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瞭解過路線,確認了天氣。他們去攀巖。掛片距離比較遠,按理說也沒選多地獄的線路,危險卻一點沒減少。有人在地面管理安全繩。巖壁上的起伏並不多,左思嘉穿著白色t恤,在既粗糙又光滑的巖壁上爬行,調節著喘熄。

他是沒那麼容易感到害怕的climber,或者說,他能享受恐懼。因為不怕,開始時什麼都不會想,所以動作進入狀態很快,而且,不會過度用力,也不那麼容易受傷。

在國外時,其他同好也樂意結識他,大家一起約去巖館,開車去旅行,到適合攀巖的地方玩。

左思嘉不是每個掛都掛繩,藉此來省力。一段時間後,肌肉還是充血了。

白徐在當保護員。“小文悅棠”今天感覺狀態不好,沒上去。玩這種運動,狀態不好就該及時休息,畢竟是和性命掛鉤的運動。她拿著自拍杆,錄製vlog。

她把巖壁當作背景板,拍了正在攀巖的人的背影,然後對著鏡頭說:“穿白色衣服好亮啊,閃閃發光的。”

手和腳都很疼。只剩最後兩把掛,左思嘉的思緒開始有點飄。

身體進入極限時,思維也會變得混亂混亂。腦海裡全是一些糟糕的事。白徐看出來他動作不對勁,及時給他反饋,和他互動說:“就要完成了。加油。”

左思嘉喘熄著,但是,並不是因為害怕或疲憊。他只是在半山腰猶豫,同時,因為這種猶豫而消耗體力。

終於,他在做下一個動作前墜落。白徐是很專業的保護員,給他緩衝。

“休假?”伊九伊很驚訝,先笑了,坐在辦公椅上轉了一圈,“週末嗎?不行的。現在交通費很貴吧?”

左思嘉付了自己那份餐費給白徐,白徐想送他去機場,他沒答應。

“我現在在sidei。”

他長舒了一口氣。

標題是法語寫的,點進去,內容則是葡萄牙文。還是老師那我行我素的風格。

吃西餐的刀抵住東方的瓷盤,他並不想解釋什麼,一字一頓地說:“就是這樣了。”

晚上,他們又回到村莊,在借住的莊園裡過夜。平時的晚飯很簡單,但由家裡女主人主導,今天添了好多食材,而且,是西餐。

左思嘉笑了笑,用介乎禮貌與刻薄之間的說辭婉拒:“我學藝不精,怕把孩子教壞了。”

“啊?”女主人非常震驚,“那你是……策劃?經紀?為什麼?”

她的想法比丈夫單純得多,熱忱地詢問:“你現在是回去讀書了嗎?不表演了?還是說在過安息年?我聽說你和唱片公司解約了。”

左思嘉切割牛扒,漫不經心地說:“我不是演奏者。”

有點天分的人很多,真正的天才卻不常見,尤其是……左思嘉這樣的。寄希望於他當自家女兒的家庭教師不現實,因此沒什麼可失落的。

男主人一改之前的態度,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勝券在握,問他說:“你有考慮收學生嗎?”

在候機廳,他翻出電腦,除了之前那封,又收到了新的工作郵件,通知他要去的聚會。他進行回覆,然後,再次點開之前那封星標郵件。

“是嗎?但好像沒有安排演出?你還怎麼在國內演出過。”

前一天彈鋼琴的小學女生被爸爸要求,飯前表演一支拿手的曲子,說是歡迎客人。但是,大家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安全繩的幫助下,左思嘉懸掛在半空中,沒能完攀,有點沮喪,不過,剛才那一瞬間墜落的感覺不錯。

黎贛波說:“不是。我是想問你,下個星期星期六有沒有時間?我們要不要去日本度個假?我在訂了餐廳的位子。”

女主人也想為女兒規劃,但是,同為專業人士,她對孩子的天賦尚且有自知之明。

他詞彙量有限,磕磕絆絆,粗略讀了一遍。是他所能猜到的信件。老師問他過得怎麼樣,說知道他在策劃音樂會,物色古典音樂人。然後,問他最近的計劃,一語中的地在結尾說:“你總不可能逃避一輩子。”

-

伊九伊回電話給黎贛波,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激動。她問:“怎麼了?是之前雜誌的稿件出問題了嗎?”

他沒有惡意,但還是把對方氣得臉青。

黎贛波馬上說:“沒關係。我請客。我想找你聊聊天。”

她口吻很平和:“兩天太累了吧。而且週五晚上還有一個文化類的頒獎典禮。我們這邊拿了兩個獎,都準備一週了。”她的推辭很完善,無懈可擊。

黎贛波也就順其自然地說,:“那等下週結束吧。”

最近剛好有一本樣刊要寄給黎贛波,伊九伊說:“週五下午呢?那個頒獎其實我只用做準備工作,到時候跟著去應酬一下就行。下午應該有空,我們喝個茶?”

到了週五,伊九伊很慶幸自己這麼安排。

午餐時間,她都忙到腳不沾地,一口飯沒吃,想到下午能喝下午茶,靠著對濃郁紅茶的幻想,這才稍微緩一口氣。

忙完以後,伊九伊一邊給黎贛波打電話一邊出去。黎贛波已經在餐廳裡等著,點好了東西,等她過來,馬上就能享受。她脫掉外套,坐下,端起杯子,被熱騰騰的茶薰香了臉頰。

伊九伊笑著說:“這裡可以開發票嗎?等下提醒我……主辦方請了好多人來,好像還有明星。有幾個演員我是喜歡的,看能不能去要個簽名吧。離職前還能碰上這種事,真好啊。”

聽到她最後說的話,黎贛波突然停頓了。茶太濃,沒能滋潤喉嚨,反而更乾澀。他問:“你準備離職?”

