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這天晚上, 伊九伊做夢夢到了些什麼,雖然起來後忘記了,坐在餐桌邊想了好久都沒想起來。

早晨上班前, 伊九伊練了會兒字,然後走路去上班。

她很久沒坐過地鐵。因為上班晚, 車廂里人也不那麼多。

她掏出手機,發現“看不上你這樣的”更新了新動態,是他家的貓跟著逗貓棒蹦跳的畫面,文字是:“小貓, 看到你這麼想我,我很高興, 但也很有負罪感。因為沒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開心。我有罪。”

本來還很疲倦, 一看到這個,連伊九伊自己也沒發覺,她微笑起來,在下面輸入評論:“判處有罪。”

雖然,他不知道是她。

在這個寵物論壇裡, 作為常年活躍的科普博主,左思嘉是熱門使用者,在這個小平臺也是名人。她的評論很快淹沒在一大堆問候中。

這是音樂軟體都能匹配好友的年代, 年輕人透過網路app社交的不在少數。有使用者給他發“早上好啊貓性戀老師”。

為什麼叫“貓性戀”這件事也很有趣。“看不上你這樣的”只跟互相關注的人互動, 而他互相關注的全都是他認為會養貓的。況且, 給他發私聊和評論, 他都只會回和貓有關的話題。

而且,她沒接到任何通知。

伊九伊請了幾天假,剛回來,積累了一些事要處理。

“是太突然了。”同事把資料夾當扇子,拿在手裡搖晃,“還不是因為b組那件事。”

也不一定吧。伊九伊在心裡笑笑, 倒不是嘲弄, 就是覺得沒必要太對男的抱期望。畢竟之前他出國,她發私聊問他單不單身, 他也回覆了。

伊九伊空落落地愣了一陣,輕聲說:“我沒聽說……”

上班時間點,公司裡照常人來人往。

對方說:“不至於吧。小姑娘應該也不高興,但已經走了。別人都不知道,要是能知道這點事,大概連老總的做事風格也清楚,不會亂冤枉人。”

好簡單的事。追究來,追究去。雖說圈子裡的事,在外面翻不出什麼浪花。但大家都要“風骨”,在乎名聲,那位作者很介意這件事,總要給人一個交代。最後,主管倒是異想天開,竟然直接推實習生背鍋開除了事。

同事說:“你不知道?剽竊。有段文字查重100%那個。”

同事說的乍一聽有道理,可是,鍋從天上來,誰願意平白無故遭冤枉?伊九伊覺得小金有些草率。不過,肯定是不能苛責她的,這又不是她的錯。

其他同事走在旁邊,正和她說話。她拉開座椅,還沒坐上去,先隨口說:“叫小金一起來處理吧——”

離職?現在?

伊九伊都還沒走,怎麼這個徒弟還反超師父了?

大家都知道,男人是上一秒跟你聊風花雪月文學藝術童年陰影,下一秒就能要看你的批的動物。

她已經失敗太多次,在戀愛裡吃過苦頭——儘管只有心理上的悲傷。這是她謹小慎微的理由。

至少,脫離情境時不會。暫時還不會。她才有點兒喜歡上他,只是喜歡,而且,也可能是覺得新奇。談感情,存在即合理。勇往直前很合理,像她這樣邊走邊看也合理。

“什麼事?”

伊九伊說:“這不是毀人前途嗎?她之後怎麼找工作?”

