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柳良碩向來討厭那些趨炎附勢的做法, 對王公貴族都不感興趣,別說是哪位主席的女兒、哪位秘書長的兒子,就算是億萬富翁來了, 他也坐得正行得直,不會多半點禮遇。

長輩們還叫伊九伊去吃晚飯, 被她婉拒了。

伊九伊說:“你們去。我就不打擾了。以後有機會,家裡見。”

“是是是,”那位老前輩說,“下回我去看你姥爺。”

柳良碩沒什麼所謂。這位大小姐不論是走親民風格, 還是桀驁不馴,反正與他無關。

臨要走, 伊九伊轉過身, 面對柳良碩說:“柳老師的《同諸客攜酒早看櫻桃花》裡,首聯頷聯的灼灼天趣也很妙。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有機會希望看到您更多的作品。”

“多謝。”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終於認真看了眼她的正面。伊九伊的黑髮攏到背後,穿著襯衫和長裙,微微笑著。

很奇怪。

他看了她一眼, 視線移開後,又身不由己重新看了一眼。很奇怪,她看著很舒服。柳良碩覺得, 她是有點兒魔性的美人。

“您不介意的話, 願意和我加個微信嗎?看了您的字, 我非常欽佩。”伊九伊說, “以後我也想學學字, 多看一看。”

到晚上,伊九伊回到家, 用電腦看何擒雲的公眾號後臺。個人公眾號有一點好,本來也不是為了賺錢,不需要強行穩定更新。前段時間何擒雲生病住院,伊九伊就發了一條通知。

“看不上你這樣的”說了一段很魔幻的話:“它對自己的名字麻木了,你要更努力。”

他給自家貓買了一件香蕉衣服,然後附帶一串內容為“happy happy happy”的奇怪音樂。

“看不上你這樣的”繼續說:“你還可以大叫,吸引注意。”

為什麼生活中這麼可愛的貓貓,拍出來就這麼醜呢?

提醒一條接一條,伊九伊心想,這人一聊起貓就沒完了。不但如此,過了一會兒,“看不上你這樣的”還私聊了她,直接發了一則影片。

她原本想直接編輯訊息,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到公司當面說。畢竟,有很多要教她的。

柳良碩對她有了好印象, 自然而然地同意了:“不用這麼客氣。”

一點開就是“看不上你這樣的”在鏡頭後喊:“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心惡!噁心心!”

影片裡的牛奶貓真的盯著鏡頭,又或者說,看著正突發惡疾,拿自己名字編繞口令的人類。

努力什麼呀?

伊九伊發評論給他:“你為什麼總能把貓拍得這麼上相?”

“rssgd191”回覆他:“我叫了啊。”

“看不上你這樣的”追加:“要麼你動手,它會盯著你的手看。”

但是,只要人沒死,以後還是要發的。她要離職,將來肯定不會負責了。

伊九伊準備把事情委託給小金。

這是他們第一次私聊,也是伊九伊第一次直觀地認證,“看不上你這樣的”就是左思嘉。

雖然小金會回學校,但經過這段時間的考量,她認為她能處理這份工作。而且,到時候由她牽線,讓何擒雲直接把工作交給小金,對小金之後再找工作、攢生活費都有幫助。

洗完澡後,伊九伊穿著居家襪,想要拍點貓貓的美照。可是小豬一直跳來跳去,把桌上的煙盒、遙控器和抽紙踢到地上,根本拍不清楚,一按快門就是一道閃電。實況也就一瞬間。

她又開啟寵物app,很認真地想取點經,漂在動態首頁的剛好是“看不上你這樣的”的新作。

“看不上你這樣的”回覆:“拿著零食條。”

伊九伊也試試看,開啟拍攝,對準小豬,用神經質的方式喊:“豬豬豬!小豬豬!小豬小豬小豬!”

結果小豬終於也老老實實看她了。

伊九伊太開心了,一激動,也給“看不上你這樣的”發了過去。

他們二人第一次私信一線牽,發的內容是兩段各自大叫寵物貓的影片。

一發完,伊九伊就有點後悔了。左思嘉可能認出她來。雖然她也沒想隱瞞身份。

不過,出乎意料,大概因為她本來就有了“看不上你這樣的”是左思嘉的猜測,聽他聲音才會覺得明顯。左思嘉根本沒想過“rssgd191”是她,所以沒察覺。出於保險,伊九伊把自己id換成了“玻璃心自發光”。

左思嘉只回復她說:“你家貓怎麼叫這名?”