她回答:“已經提了。”

這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事,黎贛波感到更不愉快:“怎麼突然就……之後打算去哪?”

“嗯……”伊九伊拉長聲音,外套底下是一身t恤和牛仔褲的打扮,單薄到能清晰地感受出女人的肩膀。她垂著臉,飛快地抬眼,目光閃過,笑裡帶著愉快和一點點的狡黠,賣關子說,“秘密。”

黎贛波把茶杯放回杯托里,問:“你決定好了吧?”

伊九伊回答得很快,一點也沒留意他的情緒:“是的。”

過了一會兒,在心裡咀嚼過這件事,黎贛波又接受了。他說:“九伊,我想問你,我們還有可能嗎?”

伊九伊臉上掠過一絲驚異,她也放下杯子,伸手整理耳旁的頭髮,慢慢地說:“你也知道,之前談過那麼多次戀愛,不是因為我希望。我想要更真誠的關係,所以,也奔著這個方向去選擇別人。但是,好像沒有用。我已經動搖了……這世界上有沒有我想要的那種感情。”

黎贛波看著她,吐露真心話:“我不否定追求美和愛。但九伊,我認為我們之所以執迷於它們,就是因為這些東西在現實裡不存在。”

她直視他。

偶爾,伊九伊會表現得很靦腆。可是,某些時刻,她又會變得異乎尋常的堅決、孤獨又冷酷。

黎贛波說:“我們分手是因為我一直忙工作。以後我不會再那樣了。”

伊九伊卻矯正他:“不。我們分手是因為你不在乎我。假如你在乎我,不管你是忙工作還是別的,你都會想到我,想到我會不會擔心你,從而告訴我。可是你忙起來之前,忙起來的時候,忙完以後,都從來沒有專程跟我聊過這件事。你根本不關心我怎麼想。”

黎贛波想解釋:“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過怨言……”

“我體諒你,你就一直要讓我體諒嗎?我撒謊的話,你就安心了嗎?”

伊九伊別過臉,倉促地喝茶。杯子裡的紅茶涼了。她想,她這算不算所謂的“作女”?就算是,為什麼不行?

黎贛波說:“哪有那麼十全十美的愛?你太理想主義了。繼續堅持這種標準,你是找不到合適的人的。成熟一點。我們各退一步好嗎?”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伸手扶住她肩頭。她垂著臉,像是傷心的樣子,兩人壓低聲音,細細地爭辯了幾句。

伊九伊向他回過頭,對他說:“我為什麼要退一步?為什麼不能理想主義?不好的愛我不要。假如沒有我想要的人,我一個人也沒關係。”

他愣在原地。這次見面太掃興。伊九伊站起身,披上外套,匆匆地走了。

她回到場館,走到後臺,靠在下里休息室外的走廊上,儘量平復心情。

小金匆匆跑過來問她要不要吃東西:“後臺還有多的水牛奶蛋糕和三明治,都是贊助的。九伊姐,你要吃嗎?我去給你拿。”

伊九伊看著她,想了一會兒,擠出笑容點點頭。小金馬上跑走了。

她心裡還是很不快樂。

伊九伊的父母幾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好。兩個人志同道合,有共同話題,母親個性強勢,父親就是徹頭徹尾的老好人,父親會為了母親而去賣人情,時不時受欺負,母親則出面幫他出頭,即便是摩攃,也會提升他們的感情。也因為兩個人相愛,很晚才決定要孩子。伊九伊是父母將近四十歲才生下的獨女。

她從沒懷疑過,雙親之間一定是最真摯的愛。她也應該得到一樣的東西。

時代不一樣,世界也不一樣了,又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萬里挑一。伊九伊似乎無法如願以償。

交往過的人總是更愛自己,又或者說,更關心某些規則,更在乎一些現實的東西。當然,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難免失望。

真遺憾。

她一直追求真實,想要和更坦誠的人相戀,避開放蕩不羈、不靠譜的物件,能做的都做了。

伊九伊不認為是自己的問題,因此不會妥協。假如不能盡善盡美,那就不要了。她想要的是愛人,又不是老公孩子熱炕頭。

小金還沒回來,她進了吸菸室,抽出香菸。

吸菸過程中,她翻出一本書,默默讀起來。外面漸漸響起音樂聲,伊九伊看了一眼時間,才知道典禮已經開始了。

她走出去,順便想去一趟化妝室。今天是來幹活的,沒怎麼打扮,頭髮也只隨意地綰到腦後。伊九伊穿過走廊,牆壁上沒有標識,導致她像在迷宮裡穿梭。

走到某一個岔口時,人們的說話聲傳了出來。

“聽說有人遇到餘貴聰的女兒了。”

“那個紀錄片導演?他女兒是誰?資訊藏得好好啊,圈外一點都不知道。”

“我知道,姓伊。她現在好像在下里。”

“我知道了,是叫伊九伊吧?”

這是一場影響力比較大的頒獎典禮。舉辦的目的裡,社會效益是一方面,招攬生意又是另一方面。

不管哪個圈子,吸引年輕血液和金錢都很重要。更何況,總有一批人兩個都佔。

伊九伊能認出其中幾張臉。

下里集團的公子哥陳橋就在其中,他現在好像也註冊了自己的文藝工作室,不過,不清楚方向,大概也就是接手組織活動,賺點錢。除他以外,其他幾個人的性質也差不多。二世祖們罷了。伊九伊對這些人沒興趣。

一個熟悉的聲音開了口:“伊九伊?”

拐角處,伊九伊不由得放慢呼吸。

左思嘉說:“我認識這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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