了筆喜財,真是恭喜恭喜。當初我看文四爺就非池中之物,把兩個孩子教導得這樣好,真是該好好謝謝您。”

琴太太搭著話,“是啊,我才吩咐了午飯,要留文興他們吃飯。你一會去瞧瞧他們席預備得怎麼樣了,看看擺在哪裡。”

“是,太太。”

婆媳倆言辭之間分外和睦,比先是還要好些。早前月貞在琴太太跟前多半是謹慎拘束,如今更為大方得體。琴太太彷彿也更倚重她些。蔣文興見此情此景,有些摸不準那時的事情到底是壓根沒鬧出來,還是已風平浪靜。

他略略試探一回,“我聽說貞大嫂子得了朝廷嘉獎,朝廷要為她建牌樓豎成婦女楷模,可真有其事?”

琴太太微笑著搖頭,“什麼楷模不楷模的,都是承蒙朝廷看得起,倒叫我們不好意思起來了。月貞不過是在家裡操持些瑣碎,哪有像你姐姐這樣的媳婦能幹,又要下地幹火,一年四季,家裡家外,哪裡少得了她?這才叫真正的婦女典範呢。”

說得她姐姐直笑,“當不起,當不起。我們鄉下人是沒辦法,不下地吃什麼呢?”

隨之和他姐姐姐夫又說到田裡的事,蔣文興與月貞都是微笑著聽,偶然插一句無關緊要的嘴,一副賓主融洽的情景。致使那一段在蔣文興心裡還如昨日的從前,忽然間漂去了千里遠。

從前似乎只是個破碎的泡影,幾時碎的不知道,連個響都沒聽見。

他越是有些不甘心,越是想私下裡與月貞說兩句話。恰好在這邊吃過午飯,又要到那邊去拜見霜太太,琴太太吩咐了月貞陪他們過去。

他那姐夫是個典型的莊稼漢,在家如何橫,進城便有些拘束,悶著頭在後頭走。他姐姐為遷就他,也伴著在後頭走。他們夫妻議論他們的,蔣文興自在前頭並著月貞走。

月貞不怎麼說話,只是走岔路過洞門時擺手引,“這邊請”“走這頭”“請走這面”……

周到得蔣文興心裡發煩發悶,剪著手看她一眼,“我認得路,你忘了?別說這樣大白天光的,就是摸著黑,我也認得。”

月貞臉上的笑容僵一僵,低聲說:“文四爺說笑。”

“雖是說笑,卻是實話。”蔣文興笑著望到路前的花影裡,帶著幾分緬懷的神情,“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是閉著眼也能摸到你房裡去,連腳都不會絆一下。”

月貞窺他一眼,想他是打定主意要把從前翻出來說,便也開誠佈公,“既然連腳都不會絆一下,怎麼又‘不留神’地把那牆上的磚頭踩下來幾塊?你故意的吧?”

蔣文興鼻管子裡吹出縷輕飄飄的氣,“不錯,就是故意留下的把柄,誰知又叫你遮掩過去了。”

“見不得人的事,自然要遮掩住,難道翻在太陽底下給人瞧?”

蔣文興簡直恨得牙根癢癢,“瞧就瞧,怕什麼?就是鬧到衙門裡我也不怕,我有錢打點。”

月貞噙著自如的笑意,“你如今有錢了,是不怕什麼,可我婦道人家,可經不住別人嚼舌頭。你就不替我想想啊?”

“那你怎麼不替我想想?”

“我為什麼要替你想?”月貞睞他一眼,“我只管我自己好不好。”

蔣文興沒所謂地笑著,“那我又為什麼要替你想呢?”

月貞昂著首,沒打算再留一點餘地,“你不是喜歡我麼?喜歡一個人不該替他想?可見你的喜歡並不可靠。既然你的喜歡不可靠,我又沒有喜歡你,那從前的事就放它過去,不要再提,何必惹多的麻煩。”

不是從前了,從前是怕說穿了彼此尷尬,如今她只恐再有瓜葛。

蔣文興一直沒能出口的話想不到在今朝給她一舉揭穿,以一種絕情的口吻。他想到從前她刻意對這一話題避而不談的態度,不由得氣上添氣,“我偏要惹呢?惹出來我自有法子去解決。”

月貞板住了臉,“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直言不諱道:“我想娶你。”

月貞聽了並沒有感動,反冷笑起來,“你看朝廷答不答應吧。那牌樓可是豎起來了。別有了點錢,就以為可以隨心所欲。況且我答應了麼?”

這話戳到了蔣文興的心窩裡去,他一心要發達,以為發達了就能做人上人,可漂泊在外這大半年的光景,看透了人情冷暖,有了錢,還有比他更有錢的,即便做了那個最有錢的,也翻不出當官的手裡去。

他那不過是逞一時意氣說的話,自己想想也難為,便沉默下去。沉默裡,又有些慶幸,覺得那牌樓其實是塊擋箭牌,它豎在那裡,把他們之間的不可能都歸咎於規則禮法,不是因為他一廂情願。

寧肯相信月貞是不敢,不是不要。這一下,他又很懷念從前那個裝模作樣的她,真希望她沒戳穿。他假裝沒聽見她最尾的話。

月貞覺得一切說開了,心下分外坦蕩,領著他們走到霜太太房裡去,便辭了回去。幾人又與霜太太寒暄一番,其間問起鶴年的婚事。

霜太太笑說:“老爺才來了信,擇定鶴年四月中上京去向郭家下聘,在那頭議定了婚期再回來。”

他姐姐奉承道:“聽說那郭大人在朝廷做很要緊的官?真是不得了,您家裡又要出一位官老爺了,誰能有您這樣的大福。”

霜太太儘管對親事不大滿意,卻喜歡聽奉承話,在榻上直笑,吩咐留他們吃晚飯。

蔣文興又問鶴年是如何想起來還俗歸家,霜太太笑容就有一絲尷尬,細微不可查的,“嗨,難不成當一輩子和尚?那些人是因為孤苦無依,沒個去處才做一輩子和尚,現如今但凡有個去處的,都蓄起頭髮奔前程去,真有幾個願意一輩子吃那苦?鶴年如今年紀大了,自然也要知道為家裡打算。”

蔣文興私心懷疑此事與月貞脫不了干係,不大肯信,“先前我們說起這話,鶴兄弟可是一百一千個不願意,常說家中有緇大哥撐著,他便要偷一世的懶。可見事無絕對,如今又變了主意了。”

這裡正說話,忽見鶴年跨門進來,“文表哥這話說得不錯,事物絕對,誰都想不到不到一年的功夫,表哥你就衣錦還鄉了。如今回來,總不會閒著,打算做點什麼買賣?”

蔣文興不由驚詫。鶴年業已束起了冠,幾絲零碎的頭髮斜墜在額前,穿著天青的圓領袍,從先前的成穩持重中挑出了一縷年輕公子的張揚氣息。

他驀地受挫,便把坐姿調一調,仰在椅背上,一條胳膊搭住扶手,以一種散漫不羈的姿態,來抵抗鶴年矜貴自重的風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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