伊九伊說:“你有資格說我嗎?(汗顏)”

她問他:“你家貓和你一起睡嗎?”

他說:“不怎麼。噁心屬於養不熟那種。”

她說:“哦哦,那我家那兩隻還好。你家的好像不是什麼品種的。”

“我不喜歡太看品種的。貓就是貓。這只是我從街上抓的流浪貓。”

“嗯……能理解。你喂高蛋白的貓糧,它不會掛屎什麼的嗎?”

“不怎麼。腸胃適應了就好了,我經常帶它去看醫生。而且。”訊息是一條一條氣泡發的,停在這裡。

她敲了一個疑問號:“?”

“我家裡請了個阿姨照顧它。”

此時此刻,網線的另一段,左思嘉正在膝上型電腦前喝咖啡。

左思嘉在這個網站上相當外向,看到誰都能上去搭話,貓長得可愛的尤其。

其中,“rssgd191”是他比較感興趣的網友。

多貓家庭不容易,但都照顧得很好。她家貓吃飯的地點分開,選了不讓貓感到威脅的地方,非常細心。

他看過她家養的貓,尤其是虎斑那隻,完全是他的取向狙擊。不過,“rssgd191”有說過,弟弟比較自閉,飛簷走壁,就不勉強它拍照了。

是個好主人。

左思嘉喝著咖啡,迤迤然地斷定。

他退出去,又在網上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左思嘉有定期搜自己名字的習慣,一定的自戀因素……是有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理由。

搜尋引擎帶他直達小紅書。上次在下里集團門口被音大生堵截後,雖然他拒絕了合影,但肯定還是會有偷拍。

他點開檢視,自言自語:“怎麼拍成這樣。”

背後突然有人說:“沒有啊,這不挺靚的?”

左思嘉猛地嚇了一跳,一回頭,就看到冬媽敷著面膜,一邊用按摩錘敲肩膀,一邊站在自己後面,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冬媽在看小紅書上熱心網友的評論:“這人都說,你怎麼不回去彈琴。對啊!你怎麼不回去呢?就幹現在這個,這是糟蹋自己你知不知道?這能有出息嗎?你這鵪鶉!”

左思嘉反唇相譏:“你能不能出去?愛管閒事的八婆。我有自己的規劃,懂嗎?人生規劃。”

冬媽立馬放下按摩錘:“什麼規劃?”

左思嘉嘲笑道:“知道了想怎樣?馬上告訴我舅舅是吧?”

“煩不煩啊,你這白眼狼!你以為我不知道?”冬媽叉腰站著,“你就是想讓你爸媽知道吧?‘左思嘉不彈琴了’!‘不止表演,也不讀書,徹底封琴了’!”

冬媽一如既往說著挖苦的話,可是,吵鬧了半天,卻意外沒得到任何回應。她正納悶,定睛一看,左思嘉正瞪著她。他冷冰冰地說:“說完了?出去,睡個好覺。”

左思嘉這個人,平時脾氣很好,文質彬彬的,嘴上扔刀子也是玩笑。但他確實是個想做什麼都往往能如願的主兒,真生起氣來,會給人很強的威懾力。

他推著冬媽出去,把門關上了。

左思嘉的家裡,每一間房的隔音都相當好,關上門,什麼都聽不見。萬籟俱寂。

-

伊九伊去上班,收到一大束花,裝飾非常美。

送花的人到了電梯間,她出去接。花束不大,仔細看裡頭花的品種和佈局,和那天音樂會晚上的構成很像,只是,多加了幾支水仙和鶴望蘭,更靈動些。

花束上的卡片寫著“今天可能會下雨”,落款是左思嘉。

花和下雨有什麼關係?

這是一句什麼詩嗎?