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以往休假後上班,難免容易疲倦,總覺得假沒休夠,會有點難過,可是,一想到過幾天又能和男友見面,想到隨時可能會收到聯絡,心情就沒那麼沉重了。

同事特別漫不經心地回答:“她已經辦完離職了。”

因為太突然了,伊九伊一開始甚至懷疑自己聽錯。平時是她帶小金,之前她還把公眾號的工作也交給她了。何擒雲出院了,他是閒不住的那類人,中老年男性,又讀過書,最愛指點江山。最近估計又會有新內容要重新編排。

是的。伊九伊沒有陷進去。

伊九伊給小金髮了一條訊息。

小金沒有回。

就算現在她把伊九伊當成跟這些邪惡的大人是一夥的也正常。

伊九伊無話可說,想去找主管談一下。她是這樣的前輩。

伊九伊也工作了許多年,不是不清楚職場上會有這種事。她家境很好,年紀小的時候,也有過很強硬的擺脫蔭庇的時期。父母不會從中作梗,但假如是文藝業界,訊息總會洩露。不過,她也算自由了。

正因如此,伊九伊見識過不少人充滿反差的嘴臉。

對她百般刁難的,把工作都推給她的,有的人對待下屬彷彿對待花生,榨乾就拋到一邊,更惡劣一點的,乾脆拿人當出氣筒。是女性的話,只會比男性遭遇更多,畢竟身為女性,就容易被社會塞上軟肋。

有所謂的領導辦公室牆上還掛著伊九伊外祖父的字,對著見到自己沒打招呼的伊九伊大呼小叫,怒吼她:“外地人就是沒文化!低素質!”

伊九伊雖然沒低頭,但也還是默默不語,沒反駁,掉頭走了。

後來她和達斐瑤說起這件事,達斐瑤一直摩拳擦掌,捶胸頓足說她不爭氣:“我要是你,直接啪啪打臉他。”

伊九伊說:“不能打人。”

達斐瑤連忙解釋:“不是真的打人臉啦,只是一種說法,像是爽劇裡那樣,讓他知道在你面前耀武揚威有多愚蠢可笑。”

生活不是爽劇。伊九伊不會這麼做。

再說了,比起憤怒或不滿,她更多的只感到難過。就算她被開除,被用更惡劣的手段針對,她也有辦法解決。可要是是別人呢?

恰如此刻,那小金呢?

伊九伊一邊工作一邊等主管來。她從辦公軟體上給他留了言,遲遲沒有已讀。小金也沒有回信。

她等會兒還要去國際出版中心,又得拜訪一個教授,也沒法等那麼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主管竟然一整天都沒來上班。開人知道挑她不在的時候,現在又準備躲到幾時?

一個人能做的太少。

離開公司前,她看了一眼手機,無奈,但又無能為力。有時候,有些事留給人的不是待解決的任務,只有一團情緒,僅此而已。

平時的話,她大約會自己一個人待著,把手插在口袋裡,嘆著氣,可能出去轉一轉。又想抽菸了,她去摸口袋。

突然間,伊九伊想到了什麼。

-

冬媽拿著洗好的襯衫下樓,看到左思嘉靠在沙發邊,正在逗家裡的貓。破天荒的,她也沒指責遊手好閒,轉頭特意把東西搬出來,在大廳裡熨衣服。

左思嘉根本沒留心,繼續陪貓玩。

就這麼過了好一陣,還是冬媽先忍不住,瞄了他好幾眼,然後假裝不經意似的,絮絮叨叨開口說:“樓下這架三角鋼琴挪個位置吧,決定了我就去請人……樓上要不要除溼?踏板沒老化吧?你今天早晨彈的什麼?”

左思嘉抬起眼,笑一下,說:“李斯特。”

“嗯嗯。”雖然他每次這副德性都挺欠打,但是,今天,冬媽也沒多說什麼,“你不在家吃飯就說。”

他出去跑了一圈步,到公園時訊息提醒一直響。他慢慢停下來,開啟一看,是陳橋在問他去不去打球。陳橋是中毒檯球愛好者,平時常叫左思嘉去。左思嘉打得不好,他就叫得更勤。

其實,左思嘉隱約也知道,陳橋不喜歡他。

也沒到討厭的程度吧。

他覺得陳橋的父母人很好,不會當著兒子的面拉別人家孩子做比較,物質條件很充裕,又有文化,沒什麼不好。陳橋對他的態度多少有點來路不明。不過,沒有誰規定不喜歡就不能做朋友。在左思嘉的概念裡,即便朋友不喜歡他,只要不挑明,也可以繼續相處。

陳橋說:“你搞定仙女沒有?”