伊九伊笑了,拿著卡片看。上面的字跡像左思嘉本人的。她先去聞花的香味,又把卡片拿到鼻子旁邊,輕輕嗅了嗅,有一股賀卡紙的香氛味。

她給左思嘉發訊息,對他說:“謝謝你的禮物。”

等小金來上班,伊九伊把她叫去,先跟她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從線上發了幾篇能參考的文章給她。

小金回去鑽研了,過了一陣,突然發來一張角度很不講究的自拍。伊九伊一懵,就又看到小金撤回了。小金說:“對啊不起!發錯額了!”太著急了,甚至打錯了字。是“對不起”,不是“對啊不起”,是“發錯了”,不是“發錯額了”。

伊九伊已讀了,沒有回覆。

午休時間,小金髮了一篇不大合格的公眾號文章來,伊九伊讀完指點了她兩句。小金有點打退堂鼓,開始想推辭這份工作,伊九伊又給她做思想工作。

為了緩和氣氛,轉移話題,伊九伊問了句:“自拍是發給男朋友的嗎?”

小金說:“嗯嗯。”

小金平時是個有點莊重,不愛笑的女孩子,但給男朋友發自拍時,卻會擺出嘟嘟嘴這種可愛的表情。小金很愛聊這個話題,主動說:“我和我男朋友是高中同學,已經在一起快七年了。高三的時候,大人都叫我們分手,我們都哭了好幾次,一直不肯分。後來我們高考都超常發揮,填了一樣的志願。”

伊九伊發了兩個紅臉笑的表情給她:“一起變好了呀。”

“是的!”小金問伊九伊,“九伊姐,你有男朋友嗎?”

伊九伊先發了一個省略號,然後說:“現在沒有呢。”

她還故意調戲她:“你要給我安排一個嗎?”

容易較真是小金的可愛之處。她煞有其事地回答:“那不行!又不是配種。有太多刻意,那就不是愛情了。刻意製造是不會有真愛的。”

別人介紹認識也是一種相遇方式,怎麼就叫製造了?伊九伊想得很坦然,心裡卻隱隱苦悶起來。是這樣嗎?這個道理也沒錯。

人工降雨和下雨不一樣。

傍晚下班的時候,下雨了。

伊九伊看向窗外,雨水啪嗒啪嗒,像有人潑洗著玻璃。白天收到的花還放在桌上。他既然通知她下雨,為什麼送的是花不是傘?

伊九伊聯想能力很強,馬上想到自己的前男友六號,就是那個在大學行政系統上班的男人。他是禮物白痴,曾給她送過一把傘,也送過鞋,寓意要麼是“散”,要麼是“離開”。

那人有個毛病,太節儉。但不是真的不願花錢,對任何人,他都是一樣小氣,和伊九伊在一起已經算大方。小時候,他家條件並不好,所以有種“窮怕了”的慣性。

現在想來,那時候,伊九伊其實一直隱隱有種期待,期待他能為自己花一筆大錢。破例是特別的證明。

但是,直到分手,他都沒這麼做。而且,最後的最後,他還在認為她看不起他貧窮。

下班打了卡,伊九伊從公司借了一把傘,下到樓下,準備回去。她撐著傘,才走到人行道上,左思嘉的電話像雨一樣襲來。

她接通,說:“左老師?”

“伊老師,我覺得,以後我們的稱呼不用這麼客氣。”電話裡的他這樣說,電話外的他按響車笛。

他換了另一輛車,就停在人行道邊。

伊九伊撐著傘,在雨聲裡看向他。她不著急走過去,笑意像溫水裡的氣泡,細密地冒上來。伊九伊問:“那要怎麼稱呼好?思嘉。”

他專注地看著她,交換另一隻手去扶手機,反問說:“九伊覺得呢?”

雙方都笑起來的時候,她快步上了車:“怎麼過來了?”上次是順便,今天又會說成是什麼原因?

他用一種拿捏過的淡然說:“想來就來了。”

雨下太大,衣服也沾溼了。不過她穿的風衣。水沿著肩頭滴下,落在左思嘉的手背上。

“打溼了嗎?”他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揩去她風衣上沾到的雨珠。她有印象,那是他用來擦眼淚的,“我們一起遇到過兩次雨天了。”

她溫溫柔柔地笑著,安靜地說:“以後再下雨,應該會想起這兩次吧。”

天暗暗的,車裡也暗暗的。

聽到後,他面無表情地觀察她。

假如下雨,她會像螞蟻一樣從他心臟上爬過嗎?

伊九伊同樣望向他,在心裡對他品頭論足,又或者說,像欣賞一幅字畫一樣鑑賞他。車內已經夠狹窄了,他們卻仍能有距離感地對視。

左思嘉笑了一下,冷冷的,清爽的,像雨後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的天氣:“你今晚有約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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