左思嘉含糊地說:“還是上次的檯球廳?”

陳橋說:“你要來?”

過了幾秒,陳橋反應過來了。

“你是不是釣到了?”他第一反應不是說錢的事,也不是怎麼做到的,而是——“為什麼?”

左思嘉不想聊這個話題。陳橋接著問:“她不當小三了?”

“她不是。”左思嘉說。肯定有什麼誤會。

前段時間,他在諮詢時也聊到這個。遇到真愛的時候,為了愛,伊九伊不會不顧道德傷害別人……的吧。諮詢師問他,是她真的不會這麼做,還是你選擇相信她不會?

陳橋不情不願地說:“那我告訴一下他們——”

“不用了。”左思嘉回答。

陳橋發來一個疑問號。

左思嘉在公園中間沿人工湖的空地裡,低下頭,跟陳橋說:“你們去打球吧,從現在到年底,天天去也行。就當我輸了。我報銷。但是……”

“?”

“關於她的那些話,不要再說了。”

這一天,左思嘉沒有需要外出的工作,就在家裡陪貓玩,樓上樓下跑,有時候在樓下寫策劃,有的時候上樓聽一聽郵箱裡收到的音樂。

其中一個郵件的傳送者演奏的是拉威爾的《海上孤舟》,琶音重重疊疊,如波浪一般顛簸著,一葉小船在浪濤中輾轉,牽扯著心也搖曳不安起來。

他突然想到海,然後,想到伊九伊,的想法。這種衝動隱隱躍動著,在他腦內所想的海面下,一點都不突兀,一點都不奇怪,彷彿本來就該在那裡。

他花了一點時間去平復,出門買咖啡,準備坐一會兒再回去,但是,點單的時候,左思嘉還是沒忍住,開啟微信,想編輯訊息問伊九伊喜不喜歡海。不是要和她去的意思,就是單純喜不喜歡——就是這麼沒意義的事。

她喜歡海嗎?她吃芥末會打噴嚏嗎?她乘地鐵時會嫌安檢麻煩所以不帶包嗎?這些瑣碎的細節,他忽然有好多。只是然後像收藏海邊撿到的石頭一樣,全部收起來。石頭只是石頭,毫無意義,對撿起來的人而言卻是寶藏。

還在想,伊九伊突然發訊息過來。

她說:“你在做什麼?”

伊九伊正在國際出版中心的大樓裡,工作中的流程結束了,她在等電梯。只見螢幕上方正在輸入了一會兒,然後,左思嘉的回覆跳出來。他說:“在想要發給你的訊息。”

她不由得站直身體,雙手拿住手機,開始有興趣了:“準備發什麼?”

左思嘉那邊又是好一陣“正在輸入”。

突然間,莫名其妙的,左思嘉覺得說“你去過海邊嗎”好愚蠢,她怎麼可能沒去過?一個出國過年的人。再說了,他們是在聊暑假過得怎麼樣的中學生嗎?對面在等,左思嘉匆忙改口,強行營造學識淵博、腦子裡很有貨的人設:“問你有沒有看過海德格爾。”

為什麼問這個呀。伊九伊有點疑惑,又覺得有意思。

他說:“你呢?”

她說:“在工作。肚子餓了。”其實,她想見面了。

左思嘉還是沒繞過海的話題:“要不要去吃海膽?”

伊九伊馬上回答說:“好呀。”

她告訴他她在哪裡,他也說明自己在哪裡,都沒開車。離得不遠,他們約好在就近的車站見面。

咖啡已經在製作了,左思嘉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確認時間。他遲疑了片刻,對店員說:“這杯送給您喝。”華麗的男性面孔露齒微笑,左思嘉不自知地向中年男店員放電,然後利索地轉身離去。

他拿著外套,推開店門,奔跑起來。

不到兩公里外的建築裡,伊九伊多按了兩下電梯。門才開啟,她就急促地邁步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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